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興慶風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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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叔夜、張明遠、費無極、種浩、種溪和四個宋使也辭別乾順走出了西夏王宮,又回到館驛歇息去了。在回館驛途中,他們看到興慶府大街上有賣羊肉、牛肉、魚肉、雞肉的,還有唐詩、書畫、白氈、銀器、瓷器、陶器。
    正在此時隻聽的是高個宋使指著前麵,驚道:“看,那不是青鹽和乳香麽!”張叔夜順著話音看去,果然有許多漢人竟也在那裏圍觀著,原來此位宋使是將領出身,曾見過這些東西,如此饒有興趣,自然不在話下。張叔夜引眾前去觀看,驚歎不已的是,竟然還有枸杞、柴胡、蜜蠟、大黃和甘草,還有黨項馬、沙狐皮、雙峰駱駝,引得眾人嘖嘖慨歎起來。
    再走一走,汗血寶馬一匹匹在嘶鳴著,張叔夜和宋使一看,讚不絕口,驚歎連連。張明遠、費無極也驚歎不已。種浩、種溪也揉了揉眼睛,歎為觀止。張叔夜等人見波斯人總是牽著駱駝走來走去,從西夏到京兆府,屢見不鮮,雖說納悶但也並不奇怪,畢竟再遠的路,也遠不過波斯人的胸懷。再大的沙漠,也擋不住駱駝的腳步。
    張明遠、費無極麵麵相覷,又想起在京兆府看到波斯人的駱駝吃樹葉的往事了,不覺搖搖頭,笑而不語。種溪見了西域的玩意,都上前看一看,用手摸一摸,商販要他購買時,種溪便溜之大吉。種浩隻好跟在後麵,安撫商販,賠禮道歉。他們走遠了,但見小商小販在後麵指指點點,罵罵咧咧,不過也聽不懂,聽不到了。種溪笑得前仰後合,咯咯作響,種浩氣得吹胡子瞪眼。不多時,眾人回到了館驛。
    “西夏青鹽最是名噪一時,京兆府許多商販,都偷偷摸摸私營西夏青鹽,可賺了不少錢。朝廷三令五申,可屢禁不止。”張叔夜坐了下來,語重心長,道。張明遠素聞此事,為了這件事,宋夏才開戰許多年。想到此處,便追問道:“聽師父和幹爹提及過此事,當年李元昊窮兵黷武,與我大宋開戰。朝廷便用禁鹽令打敗了西夏。”
    費無極也聽說了,還記憶猶新,便笑道:“李元昊當年口氣不小,他曾說什麽‘朕要親臨渭水,直取長安。’真是好笑,小小西夏,居然膽大包天,敢口出狂言,實在大言不慚。”種浩世居長安,自然對此頗有感觸,便冷笑道:“李元昊的口氣比腳氣大多了,可惜西夏雖戰場節節凱歌,但黨項人卻愁眉苦臉,日子難過的生不如死。”
    種溪回憶起這件事,便樂道:“李元昊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便問手下,才知道,隻因李元昊窮兵黷武,我大宋便不吃西夏的青鹽了。李元昊也頗為孩子氣的說,大宋不吃西夏青鹽有什麽了不起,老子還不賣了。我西夏能有什麽損失?”
    高個宋使見眾人都在提及這件事,還意猶未盡,便介紹道:“西夏盛產鹽,但也隻產鹽。西夏鹽按顏色分為紅、青、紫、白,四色鹽。青鹽乃是西夏最名貴的鹽,實乃西夏的命根子。”
    費無極撓了撓後腦勺,破涕一笑,便納悶道:“西夏命根子應該是賀蘭山。”張明遠不以為然,伸手拍下費無極的胳膊,立馬反駁道:“無極又開玩笑。”種浩卻以為費無極所說不無道理,便點頭讚同道:“不錯,賀蘭山也是西夏命根子,畢竟興慶府的防衛少不了賀蘭山作為屏障。”
    矮個宋使聽了這話,也饒有興致的笑道:“別看西夏如今地域不小,什麽‘東盡黃河,西界玉門,南接蕭關,北控大漠,地方萬餘裏。’好似大國模樣,但多不毛之地,惟有河套與興慶府,有黃河,才得以繁衍生息。”肥胖宋使也冷冷的道:“茶葉、鍋、碗、瓢、盆,西夏皆從我大宋花錢購買而來。西夏黨項人眼下所學冶鐵和製瓷,無不師從我大宋。”種溪點了點頭,笑道:“不錯,西夏繪畫想必也師出我大宋也未可知。”
    消瘦宋使歎了口氣,回憶往事,不覺感慨萬千,便喋喋不休道:“西夏國小人少,就算有青鹽,可西夏吃不了許多,隻能賣給我大宋和遼國。鹽、鐵、酒,各國朝廷皆官府把控,私營便是非法勾當。我大宋主要有解鹽、河東鹽、東北鹽,但價錢不菲,一斤最貴可達六十文,尋常百姓家消受不起。未禁西夏青鹽時,一斤不過十五錢。物美價廉的西夏青鹽賣到我大宋賺得缽滿盆滿。西夏可謂財源滾滾。”
    聽了這話,張明遠才恍然大悟,原來西夏靠著我大宋,可謂財源廣進,便問道:“如此一來,黨項人挖鹽者,便爭先恐後,比比皆是了不成?”消瘦宋使搖搖頭,笑道:“那倒未必,你以為挖鹽很容易,其實不然。鹽湖裏如若太久,腳丫子便要泡爛了,雖說她們也穿著毛皮靴子。可雜物到了鹽湖中,恐怕這鹽就不中用了。再說挖鹽以後,還要用竹簍背到岸上,很是辛苦。許多人不堪其苦,故而挖鹽者,並非爭先恐後,比比皆是。黨項人寧願養牛養羊,也不願挖鹽去。”此言一出,眾人點了點頭,了然不惑。
    聽了方才的一番言語,費無極腦海裏便浮想聯翩起來,有許多人頂著烈日,拿著竹簍去背鹽,一不小心,有人栽倒在地,腳丫子上到處是裂口,瓷牙咧嘴,疼痛難忍。想到此處,也彎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鞋子,便歎道:“我也如此去想,這等發財之事,定不會很容易。畢竟這世上總是如此,容易的事,收獲少。困難的事,回報多。付出與回報,素來都旗鼓相當。當然,也不盡然。有些時候你付出許多,但收效甚微。如此說來,凡事盡力而為,不可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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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種浩見費無極如此頗有感觸,便也感同身受,隨即點了點頭,歎道:“這道理看似世人皆知,可能做到者,恐怕寥寥無幾。”種溪心不在焉,但一想自己作畫的事情,便覺得有些大同小異,就讚同道:“和我學畫差不多,並非畫得越多就越技藝高超。如若重複往日,便一無所獲。便是消磨時光,得不償失。如若想要在技藝上更上一層樓,必要苦練基本功,便是千錘百煉。”張叔夜聽了他們的話,心裏很欣慰,但又覺得太過孩子氣,便笑道:“你們這幾個孩子,真是孩子氣十足。提及西夏,你們卻有所感悟,皆感慨萬千,頭頭是道。”眾人笑出聲來。
    種溪曆來對好奇之事,都愛刨根問底,問個沒完沒了,聽了宋使的話,便饒有興趣之際,追問道:“既然西夏青鹽很賺錢,我大宋莫非隻能束手無策不成?後來怎樣,還望賜教?”
