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春暖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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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間又是一年冬去春來。不多時,慢慢的,關中大地便春暖花開了,終南山上的積雪早已融化,山澗雪水潺潺而下,叮咚作響。雄鷹展翅,呼嘯滄桑。
    大嘴見幾個弟子在外邊堆的白色雪人早已消融,就出來走一走。張明遠、費無極站在墨綠的不老鬆跟前,看向遠方,但見紅日冉冉升起。銀裝素裹間,頓時紅暈開來,那朝陽刺得人睜不開眼。張明遠和費無極捂著眼睛,大嘴也低下頭去,不敢去看。三人的衣衫上都被紅光照耀,愈發鮮豔。
    大嘴道:“臭小子,你們去年出去為何杳無音信,過了那麽久才回到關中。可是走了不少地方。等到初冬飄雪,上元佳節再回來?真厲害!”不多時,春寒料峭之際,大嘴又轉身回廳堂去了,張明遠和費無極緊隨其後。
    大嘴拉著張明遠、費無極,看個不住,心下又喜又悲,喜的是他二人長大成人,出息了許多,行走江湖,也多有見識。如今文武雙全,滔滔不絕,能說會道,實在令人高興。悲的是他二人總是下山,很久不見,頗為擔憂,還有就是他們還不肯與張小寶和費無天相認,合家團聚。打小看他二人長大,如今他們行走江湖,如若遇到危險如何是好?看他們離自己而去,當時心中著實空落落的,就埋怨起來,頓時指著二人腦袋瓜,笑出聲來,“你們都長大了,心也野了,是也不是?”
    張明遠心下早已明白師叔之意,也熱淚盈眶,看著大嘴師叔,馬上淚光點點道:“師叔何必如此,我們也掛念您,不知您當年行走江湖,怎樣?”
    費無極坐在椅子上,笑的前仰後合,頓時拍手樂道:“看看你們,老大不小了,還孩子氣。淚光點點,成何體統。”環顧四周,樂個不住。
    李長安道:“臭小子,你師叔也是有感而發,你們到他這個年紀也是一樣,你們可知?”李長安嘴上不說,看著愛徒,自然歡喜萬分。
    扁頭悶悶不樂,皺著眉頭,冥思苦想,道:“師父,師叔如何厚此薄彼。是不是也該是個頭了!俺想不通,俺不服氣,俺鬱悶之極!”
    阿長一怔,看著張明遠、費無極,眨了眨眼睛,埋怨道:“明遠、無極去了東京、西夏、雄州、幽州、恒山、嵩山,這麽多地方。什麽時候我們也去耍一耍?”
    李長安笑道:“耍一耍?何出此言!”捋了捋胡須,神情肅穆開來,不覺搖搖頭,歎了口氣。
    大嘴道:“讓你留在山上好吃懶做,還想下山耍一耍。別身在福中不知福,要知你小子會說這話,師叔就不攔你們,愛上哪上哪。沒人捆住你們的手腳。”頓時悶悶不樂,敲了扁頭腦門一下,“你這肥頭大耳的混小子。”
    扁頭一臉冤枉,低下頭,十指交錯,不知如何是好,瞅了一眼眾人,樂道:“好生氣,好冤枉。這耍一耍又不是俺說的,何必怪俺。”
    李長安歎道:“既然如此,你們下山走一遭也未為不可。此番去東京打擂,不如扁頭、阿長就跟著一起去,如何?”
