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不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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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元三年秋 長安城
    子時的梆子聲剛過第三響,禦史大夫戰琦的馬車碾過未央宮前的青石板。車簾被夜風掀起一角,露出他緊握青銅符節的手,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三日前先帝陵寢的異常震動,此刻想來仍令他後頸發涼。
    "大人,到了。"車夫壓低的聲音裏帶著顫抖。
    戰琦掀開車簾的瞬間,瞳孔驟然收縮。本該重兵把守的霸陵神道空無一人,月光在九丈高的闕樓飛簷上流淌,將那些鎮壓邪祟的獬豸雕像映得森然可怖。他摸向腰間魚符的動作忽地頓住——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血腥味。
    "點燈!"戰琦厲喝出聲的刹那,三十名玄甲衛同時舉起鬆明火把。躍動的火光中,神道兩側的柏樹林裏赫然倒伏著數十具禁軍屍體,他們咽喉處的血洞還在汩汩冒血,顯然斃命不過半柱香時間。
    突然,地底傳來沉悶的機括轉動聲。戰琦循聲望去,隻見先帝享殿前的青銅龜趺竟緩緩移開,露出黑黢黢的洞口。八個披著玄色鬥篷的身影抬著鎏金棺槨魚貫而出,為首之人手持的青銅鈴鐺在月色下泛著幽光。
    "攔住他們!"戰琦揮劍前指,玄甲衛的弩箭破空聲與鬥篷人的鈴鐺聲同時響起。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那些弩箭在距離鬥篷人三尺處突然墜地,仿佛撞上了無形的牆壁。
    持鈴人轉頭看向戰琦,兜帽下的嘴角勾起冷笑。他搖動鈴鐺的節奏陡然加快,享殿兩側的鎮墓石獸竟開始簌簌落灰。當第一具活人俑從石像中破殼而出時,戰琦終於看清那些"石像"的真麵目——竟是用活人澆鑄的陶俑!
    "退!快退!"戰琦嘶吼著揮劍劈開撲來的陶俑,腥臭的黑色液體從陶殼裂縫中噴濺而出。混亂中他瞥見棺槨縫隙間露出的金絲紋樣,那是唯有天子才能使用的十二章紋。
    子時三刻 戰琦府邸
    書房內的青銅漏壺滴到第七聲時,戰琦終於拚湊出虎符上的密文。當他將虎符缺口對準北境輿圖的某個標記時,冷汗瞬間浸透中衣——那個位置根本不是邊關要塞,而是高祖皇帝封存赤霄劍的雲夢澤禁地。
    突然,窗欞發出細微的響動。戰琦反手將虎符塞進硯台暗格,劍鋒已然出鞘三寸。三道黑影從不同方向破窗而入,他們的彎刀在月光下泛著藍芒,刀法卻是標準的北軍製式。
    第一刀劈碎案幾時,戰琦終於看清刺客衣襟內繡著的銀狼圖騰。這不是匈奴死士,而是本該鎮守蕭關的北軍精銳!電光石火間,他想起三日前審問陶俑工匠時,那個老匠人臨死前嘶吼的"銀狼噬日,天命......"
    第二刀擦著咽喉掠過時,戰琦突然聞到熟悉的檀香味。一道白綾從天而降纏住刺客手腕,緋色宮裝的女子翩然落在梁間,她鬢邊的金步搖在廝殺聲中紋絲不動。
    "大人可知,"女子旋身避開刀鋒,聲音清冷如碎玉,"虎符調動的根本不是北軍?"她的袖箭精準穿透第三個刺客的咽喉,"三年前陣亡的驃騎將軍霍鋒,此刻正帶著五千鬼麵軍在雲夢澤等您。"
    霍鋒這個名字像根生鏽的鐵釘紮進戰琦太陽穴。三年前陽關大捷的慶功宴上,他親眼看著這位年輕將軍飲下禦賜鴆酒——因擅自追擊匈奴殘部導致五千精騎葬身沙暴。可眼前女子袖箭上的狼頭紋,分明與當年霍家軍的圖騰一模一樣。
    "叮——"
    女子耳墜突然發出蜂鳴,她臉色驟變,扯著戰琦滾入書架後的暗道。幾乎同時,書房四壁滲出粘稠的黑液,那些被殺的刺客屍體竟抽搐著站起,關節發出陶土開裂的脆響。
    "這是陰兵借道!"女子往戰琦掌心塞入冰涼的玉蟬,"含在舌下,能騙過他們的屍氣感知。"
    暗道石階盤旋向下,戰琦的魚符開始發燙。當眼前出現地下運河時,他終於認出這是漢武帝修建的"陰渠",但本該幹涸的水道此刻奔湧著猩紅液體。九具懸棺順著血水漂流,棺蓋上用朱砂畫著扭曲的星圖。
    "看水紋。"女子突然按住他肩膀。血河中浮現出無數細小的金箔,拚成《山海經》中"女醜之屍"的圖案。戰琦猛然想起,那夜先帝棺槨上的十二章紋裏,唯獨缺了象征巫術的黼紋。
    一聲詭異的蛙鳴從懸棺中傳出,戰琦的玉蟬突然在口中震動。他看見自己的影子在石壁上分裂成三個:一個正在腐爛,一個長出鱗片,還有一個在撫摸腰間的虎符。
    "閉眼!"女子用白綾纏住他手腕,"這是雲夢澤的蜃霧,能照出人心中最恐懼的未來。"
    緋衣女子袖中射出的銀針在燭火下泛起幽藍,戰琦認出這是蜀中唐門的"九霄環佩"。女子腳尖輕點案上滴血的人頭,染血的素手掀開刺客麵皮,露出下麵青紫色的圖騰——本該出現在南越巫祝額頭的巴蛇紋。
    "大人可聽說過"三軍易主"的童謠?"女子將染血的白綾纏回臂間,"北軍銀狼噬日,南軍巴蛇吞象,羽林...嗬..."她突然揮袖打翻燭台,在黑暗中壓低聲音:"當年周亞夫將軍餓死前,在囚室牆上畫了七隻倒懸的蝙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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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琦按住腰間虎符,突然想起那日闖入太後寢宮時,鳳榻後的屏風上正是七蝠捧月圖。月光透過窗欞將女子鬢邊步搖的影子投在牆上,那分明是把縮小的吳鉤!
