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將星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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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東京朝議,群臣議論紛紛。種師中等人出師未捷身先死,群臣都惋惜不已。宋欽宗命令宣詔:處死了謊報軍情的焦安節,貶黜了畏敵不前,貽誤戰機的姚古。姚古被發配廣州,克日離京。宋欽宗還說,不許任何人送別姚古,違令者,同罪。
    宋欽宗心煩意亂,看向群臣,問道:“諸位愛卿,目下河北河東群龍無首,大軍無人主持,如何是好?”
    李邦彥定了定神色,出班啟奏道:“目下,惟有李綱大人堪當大任。”
    白時中也出班,煽風點火道:“李綱保衛東京城,讓女真人聞風喪膽,如若李綱不去救援太原府,恐怕無人能敵女真人。”
    張邦昌拱手之際,義正言辭道:“陛下,微臣願往,李綱大人如若離開東京,恐怕女真人會偷襲。”宋欽宗對張邦昌不理不睬,置若罔聞,依然盯著李綱。
    李綱一看,憋不住了,也義正言辭道:“皇上,不是微臣不願為陛下分憂,隻是東京防務迫在眉睫,如若稍有疏忽,就怕女真人卷土重來,就不堪設想了。老種將軍如今痛失愛子,又失去兄弟,他力不從心,也分身乏術,再說他還要屯兵滑州,以防不測。如若女真人繞開太原府,兩路大軍揮師南下,圍攻東京城,又當如何?”說話間擔驚受怕,愁容滿麵。
    目下做了吏部尚書的王時雍也出班擲地有聲道:“聖上,微臣以為李綱大人所言不差,不過太原府還在我掌握之中,可見女真人不過如此。李綱大人說女真人會卷土重來,再來東京,恐怕危言聳聽了。”
    正在此時,一語落地,“這東京雖說要緊,可太原府如若有失又當如何?”眾人看時,原來是新任樞密院少宰吳敏。
    又有一人出班,擲地有聲:“都怪童貫、王黼等亂臣賊子,結怨女真人,如若不然,不會有如今這般局麵。”眾人看時,原來是新任開封府府尹聶山。
    李邦彥也素知吳敏與王黼有仇,曾幾何時,王黼一步登天,曾侮辱過還是書生的吳敏,吳敏懷恨在心。想到這裏,馬上笑道:“太上皇那邊,皇上都給些麵子,吳少宰如何這般巧言令色,豈不可笑?”雖說李邦彥對蔡京等人也頗有微詞,可畢竟一同侍奉過太上皇,故而要美言幾句。
    白時中看向李綱,笑道:“李綱人,你作為文武雙全之人,一直主張與女真人決戰到底,你不去河北,誰去?”
    李綱哭笑不得,歎道:“陛下,微臣如若離開東京,恐怕東京安危就危在旦夕了。微臣拳拳報國之心,還望明鑒。”
    又一人出班,奏道:“一派胡言,李大人,難道除了你,東京無人了。”原來是宋欽宗目下提拔的中書省學士徐秉哲。
    李邦彥也煽風點火,冷笑道:“可不是!離開我李邦彥,大宋照樣洪福齊天,何況你一個小小的李綱,你以為你力挽狂瀾不成?你要明白,如若不是皇上力挽狂瀾,焉有今日?如若不是皇上抬舉你,焉有你今日的揚威耀武,位高權重。莫非你想功高蓋主,尾大不掉不成?”此言一出,群臣震動。
    宋欽宗就等著幾句,立馬怒發衝冠,伸手一指,喝道:“好了,不必爭吵。李綱,朕意已決!朕封你為河北河東宣撫使,即日離京,走馬上任,不得有誤!退朝!”李綱頓時緩緩搖頭,一言不發。
    片刻,宋欽宗揚長而去,群臣退出紫宸殿。李綱走出大殿,轉過頭看著皇宮大殿,頓時淚流滿麵,仰天長歎,漸行漸遠。
    這日,東京城外,種師道、張明遠、費無極、子午、餘下、普安、武連送別李綱。李綱義憤填膺,心中苦悶不堪。張明遠等人心知肚明,感同身受。
    李綱神情肅穆,愁容滿麵之際拱手道:“這麽多人前來相送,本官受寵若驚。爾等為國為民,實為大宋黎民百姓之萬幸。可憐忠肝義膽,仁人誌士,一個個被逼無奈,遠離朝廷。”
    種師道眼裏帶淚,咳嗽一聲,也拱手深情道:“賢弟,如今世態炎涼,奸臣當道,如之奈何?老夫老了,恐怕一閉眼,一了百了。”搖搖頭,苦笑一聲。
    張明遠仰天長歎,喃喃道:“朝廷大事,我等也無能為力。”費無極歎道:“皇上畢竟年輕氣盛,受人蠱惑在所難免。”
    李綱搖頭苦笑,歎道:“不怪皇上,也不幹群臣的事。天命難違,如之奈何?”