    肥胖宋使見其他人也盯著自己,就介紹道:“後來,朝廷才慢慢知道如何對付西夏,便發布禁鹽令,所有販賣者都倍受打擊。由此吐蕃人、羌人也受到牽連,黨項人更是燒殺搶掠,搞的我大宋西北不得安寧。結果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我大宋朝廷隻好容許黨項人售賣青鹽。長此以往,也非良策。於是乎,我大宋朝廷對販賣青鹽者區別對待,隻嚴禁黨項人,又降低鹽價。如此一來西夏苦不堪言。司馬光也說,‘黨項人對於我大宋來說,如同嬰兒。如若沒有我大宋哺乳,西夏早餓死了。’”
    費無極聽到司馬光的話,就樂道:“這話沒錯,如若不是我大宋以理服人,以德報怨,焉有今日西夏?縱然是養虎為患,也足顯我大宋一片赤誠,不愛殺伐,願以和為貴。”
    張明遠興趣大增,便追問道:“莫非慶曆和議由此而來?還望大人賜教。”費無極見張明遠如此,也不甘落後,問道:“我也聽說過,當年可是範仲淹之時。”種浩見他二人在問,也不甘示弱,笑道:“常聽爹爹說,但不知詳情。”種溪見三個哥哥這樣問,也加入其中,問道:“還望幾位大人不吝賜教。”四個宋使皆看向張叔夜。張叔夜見狀,使個眼色,意欲讓宋使四人去賜教,但四人推三阻四,幾次三番,就是不肯。
    張叔夜執拗不過,又見張明遠等人還在追問,隻好介紹道:“還記得那是仁宗皇帝慶曆四年與西夏達成的和議。宋夏戰爭爆發後,我大宋屢遭失敗,損傷慘重,朝野震驚,人心惶惶。且軍費開支浩大,百姓負擔加重。西夏在對我大宋戰爭中損耗也頗嚴重。又因雙方停止互市,西夏國內物資日見匱乏,故遣使與我大宋議和。慶曆四年十月,雙方定議,其一,西夏首領元昊答應取消帝號,而由我大宋冊封為夏國主。其二,我大宋每年賜予西夏絹十三萬匹、銀五萬兩、茶二萬斤。另有其他歲時賞賜,合計絹十五萬匹、銀七萬兩、茶三萬斤;其三,重開保安軍、高平寨等沿邊榷場貿易。這便是慶曆和議。”四個宋使麵麵相覷。
    張明遠一怔,不解道:“西夏李元昊虎視眈眈,威風凜凜,來勢洶洶,勢如破竹,為何大獲全勝還要議和,豈不奇怪?”費無極也納悶道:“其中必有緣由。”
    張叔夜又介紹道:“我大宋寶元元年十月,藩屬西平王元昊稱帝,國號大夏,年號天授禮法延祚,在我大宋西北,便稱之為西夏。翌年,仁宗皇帝下詔褫奪元昊所受宋朝官爵和賜姓,以定難軍節度使懸賞其首級。元昊則出師攻我大宋,挑起宋夏戰爭,自康定元年至慶曆二年先後在三川口之戰、好水川之戰、定川寨之戰,戰勝我宋軍,俘我宋將劉平、石元孫,又殺我任福、葛懷敏。我大宋當時無力消滅西夏,主和派又占上風,而西夏李元昊在攻擊時被我大宋知原州景泰挫敗,無法實現‘親臨渭水,直據長安。’的夙願。故而李元昊才勉強議和。”
    費無極這才明白過來,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張明遠歎道:“李元昊絕非等閑之輩,如若隻是戰場失利,恐怕難以讓他退卻。”張叔夜道:“明遠果然聰明過人,不錯,李元昊作為軍事上占優勢的一方,其決定停戰議和,主要出於三點。其一,連年戰爭使西夏本身就很脆弱的國力難以再承受繼續大規模作戰的重負,上下困乏;其二,由於我大宋知延州範仲淹和韓琦等人的經略,我大宋的軍事防禦能力得到了明顯的加強,並堅壁清野、嚴守城寨,不與西夏正麵交鋒,使西夏李元昊難有新作為。遼國又借宋夏戰爭之機向我大宋索取更多歲幣的要求得到滿足後,接著便對西夏施加壓力,李元昊與契丹交惡,西夏麵臨兩大國夾擊的危險境地,此乃李元昊所懼怕之處。”
    種浩道:“李元昊原來也有膽小如鼠之時,我以為他天不怕地不怕呢。可見世上沒有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肥胖宋使道:“人是肉身之軀,哪有不怕生死的道理?這李元昊其實聰明過人,他知道如何取舍,如何進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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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叔夜介紹道:“西夏在宋夏戰爭中擄掠所獲財物與先前依照和約及通過榷場所得物資相比,實在是得不償失。在建國稱帝之前,西夏每年都可從我大宋得到‘歲賜’的白銀萬兩、絹萬匹、錢兩萬貫,這是夏國的一項重要收入來源。在沿邊榷場,黨項人還以境內所產的青白鹽及畜產品換取我大宋的糧食、茶葉和其他手工物品,這些物資都是西夏百姓的必需品。可李元昊窮兵黷武以後,我大宋停止‘歲賜’,關閉榷場,不準青白鹽入境,禁止雙邊互通來往,從而給夏國以致命一擊。在夏宋戰爭中,雖說李元昊取得了勝利,但本國也傷亡了很多人馬,正如方才陳大人所說‘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致使李元昊為發動戰爭而點集人馬越來越困難。”張明遠聽了了然不惑,歎息不已。
