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永安郊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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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師道麵對永昌陵前的太祖畫像,跪拜之際仰天長歎道:“太祖在上,保佑我大宋千秋萬代,我種家軍當世世代代保家衛國。”而後,心中默默向太祖訴說心中苦悶,道:“太祖在上,如今皇上寵幸蔡京和童貫,任用李邦彥和高俅,還有朱勔和王黼、梁師成。我大宋江山社稷,危機四伏。西北戰事結束不久,劉法將軍出師未捷身先死,可憐一代名將。他之死,實乃千古奇冤。童貫不懂帶兵打仗,隻會溜須拍馬,胡亂指揮。劉法將軍太也委屈冤枉。如若不是童貫急功近利,劉法便不會遇伏被殺。哪有孤軍深入可破敵之事。說來話長,想必太祖會願意聽下去。童貫率我大宋精銳部隊深入河、隴,派少數兵馬駐守蕭關古骨龍,童貫認為可至黨項人於死地,便派劉法將軍攻取朔方,劉法將軍認為不妥,童貫厲聲厲氣說:‘你在東京時,親自領命,說萬無一失,眼下認為不妥,是何道理?’劉法將軍不得已出塞,遇敵伏擊而死。劉法將軍可是我大宋西北名將,他的死使西北各部都震動恐懼。童貫隱瞞實情,向朝廷報捷,百官入宮慶賀,都對他咬牙切齒,但不敢實話實說。這都是我兄弟種師中從姚平仲那裏得到的消息。關右已困敝,西夏兵馬也難支撐,童貫就通過遼人向西夏進誓表講和。西夏使節到後,童貫給他誓書,西夏使節不接受,童貫強迫館伴使一定要他接受,西夏使節剛回國境,就把誓書扔在路上,實乃我大宋奇恥大辱。近來西夏依然滋擾我西北邊關,防不勝防,也是西夏為報朔方城破之仇。朝廷原來規定,漢人的官職不授給羌人,童貫故意提拔他們,有的官至節度使。弓箭手失去屬於他們的土地而派他們守衛新的地方,禁軍逃亡者不處死而可改隸其他軍籍。如今我大宋軍政全被童貫破壞了。”想到這裏,不覺老淚縱橫,但未讓張明遠等人看到。那張明遠等人隻是覺得種師道有些異樣,好似在擦拭什麽,還聽到很小的唏噓聲。
張明遠首次見到太祖永昌陵,心中不由一股悲涼,畢竟自小總聽許多人提及,隻是素未謀麵,如今見到的隻是陵寢,卻也是天各一方,不由自主就潸然淚下,拱手見禮道:“太祖皇帝,我張明遠立下誓言,要向範仲淹大人一般,文武雙全,為國為民。心憂天下,保家衛國。我雖一介書生,實乃凡夫俗子,但也聽過太祖許多往事。念及太祖創業之艱辛,回望大宋百年之曆程,我大宋子民無不感慨萬千,還望太祖在天有靈,保佑我大宋國泰民安,千秋萬歲。”頓時跪拜在地。
費無極見張明遠如此觸景生情,難免也頗為震動,畢竟自己也是對太祖頗為敬佩,便神情肅穆之際,緩緩跪拜道:“太祖皇帝在天有知,我費無極將永做大宋好子民。多讀書,讀好書,搖頭晃腦,之乎者也。也會操練習武,有朝一日保家衛國,馳騁疆場。絕不會做縮頭烏龜,絕不會認賊作父,絕不會眼睜睜看著敵國襲擾我大好河山。我乃大宋好子民,將浪跡天涯,四海為家,為國為民,雄霸武林。”聽了這話,如若不是種浩捂住種溪的嘴巴,種溪怕要笑出聲來。
種浩對太祖最是佩服,多年以來一直念茲在茲意欲前來祭奠,可惜沒什麽機會。此番跟隨家父前來,又有眾兄弟陪伴,心中便心潮澎湃。心想,如今祭拜永昌陵,機會難得,不知何年何月何日何時還有機會,不覺眼裏含淚,便拱手道:“我種家軍子弟,對太祖念念不忘。願太祖保佑我大宋國泰民安,如若有朝一日我大宋攻占了賀蘭山,關中就不再被滋擾了。”跪地見拜,神情肅穆。
種溪心中默默禱告,喃喃道:“求太祖保佑我種溪考入翰林國畫院,請太祖給當今皇上托夢,定要錄取我。我唯有此才可光宗耀祖,出人頭地。我種家軍世世代代都以光宗耀祖為誌向。”想到這裏,隨即道:“太祖在天有靈,保佑我大宋國泰民安。保佑我馬到成功,旗開得勝。”頓時跪拜,虔誠無比。
等幾人一一祭拜完畢,種師道又引眾一同跪拜,那軍官見狀,神情肅穆。畢竟鼎鼎大名的種師道前來祭拜永昌陵,也算是一件大事。如今大宋軍官無不對種師道這種家軍佩服再三。種家軍在關中鎮守,西夏便不敢輕舉妄動。拜謁完畢,軍官又讓種師道等人蒙上黑布,照樣用那來時的覆棚牛車送種師道等人從另一條路離去,並未按原路返回。
