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好像比往年冷了一些”
    “是啊，這身雪狐皮都快扛不住了，快進城吧，進城就好了”
    風雪之中，傳來細碎聊天聲。
    視野拉近，數十隻巨大的雪獸排成一排，在路上緩步前行，聲音是從領頭的一隻龐大雪獸背上傳來的。
    背上坐著兩個人，被厚重皮襖裹住全身，隻露出一雙眼睛，他們是遠道而來售賣貨物的。
    就在這時，前方忽然傳來陣陣雷聲轟鳴。
    但是隻聞雷聲，不見雷電。
    “見鬼，這天氣怎麽會打雷？”，其中一人喃喃道。
    眾人繼續向前，行過一段路程後，忽然發現前方有一道人影。
    “咦，有人，這片荒地怎麽會有人獨自行走？大家小心些”
    前方雪獸上的人開口說道，後方眾人皆小心前行。
    等到了近前，眾人才看清那人。
    那是一個的男子，身穿黑色長袍，高冠長發。
    隨後那人轉身，雪獸上的李老大不由地讚歎道，好俊的一個人。
    隻是有些奇怪的是，在這大雪之中，那人撐著一把小傘。
    ‘這小傘有啥用？能擋住幾縷風雪？’，李老大心中不禁暗道。
    不過當他細細看過去之後，發現那些風雪並未能近身，到其身邊便自動繞過。
    ‘是位修行者’，李老大心中湧起驚訝，隨後迅速走下雪獸，上前拱手道。
    “在下芙蓉鎮千柳商會的管事，此次運貨路過此地，見過仙師”
    說罷，李老大對著前方的人影深深地鞠了一躬。
    這裏已經是煙雲城的區域外圍了，城主對周邊早有約束，往來修士不可對商隊動手，否則將於整個煙雲城為敵。
    這些年來，這片區域治安一向很好，因此李老大也並未太過擔心。
    “無妨，我隻是路過”
    一道輕和的聲音傳入李老大耳中，讓李老大鬆了一口氣，知道並非歹人。
    “你說煙雲城？這座城是何時而建的？”，那人開口問道。
    “聽家中長輩說，這座城池建立已有五百年了，不過具體多少年，隻有城主知道了，我等凡俗是不知曉的”
    “五百年......”
    李老大聽到那人喃喃道，語氣中有些許滄桑。
    “你們走吧”，那道人影開口道。
    “多謝前輩”，李老大行了一禮，隨後回到雪獸上，招呼著眾人前行。
    雪獸一個個經過那道人影身旁，雪獸上的人都屏氣凝神，不敢做什麽動作。
    看著商隊離去的身影，那道人影有些感慨地說道
    “五百年.....春秋城....煙雲城”
    這道人影，自然是剛剛回到西極的李長生。
    他吞噬那半個世界，耗費了太多時間。
    距離他離開這個世界，已經過去了五百三十六年 。
    “五百年了，已經物是人非了啊，不知道當初的戰況如何”
    剛剛李長生一出現，這方世界就感應到了，對李長生產生了強烈的排斥。
    修仙者如蠹蟲，隻進不出，越是修為高者越是如此。
    李長生當機立斷，將權杖化為傘，遮掩住了自己。
    另一位更為強大世界的造物主，三分之一的力量來遮掩李長生，自然是可以的。
    這裏是春秋城周邊，但是那人口中，並未出現春秋城三個字。
    當初自己自爆，陸子吟和漢辰的謀劃落空，數位渡劫修士，齊聚春秋城。
    他們是戰？是逃？
    下一刻，李長生一步邁出，轉瞬間便出現在一座城門前，城門牌匾上，寫著“煙雲城”三個字。
    隨後，李長生的神識覆蓋了整個煙雲城。
    城中有三股較為強大的氣息，城主府，一名修士正在打坐。
    一處花樓中，一個大漢正摟著一群女子喝酒。
    一處學堂中，一個中年人正在教書，麵前是一群凡人孩子。
    ...........
    醉仙閣三樓雅間內，燭火搖曳。
    王炎正左擁右抱，粗壯的手臂摟著兩個衣衫半解的歌姬。
    “再來！今日不醉不......”