    張叔夜接著道:“按照西夏兵製,各部落青年平時從事生產,戰時全民皆兵,不是當正軍,就是從事雜役。一聲點集,由部落首領帶領,立即出動,還要自備馬匹和糧食。李元昊稱帝後,連年對宋用兵,使田地無人耕種,牛羊無人放牧。連不少部落首領也反對再戰。”
    張明遠道:“沒想到,黨項人也並不容易。”費無極道:“不必同情他們,如若黨項人俯首稱臣,那會有戰火紛飛。”種浩道:“不錯,黨項人窮兵黷武許多人,得到了什麽?不過是不毛之地。”種溪道:“這話也不能這樣說,興慶府和西平府也非不毛之地,再說賀蘭山也是兵家必爭之地。至於不毛之地,我看回鶻才是。”費無極看向張叔夜,問道:“大人,後來如何?”
    張叔夜歎道:“連年征戰,窮兵黷武,致使黨項人苦不堪言,使得西夏百姓飲無茶,衣昂貴,怨聲載道,以致民間有‘十不如’之謠。 加上西夏與遼國之間又出現了嫌隙。由此西夏願意議和。康定二年正月,李元昊派人到涇原乞和,又派歸塞門寨主高延德到延州,與知延州範仲淹約定正月二十九日至保安軍。範仲淹看到高延德後,發覺李元昊並無誠意,且無表章,不敢上報朝廷,於是派監押韓周攜帶自己寫的勸和信,同高延德一起送到李元昊那裏。”
    張明遠聽了這話,歎道:“範仲淹大人鎮守邊關也算勞苦功高。”費無極道:“他不隻勞苦功高,還智勇雙全。”種浩得意洋洋道:“如若不是他老人家當年抬舉我種家軍,哪有今日我種家軍的天下無敵。”種溪喜道:“不錯,故而我最喜歡範仲淹大人的詞和文章。”費無極道:“你該用範仲淹大人的文章作畫,畫出一座嶽陽樓,豈不壯觀?”種溪點點頭,笑出聲來。
    張明遠追問道:“大人,李元昊議和並無誠意,那他一定會有兩手準備了?如若不然,他也不叫李元昊。”高個宋使和矮個宋使點了點頭。張叔夜道:“不錯,明遠所言極是。 二月,李元昊一麵發動好水川之戰,一麵讓親信野利旺榮回信範仲淹,言辭更加傲慢,範仲淹當著西夏使者的麵焚燒書信,並將副本上報朝廷,隨即範仲淹因私通書信被降職,並調知耀州,仁宗皇帝以龐籍知延州。範仲淹大人此番便是引火燒身,如之奈何?”眾人聽了噓唏不已。
    肥胖宋使忍不住插話道:“慶曆二年,龐籍報告李元昊被青塘唃廝囉打敗,野利家族叛亂,而且又有旱災和鼠災,西夏發生嚴重危機,李元昊由此更想要求和。於是我大宋朝廷讓知保安軍劉拯寫信勸降野利旺榮,野利旺榮假裝派浪埋、賞乞、媚娘等三人到青澗縣請降,知青澗城種世衡將軍也派部下王嵩攜蠟書謁見野利旺榮,試圖離間元昊和野利旺榮,野利旺榮上報李元昊。”種溪聽到提及種家軍祖上,便來了興致,見宋使也介紹開來,喜上眉梢追問道:“後來如何?”
    費無極道:“種世衡老將軍,當年可是黨項人的克星,反間計,讓李元昊苦不堪言。”張明遠道:“我們幹爹早說過,我們對此,爛熟於心。”
    張叔夜笑道:“李元昊本就防範野利家族,由此更懷疑野利旺榮,一麵將王嵩囚禁於窖中,一麵派教練使李文貴出使我大宋,表示西夏國力疲敝,願意和談。龐籍不信其言,將李文貴扣押在青澗城數月。定川寨之戰後,我大宋朝廷無意再戰,遼國使臣也說‘西夏李元昊欲歸款南朝而未敢,若南朝以優禮懷來之,彼宜洗心自新’。於是我大宋朝廷在十月下旬命龐籍招納李元昊,讓李元昊向我大宋稱臣。龐籍才放回李文貴,向李元昊傳話‘悔過從善,稱臣歸款,以息彼此之民,朝廷所以待汝主者,禮數必優於前’。”費無極歎道:“李元昊果然聰明過人。”
    消瘦宋使道:“李元昊也是死要麵子活受罪之人,不願由自己提出講和,看到我大宋先去和,便釋放了王嵩,一個多月後又派李文貴帶著野利旺榮、野利旺令、嵬名環、臥譽諍等的書信來延州,與龐籍議和,但表示‘如日之方中,止可順天西行,安可逆天東下?’仍不肯去帝號。”種浩冷冷的道:“為帝圖皇的野心,居然頑固不化,氣煞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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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矮個宋使道:“但我大宋朝廷還是允許和談,於是龐籍圍繞‘僭號’之事,與西夏使臣李文貴反複談判,但始終沒有破裂,雙方約定李元昊去帝號,才能將其國書轉達我大宋朝廷。慶曆三年正月,李元昊派六宅使兼伊州刺史賀從勖攜國書出使我大宋,自稱為宋帝之子,即‘男邦泥定國兀卒曩霄上書父大宋皇帝’。”眾人都點了點頭。
    種溪道:“這名字真有趣。”張明遠問道:“不知朝廷又當如何應對?”張叔夜仰天長歎道:“我大宋朝廷批準他來東京開封府,並同意冊封李元昊為夏國主,開放榷場,提供絹、茶等‘歲賜’。四月,派簽書保安軍判官事邵良佐以著作郎頭銜出使西夏。七月底,西夏使臣呂你如定、幸舍寮黎等與邵良佐來到東京開封府,仁宗皇帝在紫宸殿接見了他們。”種溪饒有興趣,聽得津津有味,隨即追問道:“後來怎樣,還望張大人賜教?”