    子午一怔,問道:“大人也相信天命?”餘下道:“天命難違,是何道理?”
    武連搖了搖頭,苦笑道:“不懂,不懂。”普安拱手道:“大人,但說無妨,還望賜教?”
    李綱仰天長歎,喃喃道:“本官一生,覺得凡事要事在人為。明知不可為而為,雖勇氣可嘉,可總是患得患失。太上皇時候,本官還是一個太常少卿,皇上恩典,做了兵部侍郎。想想看,也是天意弄人。張叔夜也是文武雙全,做過禮部侍郎。本官是兵部侍郎。都是緣分使然!張叔夜大人被蔡京等人趕出東京,做了地方官,可他任勞任怨,還勞苦功高,平叛了宋江造反,也算功不可沒。我如若不是東京保衛戰,恐怕比不上張叔夜大人!”說到這裏,動情之際,淚流滿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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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明遠想起張叔夜,也是歎了口氣,深情道:“好久沒見張大人了,不知他眼下可還好?聽說他把宋江等人打得一敗塗地,真為他高興。文武雙全,不可多得。實乃我大宋智勇雙全之輩!”
    費無極回憶往事,曆曆在目,頓時歎道:“還記得與張大人一同出使西夏,真是刻骨銘心,難以忘懷。仿佛時光倒流,回到那年。”
    普安安慰費無極,馬上說些別的事:“師父,此番東京保衛戰,張大人為何沒來?我們上次出使高麗歸來,就去濟南府拜訪過他。”
    李綱義憤填膺,氣道:“宋江之事後,張叔夜大人做了龍圖閣直學士,青州府知府。太子登基大寶,有人說要給張叔夜加官進爵,調入東京,可李邦彥夥同蔡京、高俅、童貫、朱勔、王黼、梁師成、楊戩,曾三番五次到太上皇、皇上跟前嘮叨,說張叔夜這個人不可大用,如若到了東京,一定尾大不掉。故而張叔夜大人無緣廟堂之上!本官到了東京,曾試探過皇上,讓張叔夜進京與我協同防禦女真人,李邦彥、白時中、蔡京等人又得知了消息,馬上在太上皇跟前說些張叔夜的壞話。皇上耳根子軟,聽了太上皇的告誡,故而張叔夜大人也就沒法進京了。本官雖說進京了,也保衛了東京。可結局你們也看得清楚明白,還不是落得個被迫無奈,離開東京的下場!你們也心知肚明,咱皇上,從太祖到如今,四個字就不能提!”
    種師道驚道:“大人何出此言?張叔夜在山東,為國為民,也算忠君報國,在不在東京,我看他看的很開。”
    餘下道:“哪四個字,還望大人賜教?”子午看向李綱,拱手道:“大人,我們可不知道。”普安與武連齊聲道:“四個字,哪四個字?”