    話音未落，眼前驟然陷入漆黑。
    王炎隻覺天旋地轉，再睜眼時，身下柔軟的錦褥變成了冰冷的青石地麵。
    濃烈的脂粉香被某種古老檀木的氣息取代。
    “幻術？迷陣？”
    作為元嬰修士，王炎反應極快。
    體內元力如火山噴發，肌肉瞬間膨脹撐裂衣袖。
    他暴喝一聲，右拳裹挾著赤紅罡氣轟向牆壁。
    “砰！”
    悶響在密閉空間回蕩。想象中石屑飛濺的場景並未出現，青石牆麵上連道白痕都沒留下。
    王炎瞳孔驟縮，指骨傳來鑽心疼痛。
    一縷青光自頭頂灑落。
    王炎突然發現自己動彈不得，連眼皮都無法眨動。
    更可怕的是，體內奔騰的元力像被凍結的江河，連元嬰都被某種力量禁錮。
    “前...前輩...”他喉嚨裏擠出幹澀的聲音，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能如此輕易鎮壓元嬰修士的存在，至少是化神期的大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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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室中央的陰影如水波蕩漾，走出一位撐傘的黑袍人。
    紙傘輕抬，露出半張俊美如玉的麵容。
    王炎對上那雙眼睛的刹那，仿佛看見無盡星穹在眼前破碎重組。
    “我問，你答。”
    聲音很輕，卻在王炎識海中掀起驚濤駭浪。
    他拚命眨眼表示順從，發現下頜突然能活動了。
    “您...您盡管問！小的王炎，定當知無不言！”他聲音發顫。
    傘麵微微傾斜：“五百年前，這裏發生了什麽？”
    王炎渾身一抖，這個在煙雲城堪稱禁忌的詞，像塊燒紅的烙鐵燙在舌根。
    “五...五百多年前”王炎咽了口唾沫，“那時這裏還叫春秋城。”
    “不過五百三十六年前，春秋城發生了一場大戰，整座城池被夷為平地”
    “據說，據說那是渡劫修士出手”
    王炎說到這裏停了下來，
    “然後呢？”，李長生繼續問道。
    “然後......”，王炎說著，神色中流露出懼色。
    “西極亂了起來，最先傳出來，寒焰聖宗整個宗門消失”
    “後來，赤霄閣區域傳出劇烈戰鬥”
    “一些傳言開始在西極之地蔓延開來。
    有人說，禁地裏的渡劫期強者出世了，這位強者性情暴虐，以吞吃修士為樂。
    這個消息讓整個西極之地人心惶惶，低階修士們更是嚇得瑟瑟發抖，紛紛躲進了深山之中。
    那些高階修士們，有的選擇聯合起來，共同抵禦未知的威脅；有的則選擇了逃離西極之地，尋找新的安身之所。
    在這混亂的局勢中，太昭域的靈霄神宗、天羅域的碧落天宮、無極域的玉虛樓，都出現了意外。
    至此，西極之地再無化神期的宗門，曾經的輝煌瞬間化為烏有。
    一開始，西極之地的低階修士們整日提心吊膽，害怕自己成為那渡劫期強者的盤中餐。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發現那股神秘的力量似乎對低階修士並沒有太大的興趣。
    低階修士們心中的恐懼逐漸消散，開始重新在西極之地活動起來。
    過了一些年，西極之地逐漸平靜下來。
    一些幸存者們聚集在一起，他們在曾經春秋城的廢墟上，建立了煙雲城。
    這座新城，在眾人的努力下，逐漸繁榮起來。”
    王炎說完這些後，心中忐忑不安，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緊張。
    他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是否讓對方滿意。
    然而，下一刻，一陣光芒閃過，他發現自己重新出現在了花樓之中。
    旁邊的女子，臉上帶著疑惑的神情，伸出纖細的手指戳了戳他，輕聲問道：“你發什麽呆呢？”
    王炎回過神來，看著周圍熟悉的環境，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
    隻是那緊張的情緒，依舊在心中揮之不去。
    李長生走在街道上，王炎的話浮現在他腦海中。
    陸子吟和漢辰敗了，西極成了那些渡劫修士的牧場。
    他們吃飽喝足，又回禁地睡大覺去了。
    中州呢？想來並不會好多少。
    許悅呢？小蝶呢？慕容呢？
    他許下過承諾的，要保其安全的烈光上人呢？
    春秋城中，那些城主府的手下呢？
    如今春秋城隻剩廢墟，曾經的承諾早已支離破碎。
    “我這一生，還真是失敗啊。”
    李長生仰起頭，看著被大陣籠罩的天空，發出一聲歎息。
    好的不夠徹底，壞的也不夠徹底。
    就像久遠的記憶中，高中結束之後的那個暑假。
    後悔自己玩也沒玩好，學也沒學好，還不如痛痛快快地玩呢。
    這麽多年過去了，還是沒一點長進啊。
    煙雲城的大陣隔絕了外界的風雪，城中百姓衣著單薄，悠然自得地穿梭在街巷之間。
    當他們看見這個撐著油紙傘的黑袍人時，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
    有人小聲議論，有人駐足打量，但很快又各自忙碌起來，這世上怪人太多，多看一眼都是浪費時間。
    李長生緩緩邁開步子，他的目光掃過街邊熱鬧的茶館、琳琅滿目的商鋪。
    就在他踏出最後一步的瞬間，身影如青煙般消散在原地。
    ................