    張叔夜笑道:“你們一定不知道,西夏居然提出十一項要求,包括:其一,求和;其二,求宋割土;其三,求宋割屬戶;其四,求至東京貿易;其五,求宋罷修沿邊城寨;其六,求宋派朝臣接待夏使;其七,求稱男而不稱臣保留‘僭號’);其八,求賣青鹽;其九,求進奉乾元節仁宗皇帝生日)及賀正;其十,求歲賜;其十一,求頒誓詔。”邊說邊掰著手指頭數著。此言一出,眾人忍俊不禁。
    費無極道:“這麽多,朝廷又當如何?”肥胖宋使笑道:“這件事,當年可是轟動一時。聽說,我大宋群臣對李元昊的多數要求都反對,尤其是‘稱男而不稱臣’一款。八月,朝廷派大理寺丞張子奭、右侍禁王正倫出使西夏。十二月,元昊又派張延壽出使宋朝。 此時李元昊麵臨遼國威脅,遂對我大宋做出妥協,同意稱臣。其後主要圍繞歲賜數額展開談判。慶曆四年五月以後連續派尹輿則、楊守素出使我大宋,敲定條件,九月派楊壽素向我大宋呈上誓表,遵守和議內容,仁宗皇帝於十月初二日賜誓詔,到這裏,慶曆和議也算達成了。”張明遠道:“不知,慶曆和議,說些什麽?”
    高個宋使歎道:“慶曆和議有六條,那便是:第一,元昊去帝號,對宋稱臣,宋冊封其為夏國主;第二,宋給西夏歲賜絹十三萬匹,銀五萬兩,茶兩萬斤,加上乾元節和賀正回賜及仲冬賜時服,合計絹十五萬匹、銀七萬兩、茶三萬斤,此外西夏國主生日時賞銀器二千兩,細衣著一千匹,雜帛二千匹作為生日禮物;第三,宋夏戰爭中雙方所擄掠的將校、士兵、民戶不再歸還對方;第四,從此以後,如宋夏雙方邊境之民逃往對方領土,都不能派兵追擊,雙方互相歸還逃人;第五,宋夏戰爭中西夏所占領的宋朝領上栲栳、鐮刀、南安、承平等地和其他邊境蕃漢居住區全部從中間劃界;第六,宋夏雙方在本國領土上可以自由建立城堡。”種浩與種溪麵麵相覷,歎了口氣。
    張明遠道:“後來如何?”消瘦宋使道:“慶曆和議達成後,仁宗皇帝於當年十二月派張子奭、張士元為正、副冊禮使,封李元昊為夏國主,賜金塗銀印的‘夏國主印’。但此後李元昊奉行外王內帝的政策,並且為了撐持一方獨尊的皇帝地位,不願在夏國民眾麵前用客禮接待宋朝使節,暴露自己對宋朝的臣屬地位,將我大宋派來的使臣擋在宥州,設館安頓,不讓他們到夏國都城興慶府。你們想想看,這李元昊的確是死要麵子之人。”
    矮個宋使道:“與此同時,我大宋還決定在保安軍和鎮戎軍的安平皆設置兩處榷場,恢複了雙方貿易往來,但禁止西夏售賣青鹽。宋夏和平維持不到二十年,到仁宗皇帝嘉佑年間,西夏再次犯邊,我大宋朝廷迫於無奈,則停止歲賜。神宗皇帝以後,宋夏和戰無常,慶曆和議往往難以落實。本官以為這‘慶曆和議’與‘慶曆新政’實乃如出一轍,皆曇花一現,名存實亡。”
    張叔夜歎道:“西北時戰時和,西夏的馬匹由此很少售賣給我大宋了。我大宋想要購買馬匹,隻好去遼國想辦法,或從西南的大理國頗費周折。吐蕃與西夏沆瀣一氣,想要從吐蕃買馬也難上加難。”種浩、種溪麵麵相覷,想起種家軍的馬匹,不覺神情肅穆,噓唏不已。
    張明遠尋思,我大宋的確缺馬,不缺驢。驢在東京在長安屢見不鮮,不過馬恐怕行軍打仗才會有,何況是汗血寶馬。自漢唐兩代至今,便是中原將領夢寐以求的罕見之物。費無極尋思,西夏在懷德軍用兵,種家軍每次都不能斬殺大將,也是因西夏人騎的烈馬疾如風雷,隻能眼看著西夏人逃之夭夭,卻沒有辦法。如若設計打敗西夏將領獲得了汗血寶馬,種家軍就像是得了奇珍異寶一樣,頗為喜笑顏開。
    夜幕降臨,西夏國都興慶府城中也是燈籠高掛,喜氣洋洋。此處夜景雖無東京那般繁華輝煌,但在異國他鄉,能見如此盛景,張叔夜等人倒是倍感親切和意外了。塞上就是塞上,雖是暮春之際,可春寒料峭,天氣說變就變,令人捉摸不透。不多時風沙不小,城中街道便沒了人煙,都回家緊閉房門。張叔夜等人被告知風沙來襲,隻好掩住房門,和著呼呼地黃風,宋使們在館驛中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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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連著風沙,張叔夜等人隻好在館驛歇息,出不了門,興慶府灰蒙蒙一片,漫天土黃,街市上也沒有人出沒。張明遠和費無極隻好同種浩、種溪在館驛看書、作畫,談笑風生。又過一日,興慶府,陽光明媚,一派好風光。原來半夜降雨,早將風沙按在地上,動彈不得,雨水衝刷後,空氣清新。
    張叔夜、張明遠、費無極、種浩、種溪與宋使們起身後,便到大街上去了,隻見,大街之上,已陸續熙熙攘攘起來,宋使團在此漫步而來,賣品之多,令人驚歎:青稞、大麥、稻米、蓽豆盡皆於此。街市之盛,讓人感慨:茶肆、酒樓、客棧、商鋪,人頭攢動。
