第101章 誓師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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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厲延貞和薛訥兩人在心中暗自思忖,都對這一切是皇嗣所為的說法持否定態度。畢竟,如今的皇嗣武旦正被幽禁在東宮之中,連朝中大臣都難以見到他一麵,更別提他能有機會傳遞消息並策劃這一連串的事件了。
    而且,在薛訥的內心深處,他更是極不情願相信這一切竟是皇嗣所為。畢竟,他們都可算是李唐的遺臣,對於曾經效命過的李唐皇室,他們實在難以接受其會使出如此狠毒的手段,妄圖將薛氏一族趕盡殺絕。
    厲延貞之所以不相信這是皇嗣的手筆,原因在於他前世的記憶。在他的印象中,此時的武旦確實沒有這般能耐去策劃這樣的陰謀。然而,竇鏈的突然現身,卻讓厲延貞意識到,扶風竇氏或許有可能卷入了這場陰謀之中。但即便如此,身處深宮的皇嗣側妃竇氏,又怎麽可能知曉外界族人的所作所為呢?
    “叔父,今日你我所談之事,大多不過是些無端的臆測罷了。若是這些話被旁人知曉並加以利用,恐怕會給我們帶來滅頂之災啊!所以,還望叔父您一定要銘記在心,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可非同小可,切不可讓這些話傳至六耳之外。”
    其實,就算沒有厲延貞的這番提醒,薛訥自己也絕對不敢輕易將今日的這番談話泄露出去。然而,厲延貞之所以會再次出言叮囑,無非是想特意提醒他一下,哪怕是麵對族中的人,也絕對不能提及今日之事。
    對於厲延貞的這一提醒,薛訥的內心多少還是有些不太舒服的,他覺得厲延貞這是在懷疑自己的可信度。不過,盡管如此,厲延貞的這個提醒對他來說卻並非是多餘的。因為在此後的好幾次,薛訥都險些將今日的事情說出口,若不是突然想起了厲延貞的這番告誡,恐怕他真的就會將此事泄露出去了。
    “貞子,你盡管放心便是,我心裏自然是有分寸的。”薛訥的語氣顯得有些生硬,似乎對厲延貞的提醒並不領情。然而,厲延貞對此卻並未在意,他隻是看到薛訥露出這樣的神情,心中不禁生出了一絲憂慮。
    “叔父,依小侄之見,白袍親衛應當盡早啟程才是。如今這針對薛氏一族的抨擊之詞,不正說明有人蓄意阻攔白袍親衛前往靈州嗎?若是我們繼續猶豫不決,恐怕會節外生枝啊。”薛訥聞言,深表讚同地點了點頭,說道:“賢侄所言極是。既然如此,那就定在兩日之後出征吧。”
    然而,厲延貞卻眉頭微皺,麵露憂色地說道:“叔父,既然有人處心積慮地想要阻止白袍親衛,那他們必然不會輕易罷休。所以,此次行軍的路線,小侄認為有必要做兩手準備,一虛一實。對外,我們可以宣稱將沿著馬玲水穿過慶州,走官方驛道。但實際上,我們要直接北上,沿著汾河抵達靈石,然後從介休繞道河合關,渡過黃河。過河之後,再經勝州抵達朔方。到了朔方之後,小侄會暗中查探一下當地軍鎮的情況,若未發現異常,再向西前往靈州。”
    薛訥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他全神貫注地聆聽著厲延貞詳細描述的路線。厲延貞的計劃是要暗中前往朔方,這在情理之中,但薛訥心中卻有諸多顧慮。
    要知道,將近一千人的軍隊要想在行軍過程中完全隱藏行蹤,可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如此龐大的隊伍,無論怎樣小心謹慎,都難免會留下一些蛛絲馬跡,被敵人察覺。
    而且,更為關鍵的是,朔方作為朝廷在北方的重要軍事據點,其防禦必定嚴密。沒有軍鎮的通關文憑,他們根本無法順利通過。這就像是一道無法跨越的高牆,橫亙在他們前進的道路上。
    “貞子啊,”薛訥憂心忡忡地說道,“你提出用虛實兩條行軍路線來迷惑敵人,這一點我倒是沒有異議。然而,要想將這上千人的行軍完全隱藏起來,恐怕並非易事啊。”
    他頓了頓,接著說:“況且,這一路北上,我們必然會多次經過朝廷所設立的軍鎮。尤其是朔方,那可是北方的軍事重鎮,防守定然森嚴。你們若是沒有通關文憑,恐怕不僅無法通過,甚至還可能會遭遇敵軍的圍堵和追殺啊。”
    聽到薛訥的擔憂,厲延貞的反應卻異常平靜,仿佛這些事情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一般。他的臉上甚至還浮現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讓人不禁對他的淡定感到有些詫異。
    隻見厲延貞不緊不慢地對薛訥說道:“叔父,您的顧慮我又何嚐沒有想到呢?其實,早在孟阿布他們回來的當天,我就已經有所安排了。”
    他稍稍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我當時立刻派遣他們快馬加鞭趕往神都,去拜見太平公主殿下。如果公主殿下能夠出麵,請求陛下降下一道旨意,那麽我們此行路上所遇到的所有阻礙都將迎刃而解。”
    薛訥瞪大眼睛,驚愕的凝視著厲延貞,完全沒有想到他居然會向太平公主求助。隻是,數年前駙馬薛紹的那件事情,公主殿下還會相助厲延貞嗎?這讓薛訥不敢肯定。
    或許是因為厲延貞有著敏銳的洞察力,他一眼就看穿了薛訥心中的顧慮。隻見厲延貞麵帶微笑,語氣平靜地對薛訥說道:“叔父,您是否在擔心公主殿下會因為某些原因而對小侄心生怨恨,進而不願意出手相助呢?”