    大嘴眨了眨眼睛,撓了撓後腦勺,一臉難色道:“這個,恐怕,不合適,我看他們還是留下陪我好了。”對李長安搖搖頭,使個眼色。
    扁頭、阿長,抬起頭,一臉不悅,齊聲道:“這是為何?師叔不可厚此薄彼,如若不然,我們就不開心了。”
    張明遠也看不過去,就懇切道:“應該讓二位師哥下山了,他們去了,多些歡樂,一路上我們說說笑笑,也不錯。”
    大嘴聽了這話,計上心頭,馬上笑道:“扁頭、阿長,你們聽聽看,明遠這話你們莫非聽不出什麽不對頭麽?他拿你們當作開心果,你們好比瓦子裏的猴子,他們把你們當猴耍,供他們取樂,你們還渾然不覺,真可笑。”
    扁頭和阿長都看向張明遠,張明遠矢口否認道:“絕不可能如此,師叔在開玩笑,故意這樣挑撥離間,你們不可聽信。”
    李長安笑道:“師弟這樣說,可不大好。”大嘴尷尬一笑,緩緩道:“開個玩笑,他們難道聽不出來。”
    扁頭摸了摸大嘴肥肚皮,輕輕拍了拍,翻個白眼。阿長道:“師叔真壞,讓我等不開心,豈有此理?”也摸了一下大嘴肚皮,笑了笑。
    費無極滿不在乎,信口道:“一起去,去東京玩玩。如若師叔不讓他們去,我和明遠師兄就不去了,我們好累,行走江湖果然不容易,回到終南山想歇歇腳。”
    李長安一怔,道:“那你們一起去,也好。路上有個照應。”看了一眼大嘴,頓時使個眼色。
    大嘴聽了李長安的話,一臉不悅,又勸道:“他們出去非惹禍不可,最不放心扁頭。扁頭你還是聽話,和師叔在山上多開心。”
    扁頭笑嗬嗬道:“不!俺就想去。”說話間一個小酒窩躍然臉上,如此憨態可掬,惹得費無極忍俊不禁。張明遠轉過身來,也是樂此不彼。阿長並不感到有什麽可樂的,這憨態可掬看太多,也就習以為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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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長安見狀,心下已定,意欲讓扁頭、阿長和張明遠、費無極一同下山。隻有大嘴若有所思,存有疑慮,不知所謂何故。
    阿長見大嘴悶悶不樂,就問道:“大嘴師父,為何不讓我和扁頭下山?”
    大嘴不假思索,立馬擲地有聲道:“怕你們闖禍,自尋煩惱。”扁頭叫道:“借口!俺不信。”隨即抱著李長安,假裝淚光點點。
    李長安道:“你們可以去,師父同意。”立馬安慰扁頭,輕輕拍了拍扁頭的後背。又對阿長微微一笑。
    扁頭喜出望外,眼睛睜得如銅鈴,立馬喜得樂開了花,拽著阿長的手,搖了搖,喜出望外道:“真的!太好了,俺盼星星盼月亮,如今見夢想成真了。”
    大嘴道:“不可!”擺了擺手,依然固執己見。扁頭拉著大嘴,搖一搖他的身子,又給他撓癢癢。大嘴被扁頭搞得抵不住,不覺哈哈大笑道:“要約法三章!”
    扁頭也笑容滿麵,爽快答應下來:“好,俺答應,一言為定。”眾人喜笑顏開,李長安搖搖頭,樂此不彼。
    大嘴道:“到了東京,不可貪杯,不可惹是生非,不可人前顯擺,不可說是終南山弟子。”掰著手指頭,叮囑起來。
    阿長一怔,馬上看向大嘴,驚道:“何出此言?”大嘴繼續堅持,目不斜視,叫道:“依不依,一句話?”
    扁頭無可奈何,皺眉之間,勉強點點頭,委屈道:“依!俺依了。師叔你,可要說話算話。”
    李長安道:“下個月下山,去東京,一則看望皇上,二則探探虛實,聽說此番東京來了不少武林高手,你們可記下了?”微微一笑,緩緩上前,神情肅穆,語重心長之際,對四個徒兒張明遠、費無極、扁頭、阿長再三叮囑。
    阿長道:“放心好了,師父不必如此。我等記下了,絕不敢忘記。”使勁點頭,不覺喜出望外。
    李長安捋了捋胡須,神情肅穆之際,歎了口氣,笑道:“嫌為師嘮叨了不成?”
    扁頭搖搖頭,不覺笑容滿麵。阿長道:“扁頭眼下樂出屁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真可笑。”
    李長安一臉狐疑,便捋了捋胡須,問道:“果然如此,為何樂出屁來?下山就這樣開心,至於麽?”
    大嘴乘此機會,笑了笑,便火上澆油開來。“年紀不大,排場不小,還嫌煩了,臭小子。”扁頭道:“大嘴師叔,俺沒有。”大嘴朝扁頭後腦勺摸了摸道:“鬼都不信,臭小子。”
    扁頭難為情,一時語塞,吱吱唔唔道:“師叔別這樣,俺也很好,如何不信俺,豈不冤枉了俺。”滿嘴語無倫次,眼珠子轉了轉,破涕一笑。
    李長安將扁頭、阿長招呼近前,仔細再三道:“但願如此,此去東京不可肆意妄為,須知出門在外,不可惹是生非,不可人前顯擺,不可人前賣弄,不可人前吹噓,可一一記下了?”
    扁頭、阿長使勁點點頭,齊聲道:“師父放心,我們知道了。”李長安輕輕用手指頭敲了敲二人後腦勺道:“又嫌煩了?”