    "你是誰的人?"戰琦劍鋒轉向女子咽喉。
    回答他的是驟然響起的編鍾聲。來自未央宮方向的音波震得梁柱簌簌落灰,女子突然痛苦跪地,耳中爬出半截晶瑩的玉蟬。她掙紮著扯開衣襟,心口處浮現出北鬥狀的光斑:"去太液池...水底...咳...龍首原的倒影..."
    第五幕:鏡淵迷城
    子時的太液池泛著詭異的紅光,戰琦口含犀角潛入水中。本該冰冷的池水卻滾燙如沸,腰間虎符突然劇烈震動。在池底淤泥中,他摸到了刻有十二時辰的青銅輪盤。
    當虎符嵌入輪盤中心時,整個長安城的地麵開始傾斜。戰琦驚恐地發現池底浮現出倒懸的街市——那是龍首原下的鏡像長安!鬼影幢幢的市集上,本該在三年前斬首的晁錯正在販賣人骨羅盤,而早已薨逝的先帝竟在酒肆獨酌。
    "戰卿來遲了。"先帝的影子在琉璃鏡中輕笑,手中杯盞盛的不是酒,而是流動的水銀,"看看真正的七國之亂吧。"鏡麵突然浮現血海滔天的場景:吳王劉濞的軍隊竟在與長著獸首的士兵交戰,天空懸著兩輪紫月。
    戰琦倒退半步,踩碎了地上一具陶俑。無數閃著綠光的文字從裂縫中湧出,在空中組成《甘石星經》缺失的《熒惑卷》。他突然明白先帝棺槨中的金絲帛書為何用反書撰寫——那根本不是詔書,而是鎮壓異界之門的咒文!
    戰琦在鏡像長安的當鋪裏,戰琦用半塊虎符換得個青銅砂漏。店主獨眼裏浮動著星雲:"這是用墜落在雲夢澤的熒惑之石打磨的,每粒砂都含著個瘋掉的魂魄。"
    當戰琦將砂漏帶回現世,發現砂粒在自動組成人臉。其中浮現的赫然是霍鋒的麵容:"戰大人,我們五千兄弟被困在時蝕之室,這裏的時間在吃人!每刻鍾就有人化成陶土..."聲音突然扭曲,"小心玉蟬!它們不是控聲的,是吸魂的!"
    砂漏突然爆裂,流出的不是砂而是血水。血珠在地麵匯成地圖,指向驪山深處的溫泉宮。戰琦連夜策馬出城,卻在官道旁發現成隊的商人挑著玉甕,甕中浸泡的竟是縮小的人俑胚胎。
    跟蹤至破廟時,他聽到驚人的對話:
    "這批貨送進溫泉宮,少府監的大人們等著換玉髓呢。"
    "聽說太後每日要服七顆活俑丹,皮膚才不潰爛..."
    "噓!你們不覺得最近北鬥星的位置不對嗎?紫微垣裏多了顆血色星辰..."
    強行闖入溫泉宮的當夜,戰琦在煉丹房找到了答案。九尊青銅鼎裏熬煮的根本不是丹藥,而是無數蠕動的玉蟬!鼎身上的銘文記載著恐怖真相:所謂"長生術"是將靈魂注入玉蟬,再寄生到新軀體。
    當他用劍挑開沸騰的藥渣,赫然露出半張未消融的人臉——竟是三日前才見過的羽林衛都尉!身後突然響起環佩叮當,太後帶著群玉蟬宿主圍住丹房:"戰卿可知,高祖斬白蛇時,那蛇為何要擋在路中央?"
