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5章 路見不平一聲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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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離開清溪村時,暮色已如墨汁般在天際暈開。
他沒有回頭,隻是將獵妖劍緊緊別在腰間,布袋斜挎在肩上,腳步匆匆地踏入叢林深處。
白天激戰留下的傷口仍在隱隱作痛,每走一步,肩膀的牽扯感都讓他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可他不敢放慢速度。
夕陽的最後一縷餘暉穿過樹梢,落在少年沾滿泥土的衣角上,轉瞬便被湧來的黑暗吞噬。
林間的光線越來越暗,隻有偶爾掠過頭頂的夜梟,發出“咕咕”的低鳴,與遠處隱約傳來的獸吼交織在一起,織成一張籠罩叢林的危險之網。
約莫跋涉了兩個時辰,少年終於在一片被古樹環繞的林間空地上停下腳步。
這片空地約莫半畝大小,四周的古樹樹幹粗壯得需兩人合抱,枝繁葉茂的樹冠交錯在一起,如同天然的穹頂,既能遮擋夜間的露水,又能隱藏蹤跡。
地麵上厚厚的落葉踩上去鬆軟無聲,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腐殖土氣息與鬆木的清香,是個絕佳的臨時宿營地。
少年沒有立刻放下布袋,而是握著劍,繞著空地仔細巡視了一圈。
確認四周安全後,他才鬆了口氣,將布袋放在空地中央,開始著手準備篝火。
他從布袋中翻出一個巴掌大的木盒,打開後,裏麵裝著打磨光滑的火石與曬幹的火絨。火石呈深黑色,表麵泛著金屬般的光澤,是他特意從火山岩中采集的,點火時格外省力。
少年蹲在地上,將火絨鋪在幹燥的枯草堆中央,隨後拿起兩塊火石,指尖用力一擦。
“嚓”的一聲脆響,火星四濺,落在火絨上的瞬間,便燃起一簇微弱的橘紅色火苗。
他小心翼翼地往火苗上添了些細小的枯枝,待火焰漸漸穩定後,又架起幾根手臂粗細的幹木柴。
隨著“劈啪”的燃燒聲響起,篝火終於旺了起來。橘紅色的火焰跳動著,將周圍的黑暗驅散出一丈範圍,火光映在少年的臉上,照亮了他沾滿塵土卻依舊清澈的眼眸。
他坐在篝火旁,將劍橫放在膝上,雙手輕輕握住劍柄。
劍身傳來的冰涼觸感順著指尖蔓延至全身,讓他因趕路而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
遠處的黑暗中不時傳來低沉的獸吼。
少年的身體繃緊,握劍的手不自覺地收緊。
他側耳傾聽,獸吼聲忽遠忽近,似乎在叢林中徘徊,並未朝著空地的方向靠近。
片刻後,少年深吸一口氣,從布袋中取出那本泛黃的《道德經》。
書頁邊緣早已卷起,封麵磨損得看不清字跡,有些地方還沾著褐色的水漬,顯然被他翻閱過無數次。
他將書輕輕放在身旁的石塊上,隨後盤膝坐下,他閉上眼睛,調整著呼吸,讓紊亂的氣息漸漸平穩。
篝火的溫暖包裹著他,遠處的獸吼聲漸漸減弱,林間隻剩下火焰燃燒的“劈啪”聲與風吹樹葉的“沙沙”聲。
待心神徹底平靜,少年緩緩睜開眼,拿起《道德經》,低沉而清晰的聲音在空地上響起:“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道音剛落,原本寂靜的林間忽然泛起一絲微妙的變化。
虛空中,隱匿在混沌結界中的李長生眼神驟然一凝
他看到篝火周圍的空氣中,竟緩緩浮現出縷縷淡白色的能量絲線。
這些絲線纖細如發絲,在火光的映照下泛著柔和的光澤,如同有生命般,隨著少年的誦讀聲輕輕飄動。
它們繞著少年的身體緩緩旋轉,而後順著他的鼻息,一點點匯入他的體內。
李長生緩緩抬起右手,指尖縈繞起淡淡的銀色光芒。
那光芒純淨而柔和,沒有絲毫外放的氣息,正是時空道則的力量。
李長生將道則之力輕輕一引,如同將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悄然融入周圍的時空長河中。
隨著道則之力的運轉,篝火的光芒漸漸變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幅流動的畫麵,如同電影般在虛空中展開
那是屬於過去的記憶碎片,清晰地還原了少年與劍相遇的始末。
.........
