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最高層次的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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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穿著十分華貴的戶部尚書紀夫人,葉若微。
葉若微想過很多遍紀苭卿再次看到她時的反應。
或驚訝或愕然,或憎恨或咒罵,這些反應紀苭卿都沒有。
出乎葉若微意料的,紀苭卿居然笑了。
葉若微心裏當時湧上了一股不好的預感:“你都死到臨頭了,還在笑什麽?”
紀苭卿眼裏笑意不減,雖然穿著囚服,但她氣勢卻並不落人一等,眼中的戲謔幾乎滿溢出來。
紀苭卿在那張石床上坐下,道:“我笑你露出了馬腳。”
“馬腳?”葉若微冷笑了一聲,道:“我能露出什麽馬腳?”
“紀夫人,你太想讓我死了。”紀苭卿用手支撐著自己的下頜,笑吟吟看著她。
她故作苦思冥想了片刻,唇角那抹弧度愈發的惹眼:“你是從什麽時候想置我於死地的呢?”
葉若微神色莫測。
“是從我知道,我並非你們親生女兒的時候。”紀苭卿觀察著葉若微的神色:“可若我的爹娘真的是你所說的那般,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老百姓,又何至於你三番兩次對我痛下殺手?”
她一針見血的說:“你之前所說的一切都是在騙我,我的確不是你的女兒,但我的身世一定讓你很是忌憚,所以你害怕我查到真相,才三番兩次要殺我滅口。”
紀苭卿篤定。
葉若微臉上的表情抽動了一瞬,冷笑道:“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了,你到現在居然還做著山雞變鳳凰的美夢?”
紀苭卿雙手一攤:“那紀夫人你在害怕什麽?你的手都在抖呢。”
葉若微猛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繼而發現,她又上了紀苭卿的當。
她的手根本沒在抖,紀苭卿是在詐她。
葉若微抬起了紀苭卿的下頜,恨恨的盯著紀苭卿那張臉,她似乎通過這張臉看到了另外一個人。
“紀苭卿,別虛張聲勢了,你這一次已入死局,沒有人可以救你了。”
葉若微忽然癲狂地笑了起來:“你真的很聰明啊,聰明的讓人害怕。可這又如何?你注定是要死了!”
“你開的藥館配錯了藥,害死了人命,你和那個老東西還有她的孫子,你們三個都會悄無聲息的死。”
葉若微用手輕輕拍了拍紀苭卿的臉:“你居然舍得放棄端王妃的權勢地位?你看,沒了權勢的你,我用這麽拙劣的手段都能置你於死地。”
“紀苭卿,我的乖女兒,你明日就要上路了哈哈哈哈!”
葉若微像是痛快極了,大笑著走出了牢房。
牢房裏又恢複了一片寂靜。
紀苭卿眼眸中浮上了擔憂的神色。
她自入宮的那一天就知道,輸人可以,輸陣不行。
故意伏低做小、謙卑謹慎可以,但倘若真的伏低做小謙卑謹慎,隻有被人欺辱的份兒。
今日的牢獄之災,紀苭卿始料未及。
可麵對葉若微的時候,紀苭卿知道,她絕不可以流露出絲毫怯懦的神色,否則她就真的輸了。
若她注定要死在這個暗無天日的牢房裏,她也不要流露出半點恐懼,讓對手得意。
更何況她不怕死,她隻是怕連累無辜之人。
幹娘還有石頭,他們都是無辜的。
自救……
如今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她又該怎麽自救呢?
可出乎意料的,紀苭卿很快就等來了另外一位不速之客。
來著一襲深色廣袖長袍,上麵繡著的花紋繁複金貴。
他佩戴著龍紋玉佩,站定在她麵前時,依然是那個風華正茂的端王殿下。
蕭庭風笑容一如既往的溫和。
紀苭卿抬起頭,看到了他。
原本擔憂的眸子,瞬間迸發出灼人的亮光來。
她立刻站起了身,雙手握住了牢房的門:“殿下?”
她的聲音裏滿是驚喜。
可蕭庭風卻隻是站在那兒看著她,不發一言。
良久以後,蕭庭風稍微汗手:“隻是路過。”
紀苭卿笑容一僵。
蕭庭風依靠在旁邊的石牆旁,側頭看著她輕歎:“不過幾個月,紀姑娘怎麽流落到這等地步了。”
這句話聽起來很像諷刺,可從蕭庭風嘴裏說出來的時候,卻一點諷刺的意味都沒有。
滿滿的真誠。
紀苭卿啞口無言。
紀苭卿其實一直都有一個不為人知的優點。
那就是該出手時就出手,該低頭時就低頭。
紀苭卿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
她似是激動,又似是欣喜,看向蕭庭風的目光似乎還帶著幾分欲言又止,那含情脈脈的模樣足以令所有男人為之瘋狂。
可這些男人之中,卻不包括蕭庭風。
蕭庭風笑得溫和,氣勢卻拒人於千裏之外。
紀苭卿吞咽了一口口水,斟酌著開了口:“殿下,不管怎麽說我們曾經都是夫妻呀!”
“一日夫妻百日恩,如今妾身落了難,殿下是不會見死不救的對吧?”
紀苭卿嚴重劃過一絲希冀。
蕭庭風啞然失笑。
這個丫頭,很知道審時度勢。
“可是我們不是已經說好了嗎?從今往後橋歸橋路歸路,”蕭庭風雙手一攤,似是無奈:“苭苭,曾經本王欠你的恩情已經還清了。”
言下之意,他再沒了幫她的理由。
紀苭卿第一次認真審視起了蕭庭風。
外界盛傳,蕭庭風溫潤如玉,是一位謙謙君子似的人物。
起初,她不信,並且嗤之以鼻。
她覺得,蕭庭風十有八九都是裝的。
可在一起生活過一段時間後,她方醒悟,原來外界的傳言非虛。
他確實克己複禮冷靜自持,對人溫和,待人真誠。
但是他是君子,卻不是傻子。
在那溫潤如玉的外表之下,蕭庭風還有一個更加強大的內心。
睿智,獨到,一針見血。
狠,但不絕。
所謂的溫柔,才是更高層次的暴力。
而這種暴力,甚至是了無痕跡、讓人難以窺視到的。
之前的紀苭卿太過膽大妄為,真的以為蕭庭風好欺負,是以無數次得寸進尺。
可現在,曾經所說的話、做的事全都由報應了回來。
便是在此刻,這個昏暗的地牢之內,他的溫柔終於化作了一把鋒利的刀,抵在了她的脖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