    薛訥聽後,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確實有這樣的擔憂。他深知太平公主的性格和脾氣,如果她對厲延貞產生不滿,那麽想要得到她的幫助恐怕就會變得十分困難。
    然而,厲延貞似乎並不在意薛訥的擔憂,他自信滿滿地說道:“叔父不必過於憂慮,我已經修書一封,讓孟阿布帶去給公主殿下。公主殿下看到這封信後,定然不會對小侄有任何怨恨之意。”
    薛訥聽了厲延貞的話,心中的疑慮並未完全消除。他不禁好奇地想知道,厲延貞在信中究竟寫了些什麽內容,竟然能夠讓太平公主如此輕易地釋懷。
    然而,盡管厲延貞似乎對某些事情有所隱瞞,但薛訥並沒有強行追問下去。畢竟,其中可能涉及到朝中機密,過多的追問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尷尬或誤解。
    薛訥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後說道:“既然如此,那就按照貞子所說的去做吧。兩日後,白袍親衛將出征。不過,我有點擔心你手下的孟阿布,他是否能夠在這兩天內及時趕回來呢?”
    厲延貞微微一笑,自信地回答道:“叔父不必擔憂,我相信孟阿布的能力。如果他能夠順利見到公主,那麽他應該會在今明兩日就返回這裏。但如果他因為某些原因無法及時趕到,我會安排厲瓊留在這裏等候他。”
    薛訥見厲延貞對所有事情都已經有了周全的計劃,心中稍感寬慰。他知道厲延貞一向機智過人,做事果斷,既然她如此有把握,那麽自己也無需過多幹涉。於是,薛訥決定不再追問關於孟阿布的事情,而是將注意力集中在即將到來的出征上。
    時光荏苒,短短兩日轉瞬即逝。在這兩日裏,絳州龍門北城門外的氣氛異常凝重,仿佛整個城市都被一股緊張的氛圍所籠罩。
    這一天,薛氏一族的老幼婦孺數千人紛紛聚集在北城門外,他們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支即將出征靈州的白袍親衛隊伍上。這支隊伍在薛訥等族中大佬的大力宣揚下,已經成為了薛氏一族眾人關注的焦點。
    這八百名白袍親衛,本就是禮公留給薛氏一族的重要依仗力量,他們不僅代表著家族的榮耀,更是家族安全的保障。然而,此時此刻,列隊在北城外的白袍親衛人數卻遠遠超過了八百,竟然有近兩千人之多!