虛空之中,李長生抬手一揮,那把劍朝著不同方向去。
畫麵繼續流轉,李長生的目光隨著這把劍在虛空中穿梭。
它首先穿過一片布滿碎石的小行星帶,無數棱角分明的碎石在宇宙中高速穿梭,不時與劍身碰撞。
接著,它闖入了一片狂暴的混沌亂流。
亂流中,紫色的能量風暴如同巨浪般翻滾,足以將尋常的法寶撕裂。
可當能量風暴衝擊到劍時,劍根處的金色印記忽然亮起一道微光,形成一層無形的屏障,將狂暴的能量悄然化解。
隨後,它先後穿過了三個蟲洞。每一次穿越蟲洞,都伴隨著劇烈的時空扭曲
周圍的星辰瞬間變成模糊的光帶,時間與空間仿佛失去了界限。
劍在虛空中穿梭了數千年,最終,抵達了少年所在的這方世界的外圍。
隨後,在世界外圍的虛空中,這把劍漂浮了數百年。
直到某一天,一道淡紫色的霞光,從世界中出現,籠罩在那把劍之上
霞光觸碰劍身的瞬間,,仿佛受到了某種神秘指引,原本靜止的劍,朝著這方世界的內陸飛去。
它穿過厚厚的雲層,雲層中的雷電劈在劍身上,卻被金色印記輕易化解
它掠過連綿的山脈,山頂的風雪無法在劍身上留下絲毫痕跡;
最終,它朝著一片茂密的叢林飛去,落在了一條清澈的小溪旁。
畫麵至此,終於與少年的過往重疊。
彼時的少年不過十二三歲,穿著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衫,頭發用一根簡單的木簪束起,臉上還帶著未脫的稚氣。
他坐在小溪邊的一塊青灰色大石頭上,雙腿垂在水麵,手中捧著那本早已泛黃的《道德經》,正一字一句地認真誦讀。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他身上,形成斑駁的光影,溪水潺潺流淌,偶爾有幾尾小魚從他腳邊遊過,畫麵寧靜而祥和。
“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少年的聲音清脆稚嫩,卻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專注。
就在這時,空中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破空聲。
少年下意識地抬頭,隻見一把劍正朝著自己飛來,劍身閃爍著淡淡的金光,如同流星般墜落。
他驚呼一聲,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身子。
“錚!”
劍穩穩地落在少年身旁的草地上,劍身插入泥土半寸,劍穗微微顫動。
少年先是愣了愣,隨後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走到獵妖劍旁。
他好奇地伸出手,指尖輕輕碰了碰劍柄,一股溫和的力量順著指尖傳來,讓他心中泛起一陣莫名的親切感。
他猶豫了一下,雙手握住劍柄,輕輕一拔,將劍從泥土中拔了出來。
畫麵漸漸消散,篝火的光芒重新清晰起來。
李長生收回時空道則之力,他看著篝火旁仍在誦讀《道德經》的少年,眼中多了幾分了然
少年與這把獵妖劍的相遇,看似偶然,實則是多重因果交織的必然。
這一切,仿佛早已被安排好的棋局,每一步都精準地朝著某個未知的方向推進。
“太清道德天尊……你究竟在謀劃什麽?”李長生低聲自語,目光落在少年手中的《道德經》上。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少年與這把劍、與《道德經》之間,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羈絆。
這三者如同拚圖的碎片,唯有將它們拚湊在一起,才能揭開太清道德天尊跨越宇宙與時光的宏大謀劃。
晨光穿透叢林的薄霧,在地麵織就斑駁的光影。
少年背著布袋,正沿著一條被獸蹄踏出來的小徑前行。
林間的鳥兒早已蘇醒,清脆的啼鳴聲此起彼伏,溪水潺潺的聲響從遠處傳來,若是尋常旅人,或許會沉醉於這般生機盎然的景象。
可少年卻始終緊繃著神經,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他深知,越是平靜的表象下,越可能隱藏著致命的危險。
就在他繞過一棵倒伏的古樹時,左側的灌木叢忽然傳來“簌簌”的響動。
那聲音絕非尋常鳥獸穿梭的動靜,更像是某種大型生物在刻意壓低身形移動,枯枝被踩斷的脆響混雜其中,帶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壓迫感。
少年心中一凜,瞬間停下腳步,同時緩緩側身,將後背對著堅實的古樹樹幹,避免腹背受敵。
“吼!”