    “哎,來看一看,瞧一瞧啦,啊,回鶻寶馬,雄烈康壯,日行千裏了。”一商販吆嗬道。他的一副著裝,顯然是西州回鶻之人,白色羽毛插在尖角帽上,隨著腦袋輕輕搖曳。還有一夥計,自然是手下。張明遠過去問道:“你這可是回鶻寶馬?”看了又看,嘖嘖稱讚。“你們莫非中原人士,這般打扮乃是宋朝人了。”商販問道。
    張明遠笑道:“看來,你是到過中原的,你一個回鶻人,如何到此販馬?”那人笑道:“果然好眼力,嗯,不錯。我實乃回鶻人,夏王乾順對於異國而來的商人,甚為體恤。他對外商以及與他國間的貨物往來頗為優待,也多有鼓勵,我等故而可以到來。”
    費無極問道:“原來如此,那我們大宋與他設榷場,為何西夏還要進攻我大宋呢?”回鶻人搖搖頭,欲言又止。種浩搖搖頭,道:“這個嘛,便不得而知。”種溪看向張叔夜,道:“還望大人賜教。”張叔夜笑道:“榷場歸榷場,交往歸交往,作戰歸作戰,此乃國與國間之事。我等如何明白,好了,走吧!”言畢,餘眾盡皆離去。
    那吐蕃人搖搖頭道:“看來,此些人,是大宋朝廷的人。”契丹人道:“他們莫不是大宋來議和的使節?”“嗯,應該是吧!”回鶻人道。說話之際,隻見,張叔夜、張明遠、費無極、種浩、種溪等人已走出老遠去了。
    他們剛一回館驛,西夏禮官焦彥堅便迎上前來,笑道:“張大人,你們昨晚歇息的可好?”拱手一笑。“承蒙禮官關照,甚好,甚好。”張叔夜回應道。
    西夏禮官焦彥堅便道:“我主今日有請,請諸位宋使們到王宮去。你們且先準備,我在館驛外等候,先行告退。”張叔夜道:“好,我們馬上便來,有勞禮官了。”言畢,那西夏禮官便邁著八字步,威風凜凜之際,昂首挺胸走了出去。
    費無極疑惑道:“張大人,這莫不是乾順他又變卦了不成?”“我看不會,乾順絕非變卦之人。”張明遠道。“此言差矣,據說黨項人一慣反複無常,如之奈何?”種浩道。
    “是啊,乾順果然驕滑,我等不得不防。”種溪道。張叔夜笑道“你們多慮了。”此語一出,宋使盡皆愕然不已,問道:“大人,這般重要關頭,你為何這樣說?那依你來看,乾順此番讓我等前去,該是為何?”張叔夜捋了捋胡須,看向眾人,道:“諸位,依你們看,乾順是英雄否?”張明遠見張叔夜一臉莊重之氣,笑道:“就算是吧。”
    張叔夜又問道:“那他是君子否?”“不好說。也勉強算是!”費無極沉吟不決,見張叔夜看向自己,隨即歎道。“那君子一言,是不是駟馬難追!”張叔夜笑道。“當然,那還用說,不過說這些話語,不知大人所謂何意?”種浩道。
    種溪擔憂道:“聽說乾順聰明過人,反複無常,不得不防。他可是最會左右逢源,見風使舵。”張明遠道:“不錯,這也是不得不防之事。”費無極道:“人心叵測,不可捉摸。”
    張叔夜又道:“此言差矣,那他既是英雄又為君子的話,自然亦為西夏人君了。正所謂,君無戲言。乾順對中原文化那般喜愛,如此之理還用我等提醒與他。再者,此乃兩國太平的大事,豈是兒戲。乾順乃是有遠見之人,對於此些道理他豈能不知,因此諸位不必多慮,好了,我等且去,看看乾順今日有何話語,再見機行事也未為不可。”宋使一個個不再猶豫,張叔夜、張明遠、費無極、種浩、種溪等七人便出館驛隨西夏禮官向西夏王宮去了。
    在西夏王宮,隻見亭台樓閣間,西夏宮女,往來穿梭、不絕如縷。群臣列坐,互相問候、好不熱鬧。乾順正笑時,西夏禮官焦彥堅進來道:“我王陛下,微臣奉命前去請宋使前來,他們已到,現在宮中廳堂。”
    乾順道:“好,有勞愛卿。快快有請!”西夏禮官焦彥堅道:“我王萬福,此乃微臣之責,願為我王效勞。”“好,快快前去。”乾順又道。張叔夜等人便隨西夏禮官焦彥堅走進西夏宴殿。隻見,一隊隊衛士往宮門而去,宮門咯吱一聲竟然關住了。
    張明遠心中一怔,費無極也是一怔。種浩心神不寧,種溪倒是滿不在乎,還在喜笑顏開。張叔夜和宋使不覺後背發涼。行走之際,張明遠、費無極環顧四周,隻見,幾個彪形大漢赤裸上身,頭係紅色布帶,腰係綠色皮帶,下身著黑色武士短褲。一個個凶神惡煞之狀矗立在走廊兩側,好生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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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叔夜、張明遠、費無極、種浩、種溪與宋使雖說並不害怕可也不敢怠慢。宋使團隨西夏禮官焦彥堅在亭台樓閣間穿梭一番後,終於到達了乾順大宴之地。張叔夜喜樂無比,張明遠倍覺神清氣爽,費無極喜笑顏開。果然是好所在,那金黃地毯,雍容華貴;這雕梁畫棟,溫文爾雅。
    不過大廳裏也有些異樣之物,絕非中原所有。原來是羊頭懸掛在四麵牆上,鎏金銅牛端坐在廊柱兩側。黨項風範,頗具特色。隻見,乾順坐於宴廳正堂之上,群臣列坐四周,每人一桌。