    這一數字的變化,讓人們不禁對這支隊伍的實力產生了更多的期待和擔憂。而這一切,都源於士族門閥的洶洶攻訐。這些士族門閥對薛氏一族的攻擊如潮水般洶湧,使得薛氏一族瞬間站在了風口浪尖之上。
    麵對如此嚴峻的形勢,薛氏一族已經別無選擇。在經過了族老會議的深入商討後,他們決定孤注一擲,真正為武周的江山出一把力。於是,在這關鍵時刻,薛氏一族又緊急征集了族中青壯精銳千人,隨同白袍親衛一同出征。
    這一千名青壯精銳,都是薛氏一族中的佼佼者,他們身強體壯,武藝高強,是家族的未來和希望。如今,他們將與白袍親衛一同踏上征程,去麵對未知的挑戰和困難。
    這一千多名身強力壯的青年,都是貨真價實的薛氏族人啊!因此,在出征的這一天,龍門祖地的所有薛氏子弟們,都心有靈犀一般,不約而同地聚集到了北城外,隻為了給他們的族人們送行。
    時間大約是辰時左右,突然間,從城內傳來一陣清脆的馬蹄聲響。這聲音如同戰鼓一般,打破了清晨的寧靜。城外等候的人們聽到這聲音,都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了城門的方向。
    隻見薛訥身跨一匹棕色駿馬,如同一顆閃耀的星辰,率先從城門中走了出來。他的身姿挺拔,氣勢如虹,仿佛整個世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在他的身後,緊跟著厲延貞和薛廿四郎薛丁山兩人,他們一左一右,如同薛訥的左右護法一般,緊緊相隨。
    再往後看,便是薛氏等一眾德高望重的族老們。這些人都是薛氏一族的中流砥柱,他們的出現,讓整個送行的場麵顯得更加莊重和肅穆。
    薛訥的麵色凝重,他的目光穿越人群,落在了那片黑壓壓的送行人群之上。他心中暗自悔恨,後悔自己的一時大意,竟然讓薛氏一族陷入了如此艱難的境地。
    當他的視線掃過那整齊列隊、身披白袍的親衛時,心中的悔恨更是如潮水般湧上心頭。這些親衛們,都是他的親信和得力幹將,他們本應跟隨他征戰沙場,建功立業。然而,如今卻因為他的失誤,隻能留在這裏為他送行。
    厲延貞絕對無法想象到,此時此刻薛訥的內心竟然充滿了懊悔和自責。這一事實充分表明,厲延貞對士族門閥的了解還遠遠不夠深入。這些士族門閥家族,無論采取何種行動,都始終將家族利益置於首位。
    如果不是因為形勢所迫,被逼到了如此絕境,恐怕不僅是薛訥本人,就連整個薛氏一族的其他人,都絕對不會同意派遣族人去出征打仗。畢竟,對於士族門閥來說,家族的興衰榮辱遠比個人的生死更為重要。
    薛訥帶著厲延貞等人,在白袍親衛陣前下馬,薛訥登上搭建起來的高台。他身穿長袍,一陣風吹過衣袂飄蕩,加上他那凝重的麵色,令他整個人都透出一股肅殺之意。
    薛訥眼前白袍親衛,隨後躬身向他們一揖,高聲說道:“薛家兒郎們!我南房三鳳堂一族,世代為將從軍。先父更在先帝之時,征西域,伐遼東,為李唐江山除滅邊患。今歲,吐蕃、突厥數次犯邊攻我城池,大將軍王孝傑領軍西征。卻未曾想,後突厥默啜趁大軍將西征,北方空虛之際兵臨靈州。朝廷雖依征調大軍阻敵,然新軍戰力不足,老軍不能輕動。此時,我薛氏一族作為將門之後,又豈能坐視!
    有人可能知道,自從我薛氏一族宣稱要出族兵禦敵開始,就受到了小人的不斷攻訐。但是,本族長和族老卻認為,即便是麵對洪水滔天,我薛氏一族也絕不後退一步。
    今日,本族長率族人為兒郎們送行,願你們在沙場之上,再揚我薛氏一族之威!讓那些小人們知道,這大周的江山他們不保,我薛氏一族拚死也要守護!”
    “揚我族威,守護大周!”
    ……
    兩千多條喉嚨發出的嘶吼之聲,讓所有的薛氏族人都為之熱血沸騰。薛訥更是雙目赤紅,麵色激動的漲紅。
    “阿郎!”
    城內走出一群女子,為首夫人約三十歲左右,雍容華貴。她走到薛訥站立的高台下,向薛訥喊了一聲後曲身微微施禮。
    “夫人?”薛訥一副驚訝的愕然之色,又看向她身後的女子不解的問道:“夫人攜女眷前來,是要為兒郎們送行嗎?”
    此女子正是薛訥的夫人柳氏,她和薛訥本是堂姑表親,她的堂姑母就是禮公薛仁貴的妻子。除此之外,柳氏還有一個很深厚的背景,乃是豐州都督柳嘉泰的女兒。
    “阿郎,薛氏兒郎出征,卻為天下小人攻訐至斯,妾身等人不忍看兒郎們背負如此聲名遠征,連夜繡製戰旗一麵,為我薛氏兒郎壯行!”
    柳氏說著,回頭從身後薛瀟的手中接過折疊起來的戰旗,雙手捧著恭敬的上前俸給薛訥。
    這個場麵,是厲延貞和薛訥事先就已經安排下的。可是,當自己的夫人和薛氏女眷走出來這一刻,薛訥還是忍不住雙目通紅,麵色激動。
    接過柳氏奉上的戰旗,薛訥舉過頭頂,高聲對白袍親衛喊道:“兒郎們!薛家娘子們為你們奉上戰旗一麵,不僅為兒郎們壯行,且為兒郎們正名!”
    薛廿四郎上前,接過薛訥手中戰旗,親自懸掛在旗杆之上。
    一麵掐金絲走引線的月白色戰旗,在風中飄蕩了起來。讓所有為之一振的是,這麵月白色戰旗中幾個蒼勁有力的字。
    隻見正中“武周義從”四個大字,令人為之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