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4章 起舞

字數:6429   加入書籤

A+A-


    當這方宇宙被無形的巨力拖拽至血色門扉中央,阿撒托斯宮殿深處的觸須驟然勃發。
    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群蟒,帶著超越維度的速度猛地探來。
    這些觸須粗壯得能纏繞住整個星係,表麵布滿的眼睛此刻齊齊睜開。
    瞳孔中倒映著宇宙從誕生到消亡的完整軌跡,仿佛在審視獵物的“一生”;密布的嘴巴則同步張開,吐出的不是氣息,而是純粹的混沌音節,每個音節都在瓦解宇宙的法則根基。
    觸須與宇宙邊緣接觸的刹那,沒有預想中的能量爆發,隻有一種近乎溫柔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同化”。
    最先被觸及的是那片由克蘇魯血液構成的墨綠色星雲,觸須表麵的黏液與星雲相融,瞬間將其轉化為透明的能量流,順著觸須紋路向上湧動,沿途的微型黑洞如同氣泡般破裂,釋放出的引力波被直接編織成宮殿穹頂的裝飾性光環。
    緊接著,觸須如同擁有自我意識的活物,開始沿著混沌楔子的軌跡向內滲透。
    猶格·索托斯嵌入的微型門扉在此刻全部亮起,如同導航燈般指引觸須深入。
    那些被門扉扭曲的物理法則區域率先崩潰,光速流淌的星域化作液態光河,順著觸須溝壑蜿蜒而上;引力紊亂的星雲則坍縮成無數顆發光的“珠子”,被觸須上的眼睛一顆顆“吞噬”,化作瞳孔裏的新影像。
    奈亞拉托提普種下的信仰楔子區域反應更為劇烈。
    科技星球上的機械巨塔開始自行拆解,齒輪與脊椎骨組成的核心化作血色符文,沿著觸須表麵攀爬,最終在宮殿殿柱上凝結成不斷變換形態的浮雕;修真世界裏的禁忌修士們發出最後一聲哀嚎,體內的混沌符文衝破軀體,與觸須上的妖花產生共鳴,綻放出短暫而妖異的光芒後便徹底湮滅。
    莎布·尼古拉絲改造的生命星球則呈現出詭異的“獻祭”景象。
    那些瞳孔中含星圖的人類、年輪藏眼球的草木、能呼吸混沌的魚類,此刻都自發地朝著觸須方向跪拜,身體化作光點融入大地,最終整個星球收縮成一顆跳動的“心髒”,被藤蔓狀的觸須輕輕卷起,送入宮殿深處的濃霧中。
    最令人心悸的是未被改造的原始區域的結局。
    一顆從未接觸過混沌的農業星球,在觸須靠近時,地表的河流突然倒流,莊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成熟變回種子,最終連星球本身都開始“倒放”——大陸板塊分裂成原始星雲,內核冷卻成恒星胚胎,整個過程如同被無形的手“倒帶”,最終化作一團純粹的“可能性”能量,被觸須上的嘴巴輕輕吸入,發出滿足的“咕嚕”聲。
    而在這場宇宙級的“吞噬”旁,古神們的神情堪稱“虔誠”。
    猶格·索托斯的門扉幾何體微微震顫,所有門扉都轉向宮殿方向,仿佛在“注視”這一幕。
    構成幾何體的門扉邊框泛起金色光暈,原本冰冷的機械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狂熱的“共鳴”,仿佛在為混沌本源的“進食”而歡呼。
    他的“聲音”化作無數重疊的讚歎,在虛空中回蕩:“完美的秩序……混沌的盛宴……”
    莎布·尼古拉絲的黑色巨體輕輕起伏,如同在呼吸。
    核心處的星塵羊頭微微低下,燃燒的羊眼中映照著觸須吞噬宇宙的全過程,藤蔓上的古神子嗣們則發出興奮的啼鳴,每個子嗣的軀體都因吸收了逸散的能量而膨脹一圈。
    她周身的混沌氣息濃鬱到幾乎液化,卻始終與吞噬區域保持著微妙的距離,像是在守護這場“神聖”的進食。