    戰琦握緊劍柄後退,腳跟碰到了暗門機關。墜入地下密室時,他看見無數浸泡在藥液中的軀體——全都是年輕時的太後!最深處的水晶棺裏,躺著個與當今皇帝容貌完全相同的男子,胸口插著把刻有"白帝子"三字的隕鐵劍。
    戰琦在這之後不知去向。…
    建元三年霜降,戰琦在灞陵廢墟發現支人骨笛。當吹響第三聲時,長安城突然折疊成《山海經》插圖——朱雀門化作真正的火鳥衝天而起,未央宮變形成九頭巨龜。更可怕的是,所有百姓都成了畫中墨點,唯有他保持著血肉之軀。
    "這不是我們的長安。"身後傳來沙啞聲音。戰琦轉身看見個渾身長滿青銅鱗片的老者,他手中提著的燈籠裏,跳動著用甲骨文編寫的火焰。
    老者扯開衣襟,露出胸腔內轉動的青銅渾天儀:"從你打開先帝棺槨那刻起,九維黃腸題湊就失衡了。看——"他指向空中龜裂的太陽,裂縫中滲出黑色黏液,"熵減祭司正在把現實改寫成墓誌銘。"
    突然,老者脖頸裂開,鑽出條刻滿楔形文字的青銅蜈蚣。戰琦揮劍斬斷蟲身時,飛濺的綠色血液在空中凝成地圖——竟是倒懸的驪山皇陵剖麵圖,標注著"時繭孵化室"的位置。
    穿過渭水河底的青銅鏡,戰琦跌入沒有天空的世界。這裏的地麵是半透明的髒器組織,遠處漂浮著無數氣泡,每個氣泡裏都上演著不同版本的七國之亂。他在某個氣泡中看見自己身披吳王戰甲,正將長劍刺入景帝咽喉。
    "歡迎來到蜃珠胃囊。"雙頭侏儒從血肉地麵鑽出,左邊的頭啃食著竹簡,右邊的頭吐出帶血的玉片,"想找真相?用你的記憶來換。"它突然伸長脖子,兩個頭顱的牙齒分別咬住戰琦左右手腕。
    戰琦忍痛觀察四周,發現侏儒的影子是獨立存在的第三個體。當影子舉起刀時,他猛地側身——侏儒的兩個頭因慣性相撞,影子刀刃正好刺穿它們共同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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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聰明人。"影子化作老嫗,遞上顆跳動的翡翠心髒,"吞下這個,你能看見熵流。"戰琦照做後,整個世界突然變成交織的彩色絲線,每條絲線都連接著活人俑與曆史事件。他順著絲線狂奔,最終撞進正在融化的太極殿。
    龍椅上的景帝已變成半人半俑的怪物,胸腔內延伸出的血藤纏繞著十二具金縷玉衣。戰琦劈開玉衣,裏麵掉出的不是屍骨,而是正在孵化的時空胚胎。
    "你來得正好。"太後的聲音從血藤中傳出,她的身體與藤蔓完全融合,發間開滿青銅花,"當年周勃滅諸呂,用的可不是尋常刀劍。"藤蔓突然裂開,露出裏麵封存的誅呂戟——戟刃上沾著的根本不是血,而是凝固的時空碎片。
    戰琦用骨笛刺穿血藤時,整個空間開始坍縮。他墜入青銅迷宮,牆壁上布滿會蠕動的鍾鼎文。當觸摸"亂"字時,突然被吸入七國之亂現場,但這次他成了被澆鑄的活人俑!
    在陶土封住口鼻的瞬間,戰琦發動玉蟬網絡逆向寄生。他的意識順著血藤經絡逃逸,在九個時空同時睜開雙眼——每個世界的戰琦都獲得不同變異能力:有的雙手變成青銅算籌,有的眼球轉化成星圖,有的脊椎生長出甲骨文刻刀。
    九大戰琦在量子陵墓核心匯合時,終於見到真相本源:所謂的皇陵,竟是漂浮在熵之海上的文明方舟。無數被篡改的曆史如同腐爛的鯨屍在海麵沉浮,太後集團正在用活人俑打撈這些"曆史殘骸"煉製長生藥。
    "你們所謂的叛亂,不過是方舟引擎的排氣孔。"太後真身顯現——她是長著三千青銅手臂的熵妖,每隻手都握著個正在坍縮的朝代,"七國之亂?那不過是本宮修剪曆史枝椏時濺落的碎屑。"
    當九大戰琦啟動黃腸題湊自毀程序時,整個熵之海開始沸騰。他們用變異軀體組成九宮陣法:青銅算籌破解密碼,星圖眼球導航方位,甲骨文刻刀改寫現實法則...在方舟爆炸的強光中,戰琦們聽見最初世界的呼喚——那支人骨笛正在時間盡頭吹響安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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