    張明遠和費無極齊聲道:“還望賜教。”種師道也看向李綱,神情肅穆。
    李綱冷笑道:“正道是,‘尾大不掉’!”擲地有聲之際,淚如泉湧。眾人恍然大悟,默不作聲。
    種師道看向遠處,不由黯然神傷,歎道:“常言道,‘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可皇上卻從東京發號施令,憑的是快馬探報,和樞密院的妄加揣測。老夫戎馬一生,帶兵打仗自來都是因勢利導。如若靠著樞密院傳來的地圖打仗,早死了八百回。”
    李綱道:“不錯,東京保衛戰,皇上雖說讓我先斬後奏,可有些事,李邦彥、白時中就派人推三阻四,許多人不聽號令,我就沒辦法了。”深有感觸,隨即點了點頭。
    張明遠心裏義憤填膺,也是無可奈何,環顧四周,仰天長歎:“你們覺得禁軍與女真人作戰,如何?”
    費無極道:“自然屢戰屢敗,何須言說?”搖搖頭,破涕一笑。
    種師道不以為然,捋了捋胡須,深情道:“西軍當年很不錯。”
    李綱神情恍惚,喃喃道:“西軍很不錯也是當年!常言道,好漢不言當年勇,是也不是?”
    子午心有餘悸,驚道:“女真人不簡單,他們一個個身強體壯。”武連道:“吃鹿肉。”餘下道:“喝鹿血!”普安道:“用高麗參泡腳!真浪費!”
    李綱笑道:“這般看來,就了不得了。不過事在人為,我大宋十個打他一個,自然就打得過。”
    種師道擔驚受怕,歎道:“女真人兵強馬壯,長驅直入,恐怕,我大宋難以抵擋!如今戰和左右搖擺,這麻煩就在皇上。”隨即低聲細語。
    張明遠對李綱拱手而笑:“大人,素聞大人文武雙全,就是無緣得見大作。”
    費無極道:“還望大人此去,多加保重!如若有緣,他日定會重逢。”
    李綱笑容滿麵,卻心如刀割,深情拱手道:“再見了諸位,本官此去,恐怕再難回東京了。”
    張明遠安慰道:“大人,此去,山高水長,多加保重!放心好了,皇上還要大人保衛東京。”
    費無極語重心長,勸道:“大人一路,多加保重!此去河北恐怕很快就會回來,畢竟金人來犯東京,這可說不準。皇上離不開大人。”
    李綱苦笑道:“你們不必安慰我,賊人排擠我離開東京,就好比張叔夜被蔡京和童貫趕出東京一般。一旦離開,恐怕難以回來了。”
    子午四人意欲再勸,張明遠和費無極使個眼色他們就不動聲色了。種師道又勸幾句,李綱卻安慰種師道節哀順變。種師道便不說話了。
    片刻,眾人噓唏不已,李綱的馬車不見了蹤跡,天上的鳥雀也漸飛漸遠。汴河滔滔,沉默不語。那東京城裏依然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得知種師中和種溪遇害的消息,種師道總是夜不能寐,心如刀割,幾日裏一直強忍悲痛,食不甘味。種師道畢竟年紀大了,也容易過度傷悲,那宋欽宗偏偏召種師道進宮,還親口告訴他,故而那日,不等張明遠等人告訴,種師道便早知道了。
    自從李綱離開東京的當夜,張明遠和費無極送種師道抵達府邸時,老人家早已支持不住昏厥過去,被抬回屋內,躺在床上數日,說不出話來。過了幾日,宋欽宗派太醫診治,方才慢慢恢複。種師道也能說上幾句話,隻是氣喘籲籲,老淚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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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傍晚時分,紅燈高掛在府邸亭台樓閣之間,臥室內,張明遠和費無極坐著與種師道說話,都想安慰老人家。子午四人在明紅那邊陪著明浩玩,故而沒有過來一同安慰種師道。