    西夏禮官焦彥堅把宋使引到後便道:“陛下,宋使已到,微臣複命。”“好,辛苦,辛苦。”乾順微微一笑,西夏禮官焦彥堅便退在一旁,原地待命。乾順離席,西夏群臣也緊隨其後。來到張叔夜、張明遠、費無極、種浩、種溪和其它宋使跟前,乾順給宋使一一介紹開來。
    “我大夏國晉王察哥,乃同胞庶弟。”張明遠仔細打量,此人禿頂,兩個辮子飄在胸前,八字胡須,威風凜凜。鷹眼狼鼻,猿臂蜂腰,寬肩長腿,身長九尺有餘,果然非同凡響。憑張明遠的眼光,大抵已知此人乃是身手不凡之輩,身懷絕技也未可知。眾人互相見禮,察哥傲慢挺立,不可一世。
    “我大夏國太師,梁國正獻王,嵬名安惠。”費無極見狀不由驚歎,原來此人與大宋太師蔡京的眼神頗為相似,都是老謀深算之人。老奸巨猾,可見一斑。旁邊有一個姑娘,紮著馬尾辮,身穿白衣,眨著大眼睛,挽著嵬名安惠的胳膊。那小姑娘欲言又止,嵬名安惠輕輕拍了拍那小姑娘胳膊,示意她不可多言。乾順本要介紹,嵬名安惠示意不必,乾順便點了點頭。小姑娘悶悶不樂,低下頭去。張明遠等人見了,也笑了笑,這小姑娘好似種雪一般,不過並非柔柔弱弱,看上去還有些傲骨。
    “太尉高守忠。”張叔夜與宋使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東京殿帥府那揚威耀武的高俅高太尉,故而詫異開來。種浩、種溪看到張叔夜和宋使這般模樣也大為不解,疑惑不解之際。隻聽,張叔夜道:“這高太尉與我大宋的高太尉居然同姓!”西夏群臣一怔,張明遠、費無極這才算明白過來。張叔夜又歎道:“模樣居然也相似。”一語落地,乾順、察哥大驚失色,西夏群臣交頭接耳。乾順尋思,不知這張叔夜葫蘆裏賣得什麽藥,是故弄玄虛還是有感而發,且將計就計,魚目混珠再說,便道:“我這高太尉與你宋朝那高太尉雖說同姓,模樣也有些相似,可大有不同。”
    張明遠道:“此話怎講,還請夏王明示。”乾順用手指著高守忠,道:“還是讓我這高太尉,自己告訴你們如何?”高守忠笑容滿麵道:“素聞宋朝東京有個靠蹴鞠發跡的高俅高太尉,我卻慚愧之極,不會蹴鞠,隻會幫助夏王出謀劃策,製定法度,安邦定國。讓興慶府黎民百姓安居樂業,讓我大夏如日中天。”張明遠、費無極佩服不已,種浩、種溪麵麵相覷,笑而不語。張叔夜和宋使也佩服有佳。不過回過神來的張明遠、費無極、種浩、種溪、張叔夜和宋使心中難免不悅起來,原來這其中的譏諷意味一目了然。
    “禦史中丞,薛元禮。”張叔夜對他拱手作揖,原來此人是漢人,文質彬彬,儀表堂堂,容貌甚偉,不在話下。
    “我大夏國禦史大夫,謀寧克任。”此人是黨項人,咧著嘴大笑開來。張明遠看時,此人眼球外凸,耳垂結實,腮骨外凸,牙齒枯黃,鼻梁骨高挺,如此看來便是個能說會道,頭頭是道之人。
    “我大夏國拓跋宗室景思大人,是興慶府各部落大酋長,也掌管興慶府。長子景仁忠能詩,次子景仁禮會文,皆是我大夏國棟梁之才。”乾順介紹之際,張叔夜、張明遠、費無極、種浩、種溪和宋使與之一一見禮。
    頃刻,乾順落座,西夏群臣與大宋使節一個個也陸續落座。張叔夜、張明遠、費無極、種浩、種溪和宋使也坐在離乾順不遠的地方。張明遠一眼看去,乾順喜笑顏開。費無極也看到,乾順一副胸有成竹,傲視天下之狀。種浩尋思,乾順好似唐太宗一般。種溪暗笑,此番好像乾順如同唐太宗會盟一般。四個宋使也笑而不語,但見乾順威風凜凜,一副王者風範。
    乾順道:“張大人別來無恙,今日,請爾等前來不談政事,隻為歡聚一堂,為諸位設宴一番,也算接風洗塵,有道是,千裏逢迎,高朋滿座了。”張叔夜入座後,聽了乾順這話,此時才算是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了下來,平了平心緒,定了定神色,捋了捋胡須,馬上笑道:“不知夏王今日之請,不曾備的些禮品,還望莫要見怪。”
    宋使一個個都隨聲附和。乾順笑道:“你為何如此客套,寡人已是見怪不怪了。你宋朝皇帝送來那麽多禮品,你張叔夜還要送,莫非寡人是貪婪之輩不成。寡人還望大人當麵賜教,才是大大的見麵禮。”此番話語一出,引的眾人大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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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抵達西夏皇宮,算是大開眼界。多謝夏王以禮相待。”張叔夜環顧四周,卻獨不見一人,便問道:“夏王,為何不見李良輔將軍?”乾順並不作答,隻是看了一眼焦彥堅。
    西夏禮官焦彥堅尋思道:“他回宣化府去了,畢竟吐蕃人時常騷擾邊界,我西夏不得不防。但不可直言相告,便是透漏軍情機密。”想到這裏,笑道:“李良輔將軍今日身體抱恙,有些傷風感冒,畢竟塞上春寒料峭,早晚冷熱難測。爾等也要多加保重才是。”張叔夜才點了點頭,微微一笑。張明遠等人也才了然不惑,原來李良輔身體欠佳,怪不得今日唯獨不見李良輔。
