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榷場秋風
字數:4737 加入書籤
次日午時,張叔夜帶著張明遠、費無極、種浩、種溪抵達張員外府邸,那管家卻說,張員外去了榷場。眾人隻好一同趕往榷場,隻見,契丹人、黨項人、高麗人、中原人、波斯人、大理人、吐蕃人,來來往往,絡繹不絕。馬匹、牛羊、駱駝、布匹、絲綢、瓷器、鐵器,一應俱全。
叫賣聲此起彼伏,來往間熱鬧非凡。四下綠樹成蔭,一排排大樹,昂首挺胸,威風凜凜。討價還價之際,聽不懂契丹人說得什麽。隻見漢人比劃,各國人猜。各國人比劃,漢人猜,原來至此的商賈早已是年紀輕輕的膽大之人。
好在有些老者,懂得許多異域話,願意幫忙通譯幾句,便避免了不少尷尬。那契丹人也會漢話,但並不主動開口。如若中原人破口大罵,契丹人才會用中原話應對,這便讓許多中原人猝不及防,目瞪口呆。
費無極見一馬群嘶鳴之際,上前問道:“這雄州如今買賣可好?”商販歎道:“馬馬虎虎,不日將回中原去。這日子實在難以為繼,苛捐雜稅沒少,反而變本加厲,真是令人苦不堪言。聽說有許多中原來的假道士,來此招搖撞騙,說是朝廷派來收稅的,實在令人匪夷所思,何時有道士收稅了。”
張明遠道:“果然不容易,沒想到如今雖說大宋富甲一方,可尋常百姓也並不好過,邊關的榷場也是有苦難言。”
商販打量了張叔夜等人片刻,給馬刮著毛,搖搖頭就苦笑道:“如今在大宋,那道士地位很高,林靈素就是,不過也不可有恃無恐,為所欲為不是?朝廷還派人到雄州暗中抓捕胡言亂語之人,誰人不知,肯定是蔡京和童貫的餿主意。告密者比比皆是,搞得雄州人心惶惶,雞犬不寧,還做什麽生意,還是保命要緊。”那馬匹嘴裏咀嚼著什麽,又低頭去喝木桶裏的水,水聲咣嘰咣嘰響個不停。
種溪一臉不悅,雙手叉腰之際,氣道:“官府果然欺人太甚,假道士也是令人發指。難道雄州榷場要關門了不成?”張明遠看向四處,宋朝商人果然不如契丹人多,便道:“沒曾料想,榷場遭遇如此變故。”
種浩是首次抵達,雖說聽京兆府說書人提及雄州榷場很多次,但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此番來到,如若不是親眼所見,自然不敢相信,便道:“我們剛來榷場,便遇到關門,實在掃興。素聞‘澶淵之盟’後,我大宋與遼國之間有許多榷場,想當年都是熱鬧非凡。可如今卻凋敝不堪,這讓我百思不得其解。偏偏見不到昔日的繁盛,豈不抱憾終身?”不覺黯然神傷,低下頭去。
張叔夜長歎一聲,自然知道當年的盛況空前,畢竟出使遼國多次,每每路過雄州,自然會到榷場光顧一番。想起當年在雄州榷場,遇到不少西域的奇珍異寶,張叔夜便笑了笑,歎道:“如今天下並不太平,你爭我鬥,時局不穩,富商大賈最怕血本無歸。本官素聞許多商人抵達此處做買賣,他們都不來了,不知去了哪裏。”
正在此時,隻聽的是,有人過來了,“二位小兄弟,老夫說過,我等定會再見。這後會有期可非兒戲,這不,昨日一別,今早又見,實在是緣分使然。”張明遠、費無極轉過臉去看時,原來是昨日的張員外,後麵緊跟的依然是那個三角眼的小廝,他依然威風凜凜,傲氣十足。那張員外見到張叔夜,馬上近前握手,二人久別重逢,情深意切,不在話下。
張叔夜道:“兄長如今可好?多年不見,依然風采依舊。”張員外道:“哪裏話,賢弟在朝廷做官,如今出使列國,也算光宗耀祖了。哪像我,隻是做買賣,和三教九流打交道,不過混口飯吃罷了。”
種浩、種溪近前見禮,張員外道:“你們莫非是種師道的二位公子?你們小時候,老夫還抱過你們。還記得那是建中靖國年間的六月,老夫帶著契丹友人送的西瓜,去了京兆府,拜訪種師道。種浩和種溪當年還是小男孩,如今都長大成人了,後生可畏。”
種溪驚道:“我想起來了,前輩當年帶著大西瓜,我還踩到西瓜皮,摔了一跤,屁股老疼了。”指著自己的屁股,拍了拍。眾人都笑。
種浩笑道:“你還哭鼻子了,為此娘誤以為我把你推到了,便朝我屁股打了幾巴掌,哥哥我好委屈。”
張員外樂道:“小男孩小時候都愛哭鼻子,無緣無故,莫名其妙,便哭個沒完沒了。等你們有了小孩,便知道了。”隨即問種浩、種溪二人眼下是否有妻室。得知種溪如今形單影隻,張員外笑道:“我女兒在東京,老夫招你做上門女婿,如何?”眾人哈哈大笑,種溪樂個不住。
張明遠連忙上前拱手作揖笑道:“張員外,晚輩見禮了。今早特來榷場看看,不知此處馬匹如何?沒想到又遇到員外了,實在緣分使然。”費無極問道:“契丹人的馬匹如何由中原人幫忙買賣?”
