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7章 養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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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廳內,那冰冷、毫無情感的聲音如同直接在每個人的腦海中響起:
    【任務場景:封門村。】
    【任務要求:清除村中盤踞的“詭譎之源”。】
    【時限:七日。】
    【失敗懲罰:永久滯留。】
    聲音消散,大廳內死一般的寂靜被瞬間打破,壓抑的騷動如同水波般擴散。
    封門村?不少資深者的麵具下傳來倒吸冷氣的聲音,顯然對這個名字有所耳聞,那是一個在禦詭者圈子裏被標記為“高危”、有去無回的絕地。
    幾乎在任務發布的同時,大廳中央的地麵亮起一個複雜的、散發著空間波動的傳送陣。
    人群開始湧動,向著傳送陣匯聚。有幾個戴著麵具的人似乎想向陽桃這邊靠攏,或許是尋求合作,或許是單純想靠近觀察這位聲名赫赫的“黑弦”。
    但陽桃對他們的意圖視若無睹。她的目光,自始至終都牢牢鎖定在那個角落。她撥開身前遲疑的人群,步伐穩定,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徑直走到了李長生的麵前。
    三年來的出生入死,無數次的險象環生,早已將她的心誌磨礪得堅如寒鐵。可此刻,站在這個看似與三年前毫無二致的男人麵前,她發現自己似乎又變回了那個在墓穴中掙紮求生的少女,心中翻湧著連她自己都難以完全平複的情緒。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胸腔裏那不合時宜的悸動,用盡量平穩的聲線開口:
    “好久不見。”
    李長生看著她,臉上依舊是那抹仿佛能包容萬物,又仿佛對一切都漠不關心的淡然笑容。
    “好久不見。”他回應道,語氣溫和,如同問候一位昨日才分別的故人。
    沒有多餘的寒暄,兩人仿佛有著天然的默契,隨著人流一同踏入了傳送陣。
    光芒閃過,時空轉換的眩暈感襲來又迅速退去。
    當視野再次清晰時,他們已經置身於一片荒涼、死寂的山穀入口。
    前方,是一個被濃重灰霧籠罩的村落輪廓,歪歪扭扭的破舊房屋若隱若現,如同蟄伏在陰影中的巨獸。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腐朽氣息和一種令人皮膚刺痛的陰冷能量,這裏的詭氣濃度,遠超外界任何已知的詭域。
    其他參與者迅速散開,各自結成小隊,或是單獨行動,謹慎地開始探查村子的外圍,沒人敢輕易踏入那片仿佛能吞噬光線的灰霧。
    陽桃與李長生則選擇了一條僻靜的小徑,並肩向著村子走去。
    路上,陽桃的話比過去三年加起來的都要多。她述說著三年來的經曆,語氣平靜,仿佛在講述別人的故事
    如何掙紮求生,如何駕馭黑紋的力量,如何一次次從絕境中爬出,如何在禦詭者的世界裏贏得“黑弦”之名,又如何目睹了無數的死亡與背叛。
    她沒有抱怨,沒有渲染,隻是客觀地陳述,但每一句話背後,都浸透著血與火的殘酷。
    李長生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也沒有評價,隻是偶爾會將目光投向遠處那被灰霧籠罩的村落,眼神深邃,不知在思索著什麽。
    隨後,她停頓了一下,終於問出了埋藏心底已久的疑問:
    “你……知道這詭異遊戲背後,到底是什麽嗎?這一切的源頭……究竟是什麽?”
    李長生收回遠眺的目光,看向她,緩緩地搖了搖頭,嘴角那抹淡笑依舊。
    “不知。”
    這個答案似乎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連他這等存在都無法看透麽?陽桃心中微沉,但並未感到失望,反而有種奇異的釋然。
    就在這時,前方灰霧翻滾,幾道扭曲、散發著濃鬱惡意的黑影悄無聲息地浮現,它們形態不定,如同融化的陰影,帶著刺骨的寒意向著兩人撲來。
    陽桃眼神一凜,瞬間從敘舊的情緒中抽離,恢複了“黑弦”的冷冽。
    “我來。”
    話音未落,她已如離弦之箭般掠出。左手手背上的黑紋幽光一閃,數道凝練的黑色絲線激射而出,不再是三年前的生澀與試探,而是帶著絕對的掌控與精準,如同擁有生命的鎖鏈,瞬間纏繞、切割!