    乾順揚眉一笑,舉杯之際又笑道:“既然,此刻已是高朋滿座,那就開宴吧!”隨即給西夏禮官焦彥堅遞個眼色。那西夏禮官焦彥堅便高呼道:“夏王開宴嘍,夏王開宴嘍,夏王開宴嘍!”三呼之後,隻見西夏宮女們一隊隊一列列絡繹不絕盡皆進殿而來,上果品、端貢酒,雙手托盤風姿綽約,徐步而來緩緩前行,好不忙碌,好不熱鬧。頃刻,賓客之間,互相答禮,宴席之內,好不歡暢。
    乾順看向張叔夜,笑道:“張使節,爾等遠道而來,不知我西夏歌舞可曾賞過?”張叔夜應聲道:“夏王有所不知,我中原有:賞大宋優雅歌舞,品中原文化之說。不過,西域歌舞的確未曾賞過 ,尤其西夏歌舞。我想,今日應該是有此眼福了,夏王今日之請,不會不滿足我等的願望吧。”
    “張大人,我目下真是越來越欣賞你了。諸位到此,寡人當盡地主之宜,自然不會讓你們失望了,好!下麵就上西夏宮廷歌舞,讓諸位貴賓大飽眼福。快快上歌舞!”乾順一語落地,西夏禮官焦彥堅拍了拍手掌,宮女便下去了。
    費無極對張明遠耳語道:“素聞西夏黨項人袒胸露乳還手舞足蹈,這舞蹈多巫師巫婆之舞,想必也是蠻有趣味。” 張明遠對費無極低聲細語道:“且看看再下結論,未為不可。如若不是,豈不可笑?”種浩對種溪耳語之際,笑道:“弟弟可把西夏歌舞入畫,自然名揚天下。”
    種溪點了點頭,耳語之際,笑道:“那是自然,此番西夏之行,該入畫的都要入畫,今晚就構思一番。”那嵬名安惠身旁的西夏姑娘時不時看一眼種溪,種溪沒發覺,費無極卻看到了,便使個眼色給種溪,種溪轉過臉,果然見那嵬名安惠身旁的西夏姑娘在看自己。種溪對她點點頭笑一笑,那西夏姑娘也瞪了一眼種溪。嵬名安惠看到後,對那姑娘耳語幾句,那西夏姑娘害羞之際,低下頭,便不說話了。
    頃刻,西夏歌舞隨樂聲已舞動了起來。歌舞升平,樂聲回蕩,一派喜樂與祥和之氣 。隻見,西夏宮女與西夏武士盡皆舞蹈,宮女身著白色衣衫翩翩起舞,武士穿著黑色衣衫和而動之,柔美與剛力並駕齊驅,秀麗與端莊相輔相成,好不歡暢。乾順與張叔夜、張明遠、費無極、種浩、種溪,以及西夏群臣和宋使見狀,喜笑顏開,舉杯暢飲,熱鬧非凡。
    舞罷,張叔夜情不自禁道:“真乃世所罕見,大開眼界了。”張明遠道:“果然與眾不同。”費無極道:“實在歎為觀止。”種浩道:“沒曾料想,西夏男子也會歌舞。”種溪道:“男女共舞,比我大宋更勝一籌。”乾順笑道:“你們過獎了。寡人聽說宋朝東京歌舞乃是天下佳麗之舞,我邊陲小國哪裏可以比得上。”
    “夏王過謙了不是,你這西夏之舞足顯塞上風情,令我等大飽眼福,不勝榮幸,不勝感激!”張叔夜笑道。乾順一杯酒下了肚後,又問道:“張使節,聽說,你在宋朝為禮部侍郎,自然對中原文化是知之甚多。寡人想請教的是,大人對樂律有何高見?”
    張叔夜頓了頓說道:“略知一二,淺薄的很。”乾順興奮道:“願聞其詳,休得過謙。”張叔夜道:“不知這漢朝的《史記》 ,夏王可曾讀過?”乾順應聲說道:“隻是聽過,未曾讀過。”
    張叔夜道:“我等皆是讀《史記》學樂律,太史公司馬遷曾雲:‘樂律從人心而出,人心受外物刺激就產生了情感,從喉頭出來因而形成聲音,聲音相互應和,因而產生變化,各種變化加以組合,便會形成悅耳的聲音,將不同的樂音進行排比編號,便成曲調,再加上各種樂器的相伴,便成了樂律。’”乾順與西夏王公大臣聽罷都拍手稱好,宋使一個個也點點頭。張明遠也點點頭,費無極深以為然。種浩佩服不已,種溪喜樂無比。
    乾順又問道:“如此說來,大人一定對樂律有所見解了。那依大人來看,樂聲為何會有所不同?”焦彥堅道:“想必張侍郎定有一番高論,還望賜教。”拱手一笑,西夏群臣皆隨聲附和,看向張叔夜。張明遠等人也是如此。
    張叔夜道:“樂律是由樂音拚湊組合而成,它源於人心受到外物而感發。人心感到悲哀沮喪時,聲音便是急速而短促;人心感到快樂時,聲音便是悠揚而緩慢;人心感到歡悅時,聲音便是輕盈而流暢;人心感到憤怒時,聲音便是粗狂而暴厲;人心感到恭敬時,聲音便是率直而端莊;人心感到愛慕時,聲音便是溫婉而柔順。此非人之本性,而是人心受外物刺激後萌生演繹。”此言一出,西夏群臣震動,宋使也佩服有佳。張明遠、費無極更是拜服開來,種浩、種溪愈加佩服的五體投地,沒曾料想,張叔夜如此博聞強識,學富五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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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順笑道:“果然高見,我等佩服,那依您來看,如何看待樂律呢?”張叔夜道:“樂律可用來調和人的聲音,樂律大凡由人心所生,感情萌發於心,因而表現出聲形,聲音和諧組合成好的旋律就稱之為樂律。大體說來,音由人心萌生,樂與倫理相通。審察發聲可知音調,審察音調可知樂律。再者,不明曉發聲的人就不要與他談音調,不知曉音調的人就不要與他談樂律,而懂得了樂律就接近於明禮了。樂律的功效之大,自然不在話下。”張明遠、費無極感慨萬千,乾順若有所思,西夏群臣喜笑顏開,宋使也是讚歎不已。種浩暗記在心,種溪還在想著方才西夏男女共舞之事,構思於腦海之中。