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驟然響起,緊接著,一道黃黑相間的身影從灌木叢中猛地竄出,如同離弦的箭般朝著少年撲來。
那是一頭人臉虎,身形比尋常猛虎龐大近一倍,額頭上的斑紋竟形似一張扭曲的人臉。
一雙銅鈴大的眼睛泛著嗜血的紅光,鋒利的獠牙外露,涎水順著嘴角滴落,落在地麵的落葉上,瞬間將葉片腐蝕出一個個小洞。
少年瞳孔驟縮,來不及多想,腳下猛地發力,身體朝著右側橫移兩步,堪堪避開人臉虎的第一撲。
人臉虎的前爪擦著他的衣袖掠過,帶起的勁風刮得他手臂生疼,爪尖甚至在地麵劃出五道深深的痕跡。
未等少年站穩,人臉虎落地後迅速轉身,粗壯的尾巴如同鋼鞭般橫掃而來,帶著呼嘯的風聲,直逼少年的腰間。
少年反應極快,將劍身橫在身前。
“鐺”的一聲脆響,虎尾重重砸在劍身上,巨大的力量順著劍身傳遞過來,震得少年手臂發麻,虎口隱隱作痛。
身體更是被震得後退三步,後背重重撞在古樹樹幹上,疼得他悶哼一聲。
人臉虎見一擊未中,眼中的凶光更盛,再次朝著少年撲來。
這一次,它不再直撲,而是故意壓低身形,在接近少年時忽然變向,鋒利的前爪朝著少年的小腿抓去。
少年急忙提劍下劈,試圖格擋,可人臉虎卻極為狡猾,中途收爪,轉而用頭顱猛撞少年的胸口。
少年猝不及防,被撞得氣血翻湧,手中的獵妖劍險些脫手,身體踉蹌著倒在地上。
少年顧不上撿起書本,掙紮著想要起身,可人臉虎已撲到他身前,巨大的身軀將他牢牢壓製在地麵。
腥臭的氣息撲麵而來,鋒利的獠牙距離他的脖頸僅有三寸之遙。
少年的心跳如同擂鼓,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近地籠罩著他。
他雙手死死抵住人臉虎的下頜,試圖阻止對方咬下來。
可人臉虎的力量實在太過龐大,他的手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顫抖著,肌肉因過度用力而緊繃,指尖漸漸失去力氣。
“難道……我就要死在這裏了嗎?”
少年的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無數畫麵交織在一起,讓他心中湧起強烈的不甘。
就在人臉虎的獠牙即將刺破他脖頸皮膚的瞬間,一道清冷的聲音忽然從林間傳來:“孽畜,住手!”
話音未落,一道銀色的劍光如同流星般劃破晨霧,精準地斬向人臉虎的頭顱。
劍光速度極快,帶著淩厲的劍氣,人臉虎甚至來不及反應,便聽到“噗”的一聲輕響,它的頭顱與身體瞬間分離,鮮血噴湧而出,濺落在少年身旁的落葉上,染紅了一大片土地。
失去頭顱的虎身重重倒在地上,震起一陣塵土。
少年愣在原地,還未從死亡的恐懼中回過神來,直到一道身影緩緩走到他麵前,他才僵硬地抬起頭。
眼前的人穿著一身樸素灰袍,麵容硬朗,臉上有著胡茬,神色堅毅。
他的眼神平靜無波,仿佛剛剛斬殺一頭凶猛的人麵虎,不過是隨手為之。
“多....多謝?”少年掙紮著從地上坐起來,聲音因驚魂未定而有些沙啞。
那人沒有立刻回答少年的問題,彎腰撿起地上的劍,隨後將劍遞還給少年,語氣平淡:
“路見不平,順手而已。”
隨後李長生走到那本掉落的《道德經》旁,將書撿起。
他的目光在書頁上停留了一瞬,隨後將書遞還給少年,淡淡道:
“我名李長生,隻是一名雲遊四方的劍客,恰好途經此地。倒是你,小小年紀,為何獨自一人在危機四伏的叢林中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