    扁頭搖頭晃腦,哭笑不得。阿長一臉委屈,欲哭無淚。大嘴繼續火上澆油道:“嫌煩就不用去了。”
    聽了這話,扁頭急道:“大嘴師叔,孩子氣,說話不算話。”阿長也急道:“大嘴師叔居然欺負我們。”
    李長安莊嚴肅穆道:“一派胡言,哪裏有師父欺負徒兒的道理,豈不自欺欺人?”隨即給大嘴遞了一個顏色,微微一笑之際背過身去,捂嘴暗笑。
    大嘴鎮定自若道:“你們說怎麽個欺負法啊,既然覺得師父、師叔欺負你們,那你們就不要去了,免得說把你們欺負走了,就得不償失了。”
    張明遠笑道:“師父,師叔,不必如此,讓他們去好了,他們在山上一定憋瘋了。”
    費無極似笑非笑道:“就是不瘋,也可憐兮兮。看看扁頭師哥都瘦了,阿長師哥都矮了。”
    李長安捋了捋胡須,歎道:“從去年算起,為師已有十年沒去東京了,也好端端的,如何就瘋了?真是孩子氣,孩子話!”
    大嘴笑道:“兩個人,別孩子氣了,去吧!你們總是長不大,這可如何是好?”說話間摸了摸扁頭的臉蛋,又瞅瞅阿長的眼睛。扁頭,阿長笑出聲來,齊聲道:“這還差不多。”
    張明遠拉著扁頭、阿長,對他二人耳語起來:“東京,特別好玩,好吃的特別多。”扁頭和阿長驚得呆了,笑了笑。
    大嘴把耳朵湊近,偷聽起來,心裏樂個不住,隨即笑道:“臭小子,又是吃吃喝喝,東京有什麽好的,就是不聽話,還是終南山好!”
    阿長笑道:“大嘴師叔不爽快,偷聽我們講話。”扁頭問道:“好吃的,東京眼下真的很多?俺隻記得小時候,東京吃喝玩樂很多,這麽多年了,不知還像不像小時候。”
    費無極伸手比劃之際,笑道:“那可不,人山人海,都在吃吃喝喝。一口大鍋,一頭豬,肥頭大耳,味道好極了!”此言一出,眾人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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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光如梭,轉眼一個月後,終南山陽光明媚,綠樹成蔭,山澗溪水,叮咚作響。桃樹上早已結了果子,桃花早已不見了蹤跡。張明遠、費無極、扁頭、阿長一同下山,往長安城去了。
    四人本想到長安城見種師道、種浩一麵,奈何二人早已去了東京,原來種溪在元宵節後,就去了東京。如今幾個月過去,很久沒回家,做爹爹的種師道和做哥哥的種浩,便去看他了。老夫人尹氏與姚月、種雪坐著馬車把四人送到長安城的城門口,眾人依依不舍,開起玩笑。
    種雪目不轉睛看向張明遠,緊鎖眉頭之際,緩緩問道:“明遠哥哥,你去年上元佳節從東京回來,為何眼圈紅紅的?我們上山,你也悶悶不樂,一言不發。元宵節讓你下山到長安城過節,你也婉言謝絕。眼下暮春之際,樹上結了果子,有好果子吃了,你倒好了許多。你倒是真好了,還是假好了?千萬告訴我,如若不然,做妹妹的可要提心吊膽了。”聽了這話,張明遠一怔,動了動嘴唇。
    不等張明遠開口,扁頭道:“你明遠哥哥自打從東京回來,那個臉,要多黑有多黑,要多長有多長,好似俺欠他錢一般。俺細細想來,倒也沒欠他錢。俺想他可能是被江湖給嚇傻了。俺就說,江湖並不逍遙快活,也有血雨腥風。他們偏偏不聽,非要下山去逞能麽。結果回來便嚇壞了,能怪誰,俺看隻能怪他們自己。”說話間雙手叉腰,挑了挑眉毛。
    阿長道:“我們此番也要一同走一遭,之前很想去,偏偏錯失良機。聽說蔡太師設宴,有黃雀鮓,把我們都饞的要命。”偷窺一眼扁頭,接著道:“我以為黃雀鮓再好吃,畢竟是富貴人家的東西。我們尋常百姓家,還是吃些牛肉餅為好。黨項人的羊肉也不錯。上次明遠和無極去興慶府,帶回的枸杞還有很多。我便與扁頭下山買了一隻羊,燉了湯,滋味甚美,鮮的不得了,實在回味無窮。”
