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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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南山上,李長安怎麽罰也不頂用,人畢竟是丟了,如今也找不回來,因而太平草廬上下都以為那兩個小家夥已經早早離開了人間。有一日,老毒物來到終南山,見李長安訴說此事,也不趁人之危,便約定十年後,再來討教。李長安親自送別老毒物離去。後來在終南山後山坡上便出現了兩個小墳頭,一年四季,無論春夏秋冬,何況嚴寒酷暑,李長安都派兩個人去看護一番,當然是胖扁頭和瘦阿長。
事後他們也知道自己犯了大錯,李長安可沒少責罰他們,於是草廬中的活兒,他們就多了起來。像什麽挑水、劈柴,可是給他倆定下了條條框框,什麽數量什麽時辰那可都是有板有眼,有什麽辦法,他們也隻好認了,這便是自作自受。胖扁頭去挑水,一桶水搖搖晃晃、吱吱悠悠上山之後可就剩不得許多了,故而要等扁頭挑完一缸水,那就得花許多時辰和次數,如此折騰下來,就當扁頭多運動運動,多減減肥。而瘦阿長呢,他劈的柴可擺老高,一個不小心,掉下一個木頭棍子,阿長的腦袋上就老見疙瘩,那個難受,不在話下。
這日清早,大嘴帶著扁頭和阿長到樓觀台祭奠張明遠和費無極,三人抵達後,看到兩個白色身影,遠遠看去,好似鬼影一般,飄來飄去,嚇得扁頭和阿長揉了揉眼睛,躲在大嘴屁股後麵低著頭,閉上眼睛。雜草叢生,鳥雀一瞬間騰起,突然狂風大作。大嘴也瞠目結舌,意欲帶著二人逃離。
隻聽一聲乍起,“我的兒啊,爹爹對不起你,沒想到如今,白發人送黑發人,你居然就這樣離開了人間。爹爹拋下你,一走了之,如今又來找你,爹爹不是人,是畜生!都怪爹爹當年太風流成性,處處留情,沾花惹草,尋花問柳。如今回想,痛心疾首,後悔莫及。”大嘴轉過身看去,居然是費無天。
費無天用手扇了自己一個耳光,啪的一聲,傳向遠方。又聽另一聲乍起,“明遠,爹爹對不住你。爹爹萬萬沒想到你居然離世了。爹爹也一樣,拋棄你後,遠走高飛。如今無臉見你!”扁頭和阿長定睛一看,原來是張小寶。扁頭驚得叫出聲來:“不可思議,你們居然是這樣的父親?”等大嘴去捂住扁頭的嘴巴時,早已來不及了。張小寶和費無天見大嘴和扁頭、阿長前來,也是大驚失色。五人麵麵相覷,默然不語。
“今日之事,我等自會保密,不會說出去。你們放心就是!明遠和無極的墳頭,也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實言相告,還未找到他們。”片刻,五人一同祭奠張明遠和費無極後,來到一塊大青石旁,眾人坐了下來,大嘴揚起袖子道。費無天又驚又喜,頓時氣道:“既然沒找到,又為何建兩個墳頭?豈不可笑?”
張小寶立馬站起身來,瞪了一眼大嘴,氣呼呼之際,問道:“沒找到就是沒找到,墳頭是何道理,你們又來祭奠,豈有此理,快說?”扁頭和阿長見他們這般凶巴巴,意欲張嘴說話,大嘴使個眼色,示意他們不可無禮。大嘴見張小寶和費無天二人這般火急火燎,便歎道:“你們還好意思來質問,都是你們二人做的好事?”張小寶和費無極頓時目瞪口呆,齊聲詫異道:“這話從何說起?”
大嘴氣道:“就從你們十年前離開終南山說起,官府上山要捉拿你們,說你二人在長安城胡作非為,可有此事?”費無天歎了口氣,氣道:“休聽那些衙門口的狗腿子胡說八道,我二人打抱不平,從知府衙內手中解救了一個妙齡少女。他們居然汙蔑我們胡作非為?我看他們才是狗仗人勢,狐假虎威,傷天害理,罪惡滔天。”
張小寶擲地有聲道:“不錯,雖說我們沒什麽武藝,但打抱不平之事,絕不會袖手旁觀。也怪我們多嘴多舌,說自己在終南山,有種上山找我們。”大嘴這才明白過來,隨即歎道:“原來如此,他們如何得知明遠與無極和你們沾親帶故?莫非他們是千裏眼、順風耳不成?”