    她的動作迅捷、狠辣、高效,沒有一絲多餘。黑影在她的攻擊下發出無聲的哀嚎,迅速潰散成縷縷黑煙,被那黑紋悄然吸收。
    整個過程不過數息之間。
    陽桃收勢,站在原地,氣息平穩,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轉過身,看向一直靜立原地的李長生。
    她已不再是那個需要他時刻提示、在絕境中等待救援的柔弱少女。三年的浴血磨礪,讓她擁有了獨當一麵的力量與自信。
    李長生看著她幹淨利落解決詭異的背影,眼中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察覺的微光,似是欣賞,又似是對某種既定軌跡的了然。他微微頷首,並未多言,隻是平靜地說道:
    “走吧。”
    兩人繼續向著那被死亡與迷霧籠罩的封門村深處行去。
    封門村比想象中更為死寂,連風聲都仿佛被那濃稠的灰霧吞噬。
    殘破的屋舍如同墓碑般林立,街道上覆蓋著厚厚的、不知積累了多少年的灰塵,卻詭異得看不到任何鳥獸蟲蟻的痕跡,隻有一種無處不在的、被窺視的毛骨悚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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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眾人深入,村子開始展現出它猙獰的一麵。
    並非所有參與者都像陽桃與李長生這般“悠閑”。
    很快,各處便傳來了戰鬥的聲響、淒厲的慘叫以及能量爆發的轟鳴。
    一支五人禦詭者小隊試圖強行闖入一間看似普通的瓦房,房門打開的瞬間,並非室內景象,而是一片蠕動的、布滿眼球的肉壁,瞬間將門口兩人吞噬,隻來得及發出半聲戛然而止的慘叫
    剩餘三人駭然後退,各種詭器、符籙光芒亂閃,卻隻能在肉壁上留下淺淺的痕跡,反而激怒了那未知的存在,延伸出更多粘稠的觸須。
    另一處,一個獨行的禦詭者似乎發現了水井的秘密,探頭向下望去,井中倒映出的卻不是他的臉,而是一個穿著紅嫁衣、咧嘴詭笑的女人。
    他如遭雷擊,身體僵直,隨即目光變得呆滯,臉上帶著與井中倒影一模一樣的詭異笑容,一步步,自己走入了井中,傳來“噗通”的落水聲,再無聲息。
    還有人為爭奪一件在村口石磨旁發現的、散發著微弱靈光的殘破玉佩而內訌,法術與詛咒齊飛,最終勝者剛將玉佩抓在手中,那玉佩卻化作一灘黑水,腐蝕了他的手掌,並迅速蔓延全身,在他痛苦的哀嚎中將其化為膿血。
    貪婪、恐懼、猜忌、絕望……人性的弱點在這絕境中被無限放大,反而成了滋養此地詭異的養料。
    而陽桃與李長生,始終遊離在這些混亂的邊緣。
    他們穿過狹窄的巷道,踏過荒蕪的院落。偶爾有隱藏在陰影中的詭物撲出,或是無形無質的精神衝擊試圖侵蝕他們的神智。
    陽桃始終走在前麵。
    她的戰鬥風格愈發簡潔淩厲。那根源自墓穴的詭異手指賦予她的黑紋,不僅提供了陰寒的力量,似乎也讓她對詭物的“規則”和“弱點”有著超乎常人的直覺。
    她不再需要李長生的提示,往往在詭物發動攻擊的前一刻,她的黑色絲線已然彈出,精準地切斷其能量節點,或是直接湮滅其核心。
    一次,數隻形如剝皮獵犬、速度奇快的詭物從四麵八方撲來。
    陽桃眼神不變,身形如鬼魅般原地旋轉,指尖劃出一個完美的黑色圓環。圓環擴散,所有接觸到圓環的詭物如同被無形的利刃切割,瞬間斷成兩截,化為黑煙。
    她甚至開始嚐試更精細的操作,將黑線編織成網,困住一隻試圖釋放精神汙染的影魅,然後緩緩收縮,看著它在網中掙紮、哀嚎,最終被徹底淨化、吸收。她像是在練習,又像是在向身後的某人證明著什麽。
    自始至終,李長生都隻是安靜地跟在她身後幾步遠的地方。
    他如同一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目光平靜地掃過村莊的每一個角落——那扭曲的槐樹,那幹涸的血跡,那門楣上模糊的符咒殘痕。
    他對那些襲擊視若無睹,也對其他參與者淒慘的下場無動於衷。
    他的注意力,似乎更多地放在這個村子本身,放在那彌漫的、源頭不明的詭氣流轉之上。偶爾,他會停下腳步,伸出手指,輕輕觸碰一下斑駁的牆壁,或是俯身撚起一點泥土,指尖有微不可察的道韻流轉,仿佛在解讀著此地遺留的“信息”。
    隻有當陽桃以某種特別精妙的方式解決掉一個棘手的詭異,或是她手背黑紋在吸收詭氣後產生某種細微變化時,他的眼神才會微微閃動一下,流露出一絲類似於研究者看到有趣實驗結果的探究神色。