    一片破碎的宮殿群中，李長生的身影驟然顯現。
    李長生放眼望去，這裏還是和當初一樣。
    不過比當初更加死寂了幾分。
    李長生猛地將傘拋向空中，油紙傘在空中急速旋轉，化作一根閃爍著幽光的長杖。
    長杖頂端瞬間生長出無數枝丫，如同活物般瘋狂蔓延，所到之處，空間泛起陣陣漣漪。
    轉眼間，枝丫編織成巨大的穹頂，遮蔽了大半天空，投下詭異的陰影。
    與此同時，時間道則與空間道則在虛空中浮現，道紋如潮水般向四周擴散。
    眼看這方秘境即將被李長生徹底掌控，地底深處突然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怒吼，整座廢墟都為之顫抖。
    伴隨著轟鳴，一道裹挾著濃厚霧氣的身影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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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個身形高大的壯漢，肌肉虯結，渾身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威壓。
    他的臉上布滿猙獰的傷疤，眼中燃燒著憤怒的火焰。
    此人正是漢辰，一位將空間道則修煉到極致的渡劫修士。
    曾幾何時，他與陸子吟聯手布下驚天大陣，將李長生的靈魂從異世牽引至此。
    又暗中蟄伏多年，企圖將李長生當作武器，來消滅所有渡劫修士。
    然而此刻的漢辰，右臂已經消失不見，空蕩蕩的袖管隨風飄動，更添幾分凶厲。
    在這方天地的古老棋盤上，漢辰的每一步落子都像是背負著整個世界的重量。
    對於那些作為渡劫修士圈養的修士，乃至整個世界的命運而言。
    犧牲一個來自異界的靈魂，去消滅那些躲藏在禁地、如同毒瘤般的渡劫強者，是一筆很劃算的賬。
    若是他們成功了，他們會是此界的大英雄。
    或許漢辰和陸子吟並沒有私心，但身為這份代價的李長生，不同意。
    李長生是自私的，這是他重生後第一天就知道的事情。
    漢辰在李長生麵前停了下來，他沒有動手，而是怔怔地看著眼前之人。
    曾經的李長生，承載了漢辰無數萬年的期待。
    但是最後，李長生以自爆為代價，逃出了時間與空間之道，兩位渡劫修士的時空封鎖。
    而那時，西極所有的渡劫修士，都已經來到了春秋城外。
    那一戰是慘烈的，他們大敗而歸。
    “陸子吟死了”，漢辰說道。
    李長生腦海中浮現出那個沙灘邊，他看到的那個孩子的場景。
    萬般曲折之後，他還是死了。
    “他是怎麽死的？”，李長生問道。
    “六人圍攻我們，陸子吟打出一條通道，送我離去，他隕落當場”
    漢辰的聲音在此地響起，他和陸子吟爭吵了無數年，也合作了無數年，他焉能不悲傷？
    “他說你會回來的”，漢辰看著李長生。
    “他說的沒錯”，李長生直直地看著漢辰。
    “你比之前更強，也比我和他更強”
    漢辰看到了空中的權杖，其上浮現出的氣息，已經超過了自己的境界，是他從未觸摸過的境界。
    “是”，李長生回答的很簡短。
    “你回來做什麽？”，雖然心中知道，但是漢辰還是要問出來。
    “殺了你，然後殺了那些渡劫老狗”，李長生的聲音依舊平淡。
    聽到這話，漢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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