來到洛陽永安縣的郊野,但見那田野上,麥苗青青,野花遍地。小草發芽,枝頭吐綠,燕子飛舞,溪水潺潺,桃花落在水麵,飄來陣陣清香。那鄉下人家熱情好客,有前來祭奠太祖皇陵者,他們必要招待一番。種師道等人執拗不過,隻好走進農家小院,促膝長談。看著籬笆泥牆,張明遠和費無極出了神。那老人家招呼眾人圍著小桌坐了下來,就倒茶禮讓開來。
種師道笑道:“沒想到,你們對過往路人,也這般有情有義,多謝,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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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道:“你們都是遠方來的客人,我等在此祖祖輩輩,靠近皇陵,耕種田地為生,那莊主乃是柴世宗族。他們時常送來茶葉和果子,讓我等代為保管,就是要招待爾等過往客人。莊主說,能來太祖皇陵祭奠者,必是皇親國戚。太祖對柴世網開一麵,故而感恩戴德,不在話下。太祖雖說駕崩很多年,但柴世念念不忘他老人家的大恩大德。”此言一出,張明遠和費無極點了點頭,為之動容。
張明遠道:“這便是太祖的洪福齊天。”費無極道:“不對,是太祖的恩澤綿延。”種浩道:“這是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種溪道:“不對,是太祖懂得積德行善,這可是曆朝曆代皇帝當中,世所罕見的壯舉。可見太祖的英明神武。”老頭和老太太都深以為然,又訴說莊主柴世子弟對太祖皇陵的愛護,凡此種種。眾人聽得起勁,一個個都神情肅穆,仔細聆聽。
種師道笑道:“原來如此。”種浩道:“我等路過洛陽,不曾知曉,此番碰到了,也算微幅不淺。”張明遠道:“洛陽文人墨客,又當如何?”費無極道:“我看洛陽是個風水寶地,靠近嵩山少林寺,靠近龍門石窟,此乃天下最好的地方。故而太祖皇陵坐落於此,真可謂,風調雨順,妙不可言。”老頭和老太太齊聲道:“實不相瞞,我們在洛陽做過買賣,得了銀子錢,年齡大了,便到鄉野居住,畢竟洛陽太吵鬧,不如永安縣僻靜。”種溪笑道:“你們守著皇陵,這麽多年,有何感想?”
老太太道:“自然光宗耀祖,太祖在此安息,我等跟著沾光。你們如若胡思亂想,說我們怕不怕,那老身告訴你們,有什麽可怕的?我等都是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的莊稼人,麵朝黃土背朝天,一心都在這黃土地上。不過是冬去春來,五穀豐登。就盼著日子好過,至於東京城裏也好,洛陽城裏也罷,那些廟堂上的勾心鬥角,江湖上的恩恩怨怨,與我們何幹?生在黃土地,百年之後,埋在黃土地,也算造化,實乃天大的恩情。”
聽了這話,種師道熱血沸騰,隨即歎道:“太祖為涿郡人 ,於後唐天成二年二月十六日生於洛陽夾馬營。他出身軍人家庭,高祖趙朓,在唐朝官至幽都縣令;曾祖趙珽,於唐朝任禦史中丞;祖父趙敬,曆任營、薊、涿三州刺史。太祖為宣祖趙弘殷次子,長兄趙匡濟早夭,母親為杜氏。”張明遠道:“太祖少年,必是英雄人物。”種浩道:“爹爹何不將太祖故事,講給我們聽。”種溪道:“不錯,我們也好懷念一番。”
種師道點了點頭,神情肅穆道:“宣祖趙弘殷好儒事,喜訪求書籍,又心知肚明,文武為立身之本。太後杜氏也是個知書達理的婦人。在父母耳濡目染下,太祖最初投入夾馬營陳學究的學館中讀書,後來趙家又聘請了趙學究教導。除此之外,太祖還學習五經,又愛好武藝,聚集夥伴按照戰陣的模式排練,並時常把弄一根純鐵打造的杆棒。”
張明遠道:“後來怎樣?”費無極道:“這便是傳說中的盤龍棍麽?”種浩道:“太祖長拳,名不虛傳。”種溪歎道:“太祖盤龍棍也是打遍天下無敵手。”老頭和老太太聽了眾人話語,也點了點頭。
種師道笑道:“話說少年時的太祖個性強橫,好賭博,愛打抱不平,很有俠骨柔腸,故而嫉惡如仇,惹了不少麻煩,為此父母沒少跟著受氣,總說太祖是個壞孩子。後來太祖登基大寶,老人家笑而不語。”張明遠道:“那自然了,畢竟母以子貴。”種浩道:“莫非與宣祖無關了?”