    種師道指了指張明遠身後,張明遠看過去,原來是桌子上立著一隻巨大的毛筆,張明遠愣了愣。種師道示意他拿過來,張明遠便起身拿了過去,遞到種師道手中。種師道將那毛筆從頭到尾,反複摸來摸去,又靠近自己的臉頰,緊緊地貼著,動了動眼角,豆大的淚珠滾落下來。
    費無極道:“幹爹,這毛筆可是種溪的寶貝,他從京兆府帶到了東京。”種師道輕輕點了點頭,眼裏含淚。
    張明遠急道:“幹爹,嚇死明遠了,你可好些了。”費無極勸道:“幹爹不必如此,身子要緊。”
    張明遠哭道:“幹爹要節哀順變。”種師道示意丫鬟端碗參湯來,丫鬟便出去了。
    種師道見丫鬟走後,便喃喃道:“明遠、無極,幹爹恐怕不久人世了,有幾句話要告訴你們。”聽了這話,張明遠和費無極二人麵麵相覷,瞠目結舌,示意種師道別說了。
    種師道咳嗽一聲,歎道:“老夫繼承種家軍,不敢辱沒祖上威名。馳騁疆場,也算為國盡忠。無奈幾次進言,天子不聽。如今金賊來犯,損兵折將,士氣低落,後患無窮。幹爹不是為兄弟和溪兒哭啊,是為大宋列祖列宗打下來的江山社稷哭啊!悠悠蒼天,也難知老夫心中悲苦。忠言逆耳,付之東流。江山社稷,毀於一旦。黎民百姓,將要國破家亡。”大叫三聲,淚如雨下,愈是悲憤交加。不幾日,種師道便撒手人寰,時年七十六歲。
    得知此事,宋徽宗悲痛欲絕,三日內不吃不喝,宋欽宗帶領文臣武將前往哭祭,墜朝三日,東京城黎民百姓聞言,無不傷心難過,盡皆前往悼念。鄆王、康王、趙香雲、李師師、明紅、明浩、果兒、月兒,盡皆前往祭拜。開封府也停公一日,以示哀悼。宋欽宗下令東京城瓦肆娛樂停歇一日。
    那種浩早從長安馬不停蹄趕來,夜以繼日,火急火燎。種浩、張明遠和費無極三人在守靈之夜,默默流淚。子午和普安二人,先後安慰再三,也無濟於事。餘下和武連抱著明浩,明浩眨了眨眼睛,想起自己的爹爹張小寶,不覺也嗚嗚的哭了起來。明紅見狀,自然也心知肚明,看了一眼張明遠,又瞅了一眼明浩,頓時左右為難,不知要安慰哪一個。
    種浩哭道:“爹爹,孩兒來遲了。叔父和弟弟死的太慘,你老人家又棄我而去,孩兒可如何是好?以後,這種家軍就沒了主心骨,以後我可怎麽辦呢?”想起小時候的曆曆往事,想起一家人的其樂融融,哽咽再三,不由跪在地上,默默流淚。
    張明遠想起往日的點點滴滴,心中責怪自己,不應該讓幹爹進京,應該勸他老人家在京兆府頤養天年。看到種師道的靈柩,張明遠眼淚婆娑,捶胸頓足,後悔莫及,伸手之際,左右開弓,打起自己,隻聽劈啪作響,幾個耳光聲襲來。
    費無極大驚失色,趕忙拉住張明遠的手。張明遠卻示意他別管,張明遠心如刀割,跪在地上,用頭撞地,額頭也滲出血來。費無極抱著張明遠,二人嗚咽開來,哭作一團,好似兩個小孩子。
    子午四人趕忙捂住明浩的嘴巴,原來明浩差點笑出聲來。明紅見哥哥張明遠如此傷心難過,悲痛欲絕,也是痛心疾首。
    外麵,狂風大作,電閃雷鳴,傾盆大雨,好生了得。嘩嘩作響之際,雨滴砸在地上,叭叭作響,還有那冰雹如豆子大小打在門外,劈裏啪啦,好生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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