扁頭道:“千裏眼和順風耳都是神仙。”阿長見費無天翻個白眼,就示意扁頭。不可多嘴,以免激怒費無天,扁頭卻歪著腦袋,一臉不屑。費無天伸手,啪的一聲,自己打自己一個耳光,自責道:“也怪我這張破嘴,逃離長安城,來到渭水邊,說什麽無極還在終南山,結果被路人聽到了。等我們逃離渭水邊時,眼睜睜看到那路人被衙役帶走。那路人真也冤枉,隻是同我們說了幾句話罷了,偏偏讓追來的衙役看到了。”眾人驚得呆了。
阿長點了點頭,道:“怪不得師父要建兩個墳頭,也是為了躲避衙役的追尋。”扁頭道:“俺以為,明遠和無極雖說不在了,可他們也算因禍得福。如若尚在人世,得知你們這樣的父親,定會抬不起頭。”
費無天聽了這話,氣得喝道:“你這小肥豬,快閉嘴!都怪你,你還蹬鼻子上臉,你居然口出狂言,說無極不在了。他死了,你也別想好過。我要讓你陪葬!”隨即抽出刀來,嗖的一聲,捅向扁頭。扁頭驚得毛骨悚然,嚇得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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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嘴一掌過來,那費無天手上的刀子便被震出去,碰在石頭上,咣當一聲,斷裂開來。費無天見狀,咬牙切齒,意欲和大嘴拚個你死我活。張小寶趕忙拉住費無天,勸道:“不可如此,你絕非他對手。如若魯莽,便要自食其果,後悔莫及。再說你一個大男人,對一個小孩子大打出手,也不怕被人笑話。”使個眼色,意欲讓大嘴帶走扁頭。
費無天用手指頭指著扁頭的鼻子,氣呼呼地罵道:“他哪裏是小孩子,分明是街肆惡少,就差渾身紋繡刺青了。好比那青樓控馬的少年痞子,一腿的花紋,實乃人神共憤之徒。”又惡狠狠之際,瞪了一眼扁頭。
扁頭哭道:“士可殺不可辱!”大嘴示意張小寶和費無天坐了下來,隨即喃喃道:“我最愛講故事,爾等稍安勿躁,且聽我講一個故事,你們聽一聽,再生氣也不遲。”張小寶點了點頭,費無天氣呼呼的,一言不發。
大嘴道:“這故事也算很有趣,話說仁宗年間,一日在紫宸殿,百官肅立,仁宗要殺一個人,問辦妥了沒有。大臣說,沒有。仁宗問,為何如此?大臣說,他是一個進士,太祖皇帝有舊製,不殺士大夫。仁宗說,那就刺配儋州。大臣說,士可殺不可辱!在他臉上刺字,便是大大的羞辱,斷不可取。仁宗皇帝氣得咬牙切齒,也無可奈何,便不了了之,隻好讓那人卸甲歸田,頤養天年。”
扁頭靈機一動,哽咽道:“士可殺不可辱,好比,屎可拉,不可堵。”阿長捧腹大笑道:“這時候,還耍貧嘴,真有你的。”張小寶和費無天頓時怒氣全消,破涕一笑,笑得前仰後合。大嘴和扁頭也麵麵相覷,對視一笑。張小寶和費無天沒有了傷心難過,但依然不死心,定要繼續找尋張明遠和費無極。大嘴執拗不過,隻好帶著扁頭和阿長漸行漸遠,不覺夕陽西下,鳥雀越飛越遠。
次日,傍晚時分,太平草廬之中,弟子們都歇息去了。扁頭正在打水還在哼著小曲,頃刻轉過身來,忽然看到了什麽,便嚇的魂不附體,扔下手裏的木桶,大呼著:“鬼啊!來報仇了,死不瞑目啊!你們怎麽還不放過俺。”說著便落荒而逃。阿長聽到扁頭如此之聲,還以為那胖家夥在說笑,並不在意,隻是看見扁頭平時走路都挺費勁還別說是跑了,但此時似乎跑的挺快,雖沒有兔子那麽快也是好生了得。
阿長馬上像往日那般冷嘲熱諷開來:“扁頭,你見鬼了咋的,胡言亂語說些什麽?”正在此時,他一抬頭居然看見了兩個身影,頃刻便嚇的躺倒在了地上,原來是張明遠和費無極二人早已立於了阿長麵前。
費無極搖著阿長的身子,詫異道:“阿長師哥,你怎麽啦,要睡到屋裏去,外邊涼。”張明遠不禁笑道:“師弟,你真逗。他是活見鬼,被我們給嚇到了。”“啊,什麽,什麽。我們明明是人嘛,怎麽成鬼了。他真是膽小鬼,以前還老笑話我,真可笑。”費無極笑道。