費無極笑道:“這故事,恐怕似曾相識。漢高祖劉邦也是如此。他當年,遊手好閑,他父親瞧不起。後來劉邦當了皇帝,便說,你這太上皇也是我封的。老人家笑得合不攏嘴,也隻能尷尬一笑。”種溪道:“無極哥哥,別打岔,聽我爹爹講故事可好?這可是太祖故事,噓,要畢恭畢敬。”隨即雙手合十,好似求神拜佛。眾人樂個不住。
種師道笑道:“後晉開運元年,十八歲的太祖和賀景思的長女賀氏成婚。後漢初年,太祖為尋求建功立業的機遇,離家出走,南下複州,投奔宣祖的舊同僚、複州防禦使王彥超,但王彥超隻拿出一些錢財打發太祖而已 。”種溪道:“我猜太祖瞧不上,沒要。”費無極道:“太祖一定要了,轉身就走。”
張明遠笑道:“種溪所言極是,人生在世,要鐵骨錚錚,孟夫子所言極是,‘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種溪一聽稀裏糊塗,便急道:“到底誰所言極是?如何把我與孟夫子相提並論,我受寵若驚,實不敢當。明遠哥哥抬舉我了。”種浩道:“無極所言極是,畢竟走南闖北,要銀子錢。好漢不吃眼前虧,太祖如此聰明過人,哪會不懂江湖規矩,這人生在世,該低頭處且低頭。”種溪白了一眼種浩。老頭道:“老夫讚同這位小兄弟。”指向費無極。老太太道:“老身以為,這位小兄弟所言極是。”拉著種溪的胳膊,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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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師道樂道:“太祖要了銀子錢,轉投隨州刺史董宗本。”種溪聽了這話,立馬傻了眼,費無極得意洋洋。張明遠也懊惱不已,百思不得其解。種浩笑道:“這世上,莫談什麽豪情壯誌,麵對柴米油鹽醬醋茶,才是硬道理。”費無極好奇道:“後來如何?”種師道介紹道:“後來得其收留,卻又因與董宗本之子董遵誨產生不快而離開隨州。”種溪噓唏不已,歎道:“孤苦伶仃,意欲何為?”