    克蘇魯的章魚頭罕見地保持靜止,複眼中的星圖轉速放緩,觸須末端的吸盤輕輕閉合,仿佛在壓抑激動。
    他看著自己改造的星雲被吞噬,沒有絲毫不悅,反而發出低沉的、如同讚歌般的嗡鳴,聲音中帶著對“父神”力量的絕對臣服。
    奈亞拉托提普分裂的億萬身影此刻終於統一形態——全是帶著狂熱笑容的黑法老。
    他權杖頂端的幽綠火焰瘋狂跳動,照亮了兜帽下的眼睛,裏麵沒有了往日的狡黠,隻有純粹的、近乎盲目的崇拜。
    他甚至伸出手,輕輕觸碰從身邊流過的能量流,仿佛在感受混沌本源的“恩賜”。
    當最後一片星域被觸須卷入濃霧,整個宇宙徹底消失在門扉後,阿撒托斯宮殿的濃霧才緩緩平複,觸須收回,表麵的眼睛與嘴巴重新閉合,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但隻要細看便會發現,宮殿的穹頂又多了一片閃爍的星雲,殿柱上的浮雕添了新的故事,連深處的濃霧都比之前更加濃鬱、更加“鮮活”。
    古神們依舊保持著注視的姿態,久久沒有動作。
    猶格·索托斯的門扉幾何體上,有幾扇門扉悄然變換了景象,裏麵浮現出其他宇宙的輪廓;莎布·尼古拉絲的藤蔓輕輕搖曳,似乎在期待下一場“盛宴”;克蘇魯的嗡鳴漸漸低沉,化作新的指令,傳向更遠的虛空……
    李長生下意識地轉頭,望向身後曾承載著無數星辰的方向,那裏空無一物。
    並非簡單的虛空,而是真正意義上的“無”。
    沒有漂浮的隕石,沒有閃爍的恒星,甚至連構成宇宙基底的暗物質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更令人心驚的是,那些無形的概念也在此地湮滅:時間失去了流動的軌跡,既沒有過去的殘影,也沒有未來的征兆;空間坍縮成了不可感知的點,連“距離”這個詞匯都失去了意義;色彩徹底消散,既不是純粹的黑,也不是絕對的白,而是一種超越視覺認知的虛無。
    這些曾經構成宇宙的一切,無論是有形的物質還是無形的法則,都隨著那方宇宙的消亡而被徹底抹去。
    它們像被打包的包裹,連同那片星辰密布的疆域、無數文明的興衰、億萬生靈的悲歡,一起被阿撒托斯宮殿深處的觸須卷入混沌,化作滋養本源的能量。
    這不是一顆星球的寂滅,不是一片星係的崩塌,而是一整個宇宙的終結。
    從誇克到超星係團,從誕生的第一縷光到消亡前的最後一聲歎息,這片曾孕育過無數奇跡的無垠虛空,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這片宇宙的“殘缺”。
    道則運行時帶著明顯的滯澀,如同齒輪卡殼的精密儀器;法則體係存在著難以彌補的漏洞,某些區域的物理常數甚至會毫無征兆地崩壞。
    比起阿撒托斯所在的混沌宇宙,或是自己穿越之初的那個世界,它的力量層級確實稍遜一籌,仿佛一件尚未完工的造物。
    可即便如此,它依舊是一片宇宙啊。
    無垠的尺度,百億年的時光,無數可能性的交織……這樣龐大的存在,在古神眼中竟與一顆普通的果實無異,能被輕易采摘、吞噬。
    一個疑問如同潮水般湧上李長生的心頭:這些宇宙之間,到底存在著怎樣的聯係?
    是同源而生的兄弟,還是各自獨立的孤島?
    它們的誕生與消亡,是否遵循著某種更宏大的規律?
    就在他沉思之際,猶格·索托斯周身的門扉虛影再次轉動,一道銀色的光門在虛空中緩緩展開,門後隱約能看到混沌迷霧的輪廓。
    奈亞拉托提普率先邁步進入,莎布·尼古拉絲的藤蔓輕輕擺動,也隨著克蘇魯一同踏入光門,那些參與狩獵的舊日支配者與混沌造物,如同完成任務的獵手,紛紛循著門扉返回屬於他們的世界。
    李長生沒有立刻跟上,而是走到猶格·索托斯的幾何體旁,目光落在那些不斷開合的門扉上:“猶格·索托斯,這些宇宙……彼此之間有聯係嗎?”