張員外的小廝笑道:“諸位有所不知,此處馬匹皆是我家員外一人包下了,你們如若購買,價錢好說。”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我這管家,所言極是,諸位大可放心,馬匹都是西夏馬、契丹馬、女真馬,個個膘肥體壯。這買賣也就這個月了,下月初老夫就回東京了,餘下之事由這管家料理,閉上眼睛想一想,來雄州業已十年之久,見過塞北的雪,趕過契丹的馬,騎過西夏的駱駝。去過草原,越過大漠,往事如煙,曆曆在目,不堪回首。”張員外娓娓道來,不覺眼裏帶淚。
張明遠、費無極頓時心中一怔,原來昨日顧慮實在多餘。片刻,張叔夜等人與張員外又來到昨日那茶肆樓上包間說話,那小廝依然出去喝酒。
張員外馬上拿出木匣亮出一半折扇,張明遠、費無極看去,上麵果然寫著一個‘兆’字,乃是瘦金體。張叔夜使個眼色,費無極也拿出木匣,亮出另一半折扇,上麵乃是一個‘京’字。眾人忍俊不禁。
費無極喜道:“員外,您就是我等要找的張員外。看看,實在羞愧難耐。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我們卻不認識,實在抱歉,還望見諒。”
張明遠道:“員外,實乃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居然不認識一家人。昨日明明見過,我們卻以為員外並非我們要找之人。”
“不必如此,你們謹小慎微,理所應當。老夫佩服,種浩和種溪,有你們這般朋友,想必定會欣慰許多。種浩前幾年也跟隨他爹爹種師道抵達雄州購買過馬匹,故而與老夫熟識。你們二人不曾來此,人生地不熟,謹小慎微也在所難免。”
張員外笑道:“你們放心好了。馬匹,我會派人送到京兆府去,至於這銀兩之事,好說,好說!當馬匹抵達之日,再說也不遲。諸位,意下如何?”張叔夜等人點了點頭,笑容滿麵。
張明遠拱手道:“多謝張員外,來雄州,路途遙遠,走一走,逛一逛,也好。算是不虛此行了。”隨即見禮。
“張員外如此客氣。”費無極也拱手道:“晚輩感激不盡。”種浩道:“員外要回中原去,恐怕對雄州難舍難分。”
種溪道:“第二故鄉也是故鄉。既然員外也是京兆府人,我也是京兆府人。我們在雄州相見,便是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了。”張員外道:“說你是小男孩愛哭,你這小子便又想哭了。”眾人笑出聲來。
張明遠道:“此番抵達雄州,找雲來茶肆,好不容易。”看向費無極。費無極突然想起這件事,便好奇之際追問開來:“我們離開京兆府時,我幹爹說,到雄州燕來茶肆與張員外相見,為何眼下變成雲來茶肆了,還望賜教?”
張叔夜看向張員外使個眼色,張員外仰天長歎,冷冷的道:“你們有所不知,這茶肆原本的確叫做燕來茶肆,但政和元年童貫出使遼國歸來,路過雄州,偏偏來到此處喝茶,看到這‘燕來’二字便冷笑開來,說,‘這名字要改一改,遼國蕭太後,蕭綽,小名便是蕭燕燕。燕來,莫非是盼著蕭太後陰魂不散,庇佑那契丹人奪占我大宋雄州不成?其心可誅!’他這一番話,令雄州知府也臉色煞白,嚇得麵如土色。店家癱倒於地,昏厥過去。”眾人聽了,驚訝萬分,頓時唏噓不已。
種溪驚訝萬分,頓時饒有興致,立馬也問道:“後來怎樣?”張叔夜道:“此事,本官也略知一二。那童貫對雄州知府說,此茶肆要改名。雄州知府便請童貫賜名。”
張員外道:“童貫說,叫做‘風來茶肆’也好,‘雨來茶肆’也好,‘雲來茶肆’也罷,但就是不能再叫‘燕來茶肆。’雄州知府辯解說,‘童大人,這‘燕來’也有另一番說法。’”
張明遠問道:“童貫又怎麽說?”張員外道:“童貫自然氣急敗壞,便反問有何說法。那時任雄州知府便說‘燕來,也可說是盼望燕雲十六州歸我大宋之意。’”種浩問道:“童貫又當如何?”
張員外歎道:“童貫當然怒不可止,定要讓店家改名。店家以為‘風來’和‘雨來’皆俗不堪耐,唯有‘雲來’好聽。再者,這燕雲十六州,沒‘燕’字還有‘雲’字也算說得過去。”種溪笑道:“到底叫做‘幽雲十六州’,還是叫做‘燕雲十六州’?”
費無極樂道:“這好比,我大宋叫西夏為西夏,而黨項人自稱大白高國或大夏和西朝一般。亦或是我大宋叫遼國為遼國,而契丹人自稱契丹或大遼一般。我宋朝自稱大宋,而契丹稱之為南朝、宋朝、宋國。”正在此時,有人過來對這張員外耳語幾句後,張員外就辭別張叔夜等人匆忙離去了。
那張員外離開之際,飽含深情的瞅了一眼張明遠,而張明遠不曾留意,但費無極卻看得真切,撓了撓後腦勺,默然不語。種浩和種溪見費無極在撓後腦勺,都笑了笑,以為費無極又孩子氣了,在假裝孩童般的可愛。費無極卻瞅著遠去的張員外,看向張明遠。張明遠與張叔夜談笑風生,哪裏顧得上費無極的眼神。
張叔夜引眾離開榷場,正在前往雄州府衙的路上,突然那徐兢和陳堯臣跨馬趕來,讓張叔夜和種浩、種溪火速回去,不知所謂何事。
喜歡兩宋傳奇請大家收藏:()兩宋傳奇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