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七章 荒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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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何意罵的沒錯,陳不謝還真就是每次都嚴格謹遵吩咐,次次都按這條路線走的,他從來也不多想藤長老是不是防備他,這條路是不是繞了許多曲迂,他隻是按照講好的路線,既定的行程,按部就班的去,又乖巧聽話的走。
兩人並肩而前,隻聽是風聲颯颯,身側光景已由塵沙漫天的官道改為綠草喬蘿的山野。
陳不謝其實早已神疲力盡,隻靠一口硬氣熬住不倒,他倒不是為了在餘何意麵前逞能扮威風,而是剛才用飯去了許多時候,眼下不肯多作耽擱。
餘何意見他雖然腳下不停,呼吸卻亂了,心知已到了他的極點,腳下當即緩了一緩,乘勢向左斜了幾尺,隻是這麽一斜,就被陳不謝趕上尺餘,餘何意又往右斜了那麽一步,陳不謝又搶前數尺,如此往複之下,陳不謝頓感輕鬆省力了不少。
且兩人也依然是齊頭並進,相差不遠,陳不謝斜眼相看,隻見餘何意身形瀟灑,猶如閑庭信步一般,步伐中自有一股輕靈韻氣,他卻不知那是餘何意搶來的雲龍折輕功之故,隻以為是餘何意對觀中步法別有獨道修行之處,心中隻道,怪哉師祖這樣疼愛他。
陳不謝一向在觀中孤僻獨行,並無什麽好友,對餘何意的往事其實知之不詳,也隻是偶爾會聽師父提起一二。
餘何意的行事跳脫,年紀輕輕就排到了一代弟子之末,在師父口中,他是天生魔胎,善於蠱惑人心,唬得師兄弟們都念他好,師祖也待他極為照顧,多次單獨指點,下賜功法,出江湖時還送了玄鐵信簽給他。
陳不謝心中慢慢地想,師父和他關係顯然不好,每次說起他來總沒什麽好話,可是餘師伯說曾與師父手談過,那又是真是假呢?
陳不謝能跟上餘何意本就是餘放水之故,現在心思一左,腳下更沒章法,奔不兩步,忽然腹中一通,一口真氣阻滯,在奔行途中踉蹌了兩步,眼見要倒,忙胡亂掙了起來,心中已自大駭,好不懊悔,反思自己想他那些作甚,又在師伯麵前丟了醜。
就在陳不謝掙了兩下發現無用,閉目要倒之際,卻見旁側橫出一條劍鞘來,這一劍後發先至,對時機之把握,宛如是早就等在那處,隻待陳不謝撞上去的一般。
正是餘何意看到他身形搖晃,前來救人的一劍,陳不謝被這一劍橫住了腰身,腹部頓感驟痛,痛呼聲還未呼出於口,就感到先前因岔氣阻滯的真氣通貫起來。
陳不謝也算應變機敏,既然真氣貫通,當即縱身一翻,在空中連著翻了幾個身,化開了勁力,再向下一蹬,落在了地上,左足踹進了泥地寸許。
“餘師伯!”
餘何意停步說道:“你向來和藤長老怎麽會麵的?”
陳不謝隻道這次出醜一定會被訓斥,甚至也心甘情願得挨罵,卻不料餘何意絲毫不提此事,反而問起了藤長老,令他不由得愣了一愣。
往來挨罵時,雖然也心知師父是為他好,但被人戟指以喝,那感覺總是不太好,可是現今不被人責罵了,反倒覺得自己是不是令人失望,是不是孺子不可教也,糞土之牆不可汙也。
“我傷重的時候,在城隍廟裏見他一麵,受他搭救,後來他離開城隍廟,叫人給我送了字條來,偶然要些東西,或者是藥草之類,或者是把我叫來看看傷勢,為我號脈施針,放血療傷。
每次見麵,隻要我到了地方,長嘯三聲,他聽見了,就會出來。”
陳不謝回憶起來,也仍舊不願意把城隍廟稱為通天廟,哪怕那裏已經改了匾額,換了神像,甚至府衙名冊之上,恐怕也更了登記。
餘何意看了看四周,這裏荒郊野外,荒無人煙,荒落草木,四處都是人高的灌叢荊棘,遠處有潺潺得水聲,柳枝搖搖,幾步一個折曲,是一個絕好的藏身之所,如果藏在此處,倒確實能避得過妙音娘子的大肆搜捕。
隻是,他要藥草做什麽呢?陳不謝這個傻小子,把自己的路引都弄丟了,在自己見到他之前,他也進不去長樂城了,要尋藥草,隻可能是在附近的村落中采買一些樵夫藥農上山揀到的藥草,這種草藥,因為是被普通農戶采挖的,藥性流失許多,並不頂用。
難道藤長老隻靠這些破爛玩意兒,就能解了妙音娘子的毒?應當不會,那廝要是解了毒早就打上門來了,不會忍著容妙音慢慢地找人對付他,且妙音現下又未痊愈,多拖一天多一分危險。
而且藤長老明明能進城卻不進,寧可求助一個進不了城的陳不謝。
等等,也許,妙音園的本事,比我原先想的要大得多了。
這樣就能解釋藤長老為什麽不敢進城,他隻要一進城,必難遮掩自己的行蹤,毒傷未愈,他的武功在當夜破境之時,強行運功和妙音打了一場,想必功法也沒恢複,這樣看來,現在的確是藤長老最為虛弱的時刻。
無怪乎他要這樣小心,從來不讓陳不謝得知他真正的藏身所在,而是選擇人來時現身一見。
一切線索如流水一般在餘何意腦子裏過了一遭,他想的很仔細,一向都是這樣仔細,餘何意向來謀定而後動,若非如此,江湖中他早死了不知多少次,多少次謀奪秘籍寶藏,鏟除絆腳頑石,要麽不動,要動就必須萬無一失。
正是這樣的性格,讓餘何意能在一次次的危險中活下來,還能在諸多險境之中獲得利益。
陳不謝見自己講完了,餘何意隻是愣在原地不動,他也不知該不該呼喚藤長老出來,便望望天,看看地,回身瞧瞧來路,又往前瞅瞅去路。
餘何意終於開口。
“你叫吧。”
陳不謝得這一句話,忙就大聲嘯了起來,這嘯聲也沒什麽稀奇之處,隻是稍加內力傳導的喊叫聲而已,並不像餘何意見過的那些前輩高人一樣清嘯不絕,餘音杳杳。
嘯了三聲,二人在此靜等,等了盞茶功夫,都沒等到人來。
陳不謝道:“這是怎麽回事,以前從沒有這麽久不見人。”
他說話有些疑惑,亦有些解釋的意思,顯然是害怕餘何意懷疑他說謊誑騙,但餘何意神色寧靜,顯然並不相疑,甚至在陳不謝解釋時,還對他說:“不用著急,咱們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