費無極道:“不是有銀子錢麽,怕什麽?”張明遠道:“銀子錢再多,行走江湖,也會花完。”種浩道:“可不是,看來他要找個安身之所才是。”種師道歎道:“太祖後來,身無分文。”種溪驚道:“不是要了王彥超的銀子錢麽,如何會身無分文?花那麽快?”費無極笑道:“真笨,太祖好賭博,恐怕便是如此。”眾人這才了然不惑。
種師道不緊不慢道:“在寓居襄陽的一座寺廟時,得到一位精通數術的老和尚的勸導,太祖便往北出發,抵達了後漢樞密使郭威與河中節度使李守貞作戰的前線。但他這時還沒有與郭威等人接觸,隻是探望了一下隨郭威出征而左眼負傷的父親趙弘殷,隨後便北上太原,被正在招納亡命之徒的河東節度使劉崇收留為鎮將。此時太祖也是漂泊不定,不知前途如何。”老頭道:“老夫年輕時候也是如此,走南闖北,漂泊不定,不過不敢與太祖相提並論。”老太太笑道:“我在襄陽,遇到你。便到了如今。”滿生歡喜,看向老頭。
張明遠道:“亡命之徒,是何道理?”費無極道:“替死鬼,也稱之為炮灰。”種浩道:“如今我大宋軍中,稱之為‘敢戰士’。”種溪道:“別說的那麽難聽,什麽替死鬼都出來了,炮灰更是可笑。”種師道笑道:“軍中常有‘敢戰士’組成‘敢死隊’衝鋒陷陣。”張明遠道:“如此說來,這些人便是應了那句話。”費無極道:“正道是:‘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是也不是?”張明遠點頭而笑。
種溪饒有興趣,接著追問,種師道緩緩道:“不過,太祖並沒有在太原定居下來,而是繼續散漫三秦至西北一帶,曾到過長安。他對長安很有感情,畢竟打小聽說書人講漢唐的故事,自然知道長安。”老頭道:“太祖沒做皇帝之前,也是個遊俠。”老太太笑道:“不錯,大唐遊俠很多,太祖也是效仿李太白罷了。我可聽說,李太白帶著劍走南闖北。畢竟有《俠客行》傳世,那一句話,令人害怕。”種溪不等老太太說話,早吟誦道:
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老太太點了點頭,驚訝萬分,沒想到這小娃娃居然如此博聞強識,頓時喜上眉梢,伸出右手笑道:“對對對,就是這句話,好生厲害。”朝種溪伸出一根大拇指。
張明遠驚道:“太祖居然到過我們京兆府長安城,不可思議。”費無極喜道:“怪不得太祖當年想遷都長安,便是心懷天下,有宏圖大誌。”種浩道:“他去長安,不知有沒有去過大雁塔。”種溪道:“鬼知道啊,又沒人見過。他當年還沒做皇帝。”又追問開來,種師道笑道:“待返回洛陽時,太祖投奔了郭威。廣順元年,郭威在推翻後漢隱帝後奪取帝位,建立後周,太祖補任東西班行首,屬殿前諸班。廣順三年,拜滑州興順副指揮使,尚未就職,便被擔任開封府尹的郭威養子柴榮招入麾下,轉為開封府馬直軍使。”
種溪道:“後來怎樣?”費無極笑道:“後來的故事,世人皆知,陳橋兵變,黃袍加身,登基大寶。”種師道喜上眉梢,笑道:“太祖的故事,比比皆是。杯酒釋兵權,雪夜訪趙普。”種溪道:“還有千裏送京娘,彈鳥雀,揮玉斧。”種浩笑道:“與陳摶老祖下棋,輸掉華山,到長安吃羊羹羊肉泡饃)。”眾人大笑。
說歸說,笑歸笑,可惜斯人已去,唯有高高黃土堆,頂天立地。宋太祖的故事也如長風浩蕩,地老天荒。張明遠噓唏不已,心中嘀咕開來:“可見風水輪流轉,一切都是東施效顰。郭威尾大不掉,做了皇帝。太祖又尾大不掉,做了皇帝。不過是一個將軍做皇帝,照貓畫虎,依葫蘆畫瓢罷了。不過我太祖與眾不同,曆來開國皇帝都嗜殺成性,偏偏我太祖立下五條規矩,便驚天動地。其一,柴宗訓和太後乃是昔日舊主,進城之後要禮遇有加,不得淩辱。其二,朝中大臣乃昔日同僚,不得欺淩。其三,朝廷府庫是國家資財,不得搶掠。其四,京城百姓乃國家黎民,不得燒殺搶掠。其五,如若有違此諭,必將嚴懲不貸。我太祖真是個大英雄,完美的天衣無縫。如此心地清正,嫉惡如仇,心胸開闊,虛懷若穀,好學不倦,勤政愛民,嚴於律己,寬以待人,以身作則,儉樸仁慈。恐怕秦皇漢武,不可相提並論。唐太宗和武則天也甘拜下風。”想到此處,欣慰之至,遙望太祖皇陵,頓時默然不語。
費無極心中也暗想:“世人皆知,太祖做皇帝,得為不正。欺負柴世孤兒寡母。故而太祖自稱官家,後代皆是如此。郭威命短,柴榮命短,太祖也一樣。可見世事無常,命不由人。搶人飯碗,那飯也不好吃。”搖搖頭,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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