    乾順又問道:“還請張侍郎,說說這樂律的功效如何?”張叔夜道:“樂律者,所以調和人心喜怒哀樂也 。它的功效一旦發揮出來可以使人無怨無悔。樂律的盛大可與天地萬物相和,可與國家安定相協和。這便是美德的彰顯,德性的光華了。樂律還是激蕩血脈、暢通精神以及調和並且端正人心誌趣的藝術。”
    此語一出,眾皆驚歎不已,張明遠、費無極暗自喜樂,種浩、種溪瞠目結舌。乾順一時語塞,對張叔夜畢恭畢敬,完全被張叔夜的頭頭是道,才華橫溢給征服了。乾順又叫侍女上酒。乾順一看頗為不悅:“不行,不行。快快換好酒,把我大夏國貢酒速速上來。張使節乃是我大夏貴客,要好生看待。”乾順言畢,侍女便又離去。費無極看時,連這宮女都非常漂亮,不由心生愛慕,無以言表。
    張叔夜笑道:“夏王不必如此,我等可是不勝酒力。”乾順也笑道:“張使節,不必客氣,今日聽君一席話真是令寡人大開眼界,也大長見識了。我等佩服,佩服不已!”大夏貢酒一上來,其香其醇令人讚不絕口,酒香四溢不在話下。費無極嚐了一口,對張明遠笑道:“果然味道好極。”
    張明遠道:“那就多喝幾杯,不過可不要貪杯,醉了別說胡話,以免讓人笑話。”費無極道:“你才醉後說胡話。”種浩道:“沒事,我捂住你的嘴,就好了。”種溪道:“捂住不行,還是用帕子堵住。”眾人忍俊不禁。那西夏姑娘更是笑得前仰後合,如若不是挽著嵬名安惠的胳膊,便要躺倒於地了。種溪見狀也樂個不住,不覺對那西夏姑娘頓生好感。那西夏姑娘更是心花怒發,對種溪甚為關注,眼裏看不到別人了。
    張叔夜喝酒時看著器皿發起呆來。乾順笑道:“不瞞張使節,此些物品皆是寡人命人專門從東京買來的,還可以吧?”拿起綠色陶瓷酒器,細細端詳又笑了笑。“嗯,這是南方燒製的上好瓷器。”張叔夜應聲道。乾順言道:“果然慧眼識珠,厲害,厲害。叫做景德鎮,據說天下第一。”說著又指著麵前的西夏美味讚不絕口的忙道:“你看,手抓羊肉、烤全羊,請慢用,還有奶茶請多喝幾杯。”
    張明遠笑道:“夏王如此盛情,我等感激不盡,不必如此客氣。”“夏王如此款待,在下感激不盡。”費無極歎道。種浩道:“恭敬不如從命。”種溪道:“素聞西夏熱情好客,此番前來,名不虛傳。”
    張叔夜道:“中原自古熱情好客,孔夫子所言極是。”“寡人心知肚明,這孔夫子說‘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爾等自便。我大夏今日便熱情好客,為爾等接風洗塵。”乾順又笑道。
    實話說來,張叔夜、張明遠、費無極、種浩、種溪對這些物品肯定是不太習慣。但西夏貢棗、黃河鯉魚等一上來後,宋使便讚道:“此乃塞上佳品,就不客氣了。來,來。快快品嚐一番,便是不虛此行了。”張叔夜等人便享用開來。
    乾順隨手拿起一顆大棗,放在嘴裏嚼了嚼,甘甜不已,忙道:“不必客氣,棗子雖是去年的幹貨,不過酥軟香甜可口,敬請享用。”禮讓再三,宋使拿起放在嘴裏,的確如乾順所言。“黃河鯉魚,湯味鮮美。敬請品嚐,自然念念不忘。”乾順笑道,自己也端起那碗侍女早已盛好的魚肉,吃了起來,又喝上一小勺魚湯,舌尖鮮美,頓覺妙不可言。
    “如此美味,味道自然不可多得,快快品嚐。”張叔夜一語落地,宋使一個個拿起湯勺喝著魚湯,嘴裏道著“鮮美”二字,喜悅之色油然而生。張明遠四人哪裏顧得上說話,盡皆大口吃肉,喜笑顏開。費無極和種溪最喜歡吃魚,便不住的往嘴裏送,吃得暢快,笑得孩子氣。他們並非不懂得禮儀,也並非不知道謙讓,隻是西夏人飲食之時,要主隨客便,不作假乾順才覺得很好。
    張叔夜在離開東京時候,朝廷司儀官員多有教誨,張叔夜離開時候朝廷也多有叮囑,讓他們悉聽尊便,不必拘禮。如若拘禮反而是有些做作,西夏人就覺得瞧不起他們了,難免多有疑慮。張叔夜早在京兆府便對張明遠、費無極、種浩、種溪和宋使叮囑再三,故而他們了然於胸。張叔夜見張明遠、費無極不再拘謹,便笑而不語。
    張明遠對費無極耳語道:“無極,雖說乾順要我等不必拘禮,朝廷在我等來之前,要悉聽尊便,但我等也要知道分寸,不可被人笑話。”費無極聽了這話,二話不說,掰下一塊雞腿,大口去吃,種溪也如此。惹得張明遠和種浩,對視一笑,搖搖頭皆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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