    他沒有出手幹預任何事,無論是陽桃的戰鬥,還是其他禦詭者的生死。他隻是看著,仿佛在觀看一場早已知道結局,卻依舊對過程抱有細微興趣的戲劇。
    “這個村子…像是一個活著的‘胃’。”在一次短暫的休息間隙,陽桃擦去匕首上並不存在的汙跡,看著遠處又一處爆發的能量閃光和隨之而來的慘叫,冷然開口,“它在消化所有闖入者,無論是肉體,還是…靈魂產生的負麵情緒。”
    李長生聞言,抬眼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那裏仿佛被一個無形的碗倒扣著。
    “觀察得很仔細。”他淡淡回應,“‘消化’是為了供養。它在喂養…更深處的某個東西。”
    他的目光投向村子最中心的方向,那裏霧氣最為濃鬱,幾乎化不開墨色。
    正在此時,前方傳來一陣嘈雜聲和劇烈的能量波動,似乎有規模不小的隊伍在與什麽東西激烈交戰。隱約還聽到了“核心”、“源頭”之類的詞語。
    陽桃與李長生對視一眼。
    “去看看?”陽桃問道,與其說是詢問,不如說是告知。
    李長生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
    兩人向著動靜傳來的方向走去。越靠近,空氣中的詭氣越發粘稠,讓人呼吸都感到困難。轉過一個街角,他們看到了一片相對開闊的場地,似乎是曾經的打穀場。
    此刻,場中景象令人心驚。
    超過二十名禦詭者正圍著一個龐大的怪物瘋狂攻擊。那怪物像是由無數村民的屍體扭曲、縫合而成,身軀臃腫,長著十幾條揮舞的、由殘肢構成的手臂,頭顱的位置則是一個不斷旋轉的、散發著強烈吸力的黑洞,隱隱傳出無數人的哀嚎與詛咒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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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顯然是村子裏的一個重要“守衛”。
    禦詭者們手段盡出,火焰、冰霜、腐蝕性能量、精神衝擊……各種光芒在怪物身上炸開,卻難以造成致命傷害,反而不斷有人被那黑洞吸走,或是被手臂抓住撕碎。
    “攻擊它的核心!那個旋轉的黑洞!”有人聲嘶力竭地大喊。
    幾個擅長遠程攻擊的禦詭者集中火力,道道光芒射向黑洞,卻如同泥牛入海,反而讓怪物的氣息似乎壯大了一絲。
    “不行!那東西能吸收能量!”
    “媽的!這到底是什麽鬼東西!”
    場麵一片混亂,絕望開始蔓延。
    陽桃站在戰場邊緣,冷靜地觀察著。她注意到,那怪物雖然看似狂暴,但它的行動似乎受到某種限製,始終沒有離開那片打穀場的中心範圍。而且,那些由殘肢構成的手臂在攻擊時,總會下意識地護住胸口偏下的某個位置。
    “它的弱點不在頭部,在胸口。”陽桃低聲對李長生說,更像是在確認自己的判斷。
    李長生沒有回應,隻是靜靜地看著那混亂的戰場,看著那些在生死邊緣掙紮的禦詭者,看著他們因為恐懼而扭曲的臉,因為同伴死亡而發出的怒吼,也看著少數幾人眼中閃爍的、與其他人大不相同的、近乎冷酷的冷靜。
    就在這時,怪物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胸口的黑洞吸力猛然大增,同時幾條手臂猛地拍向地麵!
    地麵劇烈震動,無數由怨念凝聚的黑色尖刺從地下爆射而出,瞬間將好幾名躲閃不及的禦詭者刺穿!
    慘叫聲此起彼伏。
    也就在這怪物舊力剛去、新力未生的瞬間,一直冷眼旁觀的李長生,目光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他的視線,越過了那龐大的怪物,落在了打穀場另一端,一個一直隱藏在陰影裏、幾乎與環境融為一體的身影上。
    那是一個戴著半張哭臉麵具的禦詭者,他一直沒有參與攻擊,仿佛在等待著什麽。
    就在怪物施展完大招,動作出現極其短暫凝滯的刹那——
    那哭臉麵具人動了!
    他的速度快得驚人,如同一道貼地飛行的幽影,手中握著一柄慘白色的骨刃,目標直指怪物胸口偏下、那些手臂下意識保護的位置!
    “噗嗤!”
    骨刃精準地刺入了那個看似與周圍無異的位置!
    怪物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充滿了痛苦與憤怒的咆哮,龐大的身軀劇烈顫抖,胸口黑洞的旋轉都變得紊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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