“你難道沒有聽到方才扁頭師哥說的話嗎?看來他們認為我們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他們都以為我們去了閻羅殿。”張明遠歎道。此時,阿長靈機一動趕忙爬起溜之大吉,邊走邊喊,魂不附體,落荒而逃。等到張明遠、費無極反應過來,阿長早已漸漸遠去。張明遠、費無極再怎麽喊,阿長也並不回頭,張明遠、費無極麵麵相覷,微微一笑,默然不語。
終南山月色青幽,山間氣息和著草廬之中古色古香的風範,如此和美景致,令人神清氣爽。張明遠、費無極又回來了,倍感親切熟悉但又很是朦朧陌生,他們一路且走且談,說說笑笑,往事如煙,不堪回首。他們站在山門外矗立遠眺不忍離去,過了半個時辰,才戀戀不舍朝著弟子所住之處而去。
隻聽的是,幾個小鬼頭在喧鬧。“俺直接嚇跑了,真是太可怕了。你們可不知道,實在太嚇人了。昨日做噩夢就見到他們兩個前來索命,果然今晚他們就來了。原來罪有應得,報仇雪恨,實在不是假話。”扁頭心有餘悸,摸著自己的腦門,哆嗦道。“呀!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好怕人,好怕啊。他們果然做鬼也不放過我們,好厲害,如果不是跑的快,怕是凶多吉少了。”阿長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喘息著說道。
扁頭意欲說什麽,阿長祈求的眼神遞了過來,扁頭捂嘴暗笑。“師兄,真的嗎?他們的魂找來報仇了,他們是什麽樣的?”一個小家夥認真問道。可另一個小家夥已喃喃道:“看,他們真來了呀!”言畢他趕緊把被子蒙到頭上去了,瑟瑟發抖,好生了得。阿長假裝鎮定自若道:“這膽小鬼比我們還膽小,嚇成這個熊樣。”說話間心神不寧,忐忑不安。
扁頭也強自鎮定起來:“別說人家了,你自個剛才不也嚇得昏過去了,要不是俺背你回來,你在外邊即便不被嚇死也非讓蚊子給吃了。蚊子最喜歡你的臉蛋和屁股。還吹牛大王,說什麽自己跑回來了,瞎咧咧個啥,撒謊也不挑個時候,真是不害臊。”說話間不覺兩腿發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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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扁頭,你是先跑的,可你跑了沒管我的死活。我雖嚇的暈厥過去,可我後來自己又逃了回來。我阿長不比你扁頭差多少,是也不是?你這肥廝居然大言不慚說背我阿長回來,還說我謊話連篇,我看你才是謊話連篇。真叫人惡心,我阿長絕對是冤枉。我並非謊話連篇,扁頭才是好吃懶做、謊話連篇。這些年大嘴師叔真真冤枉我,我也是忍了。可看不慣你扁頭這樣胡說八道,汙人清白。”阿長並不服氣,素日最恨扁頭謊話連篇,慢慢恢複了方才心神不寧的心緒就氣呼呼道。頓時幾個小鬼頭哈哈大笑起來,不過阿長一瞪眼一個個趕忙不動聲色了。
見扁頭要反駁辯解,阿長還是氣呼呼的,又搶先道:“我阿長其實光明磊落,我冤枉。冤枉了許多年,恐怕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冤枉。”“什麽冤枉不冤枉,好了,何必斤斤計較,何必小家子氣。俺錯了還不行嗎?哥們弟兄的,何必這般小家子氣。”扁頭搖搖頭,樂此不彼,馬上做了個鬼臉,伸出舌頭,十分滑稽。
“真是不要臉!呸!自己做錯了居然敢作不敢當,還說別人斤斤計較,小家子氣。真是死皮賴臉,可惡之極。”阿長還是悶悶不樂,白了一眼扁頭。扁頭趕忙作揖,笑道:“好了,俺不要臉好嗎,要臉幹嘛,隻要有吃有喝,臉麵上的事情就無所謂了,是也不是?”