    費無極見阿長在使眼色,便心領神會道:“東京的羊肉湯,味道最是鮮美。我們此番定要去喝一碗。”扁頭道:“一碗哪夠,俺不喝個三碗五碗,誓不罷休。”眾人捧腹大笑。
    張明遠道:“姚月妹妹,種雪妹妹,你們放心好了。我好了許多,眼下春夏之交,和去年一樣。沒什麽煩惱,隻是上個月春寒料峭,有些傷風感冒,怕是難以抵抗,眼下總覺得不大舒適。”說話間打個噴嚏,揉了揉鼻子,眼睛也倦意未消,原來昨晚上還在想著自己的爹爹,嘴上不願相認,可心下依然惦念不已。費無極心知肚明,卻不願提及此事。
    姚月也知道了那件事,在種師道等人去往東京之前,老夫人尹氏還再三叮囑,不讓眾人提及此事,以免張明遠和費無極傷心難過,故而眾人謹小慎微。
    尹氏拿著兩個包袱走上前來,微微一笑,道:“明遠,無極,你們去東京散散心也是極好。這春暖花開,春光明媚,春意盎然之後,心煩意亂之事,就隨著一江春水向東流了。何況眼下春去夏來,天氣一日比一日熱了。可不能心煩意亂,以免急火攻心。”
    姚月接過老夫人手中包袱,叮囑道:“這兩個包袱裏,是一些糕點,你們四個路上吃。種浩和種溪走時,也帶了一些。你們到了東京,見到他們,別忘了,讓他們照顧好爹爹。”種雪道:“爹爹走時又咳嗽了,我看怕是舊病複發。”
    張明遠驚道:“既然如此,為何不勸住他老人家?春寒料峭,不宜出行。眼下春夏之交,穿衣最是麻煩,薄不得,厚不得,多不得,少不得。晝夜冷暖,差異不小,還是要謹小慎微才好。”
    尹氏搖搖頭,苦笑道:“你幹爹的性子,你們也不是不知道。他最疼愛溪兒。雖說元宵佳節過後,溪兒就離開京兆府,去往東京。也沒過幾個月,偏偏他放心不下,還要去看看。他又說,到了東京與張叔夜大人討論邊關要事,便是非去不可。老身就不好再阻攔了!我種家軍世世代代,便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馬革裹屍,為國盡忠。你們看看,如何可以阻攔你們幹爹?人生在世,誌在四方。我如若不是婦道人家,也想建功立業,出人頭地。”
    費無極道:“也是,幹爹為國盡忠,我們做晚輩的自愧不如。”阿長道:“你們就不要傷心難過了,常言道,春意闌珊,要如沐春風才是。眼下瓜果蔬菜要上新了,多吃幾個好果子,才是好兆頭呢。”
    扁頭道:“俺此番是重歸故裏,不知家鄉如今可好?還記得小時候在汴河邊,那春夏秋冬真是好極了。汴河邊的果園子裏,俺還偷過桃偷過杏,偷來的果子最好吃。還有汴河裏的魚和烏龜,打漁的老頭總想追上俺,可那時候雖說肥肥胖胖,但畢竟年紀小,老頭也跑不過俺。俺總覺得兩個屁股蛋子要掉了,晃來晃去的。”邊說邊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兩個屁股。眾人哄堂大笑。
    尹氏道:“扁頭的家鄉在開封府何處?”姚月道:“上次聽種溪說,在開封府東明縣。”種雪道:“不錯,是東京郊野的一個小縣,有汴河流經,也算不錯的地方。”
    扁頭點了點頭,介紹道:“俺小時候可是有一大家子人在一起,團團圓圓,其樂融融。可是俺爹和俺娘死得早,俺真想他們。俺要回去祭祖,給俺祖父祖母俺爹俺娘燒香磕頭,保佑俺無災無難,無病無禍。祖宗有靈,天下太平。”眾人忍俊不禁。
    張明遠道:“一大家子人?那該有多少人。”費無極道:“不知是四世同堂,還是五世同堂。人多了熱鬧,可吃飯時候,便要搶起來了,如若不然,沒得吃,要餓肚子了。”此言一出,扁頭早已淚落如雨,阿長瞧見,憋著不笑。
    眾人又說了幾句話,相互辭別。老夫人尹氏等人坐著馬車,漸行漸遠。張明遠等人也跨馬,離開長安城,往東京趕去。一路上,馬不停蹄,歡顏笑語。鶯歌燕舞,和風拂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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