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在辦公桌上震出細碎的水紋，唐修盯著平板上那些被剪輯過的視頻片段，忽然笑出了聲。
    “周部長，您不覺得這視頻剪得太刻意了嗎？”
    他指尖劃過屏幕，停在董國峰揮斧的畫麵上：“消防斧劈的是空氣，連混混的衣角都沒碰到。”
    周國明皺眉：“現在不是討論技術問題的時候！省裏要求...”
    “要求我停職檢查？”
    唐修突然起身，西裝紐扣擦過桌沿發出刺響。
    他掏出手機調出相冊：“巧了，我這兒也有段完整視頻。”
    屏幕裏清晰記錄著混混搶奪證據、老農被拖走的全過程。
    最後十秒，鏡頭掃過二樓窗口，信訪局副局長舉著手機拍攝的醜態一覽無餘。
    周國明臉色驟變：“這...”
    “輿情處沒告訴您，原始視頻已經送到省紀委了嗎？”
    這份視頻，是劉曦在暗中拍攝的。
    她本身就在信訪局的監督科，家裏還有一個當紀委書記的爺爺，肯定不可能和他們同流合汙的。
    張馨本身就是張家人，按理說不會透露這些消息給自己，這是不是也代表著張家內部也有兩種聲音？
    唐修彎腰湊近，聲音壓得極低：“張老要是知道親侄子參與設局...”
    茶杯突然翻倒，褐色的茶湯在文件上攤開大片汙漬。
    走廊傳來急促腳步聲，秘書慌張推門：“部長！省紀委鄭書記電話！”
    唐修慢條斯理地收回手機，轉身時瞥見周國明額角的冷汗。
    他想起赴任前老爹那句上北省是絞肉機，此刻終於嗅到血腥味，原來刀刃早已架在對方脖子上。
    “告訴鄭書記，我馬上去匯報。”
    周國明抓起外套時手指微微發抖，又強作鎮定地對唐修道：“你先回去...等通知。”
    走出組織部大樓，夜風裹著秋雨拍在臉上。
    唐修摸出震動的手機，董國峰發來的消息帶著驚歎號：“書記！信訪局監控突然修好了！拍到王強死前見過張副局長！”
    雨幕中，省委大院的輪廓像頭蟄伏的巨獸。
    唐修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撥通劉曦電話：“聯係省台記者，準備通稿——標題就叫《青江市信訪局監控離奇複活記》。”
    高鐵返回青江市，在高鐵站外攔了一輛出租車。
    出租車駛過市公安局時，唐修突然讓司機調頭。
    他望著燈火通明的辦公樓，想起那個值班民警提到的張科。
    水珠順著發梢滴在手機屏上，映出通訊錄裏張嶽峰市長的名字。
    “師傅，去碧湖園。”
    唐修報出青江市著名的高檔小區地址。
    那裏住著的，正是市長張嶽峰的妻弟，市公安局法製科科長張晟。
    雨越下越大，車窗上的水痕扭曲了路燈光暈。
    唐修摸出備用手機，給董國峰發了條加密信息：“準備第二套方案，明早突擊審計交警支隊賬目。”
    當出租車停在碧湖園門口時，一輛黑色奧迪a6正緩緩駛出。
    後車窗降下條縫隙，唐修分明看見張晟正在通電話，另一隻手捏著信訪局才有的藍色文件夾。
    “跟上那輛車。”唐修甩給司機三張百元大鈔。
    車輪碾過水窪，濺起的泥漿糊住了車牌，但擋不住車內閃爍的警用設備藍光，這根本不是私家車，而是套牌警車！
    手機突然瘋狂震動，省紀委的官方號碼跳出來。
    唐修剛接通，就聽見鄭書記沉穩的聲音：“小唐，王強屍檢報告顯示他殺。你現在立刻...”
    刺耳的刹車聲打斷通話。
    唐修抬頭，奧迪不知何時已橫在出租車前，兩個穿雨衣的壯漢正大步走來。
    “唐書記是吧？”為首者敲打車窗，雨水順著他的警用皮靴往下淌：“我們局長請您喝茶。”
    唐修瞥見對方腰間若隱若現的手銬，突然笑了。
    他按下手機錄音鍵，聲音抬高了八度：“法製科什麽時候兼管紀委工作了？張晟科長就在車上吧？”
    雨衣人臉色驟變。
    後方奧迪車門猛地彈開，張晟的怒罵聲混著雨聲傳來：“蠢貨！他開著錄音！”
    出租車司機嚇得直哆嗦，唐修卻從容推門下車。
    他舉著手機走向奧迪，鏡頭直懟張晟鐵青的臉：“張科長，需要我向省紀委直播這次喝茶嗎？”
    閃電劈開夜空，刹那間的白光映出奧迪後備箱裏露出的半截警棍。
    唐修倒退著回到出租車，對司機輕聲道：“去家屬院，快。”
    當出租車甩開追蹤者時，唐修收到劉曦的加密郵件。
    點開附件，是王強銀行卡流水，死亡前一小時，竟有二十萬現金存入。
    匯款賬戶赫然是青江市信訪局工會！
    他攥緊手機，任由雨水順著指縫滴落。
    這潭渾水終於開始見底，而那些張牙舞爪的鱷魚，正在做最後的掙紮。
    出租車拐過人民廣場時，ed大屏正在播放市長張嶽峰視察民生工程的新聞。
    唐修望著畫麵上那張道貌岸然的臉，突然對司機說：“掉頭，回市政府。”
    “啊？可您剛才說...”
    “既然要釣魚。”唐修擦著手機屏幕上的雨水，嘴角勾起冷笑：“總得讓魚看見餌。”
    手機屏幕亮起新消息，董國峰發來的照片上市政府大樓燈火通明。
    唐修回複：“準備好執法記錄儀，今晚我們給青江市的鱷魚們，拍張全家福。”
    雨刮器在車窗上劃出扇形軌跡，就像命運齒輪轉動的軌跡。
    唐修望向後視鏡，那輛消失的奧迪不知何時又出現在雨幕中，如影隨形。
    出租車在市政府門前急刹，輪胎碾過積水濺起半人高的水幕。
    唐修甩上車門的瞬間，瞥見三樓會議室窗口閃過幾個人影，那是張嶽峰慣用的“應急小組”，此刻正手忙腳亂地拉上窗簾。
    “書記！”
    董國峰從廊柱後閃出，執法記錄儀的紅色光點在雨夜裏格外刺眼。
    他壓低聲音遞來平板：“信訪局工會的會計剛被控製，招認那二十萬是張晟親手交的現金。”
    唐修指尖劃過屏幕，一張張轉賬憑證在雨水中泛著冷光。
    最後定格的照片裏，王強屍檢報告的胃內容物檢測欄赫然標著氰化物陽性。
    他忽然按住董國峰肩膀：“讓審計組帶上銀行流水回來，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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