阿長破涕一笑,伸手揪著扁頭的兩隻耳朵,左右晃了晃,笑道:“你這蠢貨,沒羞沒臊,真拿你沒辦法。”扁頭得意洋洋,將阿長一把推開,樂道:“蠢貨就蠢貨,其實吃貨最好。你幹脆叫俺吃貨好了。”大家哄堂大笑,阿長忍俊不禁。扁頭靈機一動,又做了一個鬼臉,阿長用手指頭揪著扁頭的肥臉蛋,笑出聲來。
“扁頭師兄,說什麽呢?這麽開心!”費無極笑道,聽見這樣的聲音,幾個人唬了不小,一個個戰戰兢兢轉過頭來,一看見兩個人就急匆匆四散而去,原來張明遠、費無極早已神不知鬼不覺地走了進來,而小家夥一個個聽扁頭和阿長說話一時入迷,居然沒有發覺,隻有方才那個把被子蒙在頭上的看見了。
“啊,你,你們又來了,為什麽不發發慈悲放過我們!求求二位饒了我們,我們不是故意的,可別過來啊,啊!千萬千萬可別過來呀!”阿長頓時心中一怔,大驚失色的嚇道,隨即低下頭去,聳了聳肩。“饒了俺吧!俺給你們磕頭。”言畢,扁頭早已魂不附體,跪在炕上,彎下腰來,咚咚作響的磕著頭,頭也不敢抬,心裏詫異震驚起來,尋思,剛剛做鬼臉,果然把鬼招來了。“我們可沒死,我們是人,十年裏都在後山中!”張明遠道。
“你們又開玩笑,我們大難不死,平安歸來,你們居然不相信,過分了,是也不是?好,既然覺得我們是鬼,那就嚇死你們好了。”費無極開玩笑之際,馬上做個鬼臉。扁頭、阿長等人嚇得縮頭縮腦,趴在炕上,大氣不敢出。
張明遠見狀就責怪費無極如此惡作劇,實乃不應該,就忙道:“無極別瞎胡鬧,看把師兄弟嚇得,開玩笑要適可而止。如若過猶不及,豈不可惡之極。”“好了,膽小如鼠。這裏有鬼,就是你們啊,膽小鬼。”費無極伸手輕輕拍著扁頭和阿長的腦袋道。扁頭緊緊地閉著眼睛,渾身發抖。阿長和幾個小鬼頭詫異開來,渾身打顫。張明遠和費無極捂著嘴,笑出聲來。
扁頭抬起頭來頓時神情恍惚,不覺顫微微之際看著張明遠和費無極,問道:“真的嗎?你們把手伸過來,讓俺摸摸看。”張明遠、費無極把手伸過去,扁頭一摸,雖說涼颼颼的,可卻也是人的手,便喜道:“唉,咦!嘿,還真的,這是肉做的,和俺的手一樣,不過太瘦了。”拿起來,眼看就要張嘴咬一口。張明遠和費無極瞠目結舌,趕忙抽回去。
阿長小心翼翼之際,顫顫巍巍道:“你們真不是鬼啊!”看向扁頭,用手捂住扁頭的嘴巴。“真不是,你們才是鬼,膽小鬼。”費無極又笑道。“二位師弟,我們向你們道歉,求你們原諒。”言畢,阿長、扁頭已一軲轆爬下炕來,隻聽兩聲咚咚作響。“唉,幹什麽,你兩個壞家夥,以後對我們好點不就行了!何必如此,快起來。”說著張明遠、費無極已扶他們起來。
眾弟子之中有的嚇得逃跑,頃刻又回來了。有的慢慢把被子掀開,哆哩哆嗦的偷偷瞄上一眼。一時間不知所措,盡皆神情恍惚。“師弟們回來了,大家過來聽著,以後誰再欺負他們,俺扁頭可不答應!你們看中不中?”扁頭肥肥的臉蛋上笑出了個酒窩,馬上招呼大夥近前便吩咐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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