    猶格·索托斯的聲音帶著時空的回響,從無數門扉後同時傳來:“它們是獨立的存在,如同大海中的孤島。”
    隨著話語,一道門扉展開,裏麵浮現出兩片平行的宇宙,中間隔著一層晶瑩剔透的薄膜,“每個宇宙都有自己的法則與邊界,這些邊界被稱為‘晶壁’。”
    門扉中的景象隨之放大,李長生清楚地看到,那層“晶壁”並非實體,而是由無數法則符文交織而成的屏障,閃爍著柔和的光芒。
    晶壁兩側的宇宙運行著截然不同的物理規則,一側的恒星呈立方體,另一側的時間則在倒流,卻因晶壁的阻隔而互不幹擾。
    “晶壁是宇宙誕生時自然形成的防護,能過濾外來的法則衝擊,維持內部的穩定。” 猶格·索托斯的聲音繼續響起,“隻有達到一定層級的存在,才能穿透晶壁,進入其他宇宙——就像我們這次做的一樣。”
    門扉中的晶壁突然出現一道裂縫,正是之前那扇血色門扉的位置,裂縫兩側的法則開始相互滲透、碰撞,產生劇烈的能量爆發。
    “但這種穿透往往伴隨著破壞。” 猶格·索托斯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晶壁破碎之處,法則會陷入混亂,而混沌的能量,最擅長在這種混亂中滋生。”
    李長生望著門扉中的景象,心中的疑問漸漸清晰,卻又生出新的困惑:那自己穿越之初的宇宙,是否也被這樣的“晶壁”包裹著?
    戒指上的乳白色玉石,又與這些宇宙有著怎樣的聯係?
    他正欲追問,猶格·索托斯的幾何體卻微微轉動,指向那扇通往混沌的光門:“走吧,聚會還未結束。”
    李長生抬步邁入銀色光門,門扉合攏的瞬間,周遭的混沌迷霧如潮水般退去,熟悉的光怪陸離再次鋪展在眼前 —— 這裏正是之前那場狂歡的場所,卻比記憶中更加癲狂。
    那些懸浮的熒光石柱此刻劇烈震顫,表麵的符文如同活物般攀爬遊走,在虛空交織成不斷變換的混沌圖騰;液態星光湖泊翻湧著濃稠的光暈,長著翅膀的眼球魚群首尾相接,組成旋轉的光環,激起的咒語漣漪在空中凝結成半透明的繭,裏麵包裹著正在崩壞的物理公式;無數宇宙泡泡碰撞、融合,有的化作璀璨的煙火,有的則坍縮成針尖大小的奇點,爆發出足以扭曲認知的能量衝擊。
    而真正讓李長生心神劇震的,是場中舞動的存在們。
    數不清的古神、舊日支配者與偉大存在褪去了所有偽裝,將最本真的形態暴露在混沌之中。
    這些不可名狀的存在們沒有統一的動作,卻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和諧 。
    恒星巨獸的咆哮與觸須海洋的嗡鳴形成完美和聲,概率迷霧的聚散恰好填補了其他存在舞動時的能量間隙。
    李長生站在邊緣,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宏大到窒息的偉力在場中流淌,那是比吞噬宇宙時更純粹的混沌之力,如同無數條能量河流在此匯聚成海。
    他的意識在這股力量的衝刷下開始恍惚,眼前的舞動景象時而化作飛速流逝的星圖,時而變成自己穿越以來的記憶碎片,真實與虛幻的界限變得模糊,仿佛置身於一場跨越維度的幻夢。
    “混沌從不拒絕任何韻律,隻看你是否敢融入其中。” 猶格?索托斯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李長生轉頭望去,隻見那道銀色光帶正在解體,無數扇門扉如同綻放的花瓣般層層展開,最終化作那個由億萬門扉組成的幾何體,每個門扉後都閃爍著不同宇宙的光影。
    “來吧,李長生。” 幾何體發出的聲音帶著時空共振的顫音,無數扇門扉同時轉向他,仿佛在發出無聲的邀請,“讓你的存在,成為這場舞會的一部分 —— 起舞吧。”
    話音未落,猶格?索托斯的本體便動了。
    那些門扉開始以複雜的軌跡旋轉、開合,有的門扉吐出閃爍的星雲,有的則吸入周圍的混沌能量,每個動作都在編織新的法則,又在瞬間將其解構。
    他如同一個巨大的樞紐,將場中所有存在的舞動串聯起來,讓那股宏大的偉力變得更加洶湧,連虛空都泛起了漣漪般的褶皺。
    李長生看著眼前瘋狂卻又和諧的景象,感受著體內血液隨著那神秘韻律的悸動,戒指上的乳白色玉石突然爆發出溫暖的光芒,與場中的混沌之力產生了奇妙的共鳴。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震撼,邁出了走向這場宇宙級舞會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