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紀委下場，並且是在他們不知道的情況下，越過青江市紀委。
    本身就已經代表了一種態度！
    淩晨四點十七分，青江港三號碼頭的探照燈將集裝箱的棱角切割成銳利的陰影。
    馮智衡的皮鞋碾過潮濕的鉛封碎片時，發現上麵還粘著半片沒燒盡的報關單。
    “編號是人為篡改的。”
    他蹲下身，鑷子尖挑起一塊焦黑的紙片：“海關的原始檔案顯示，這個箱子昨天剛從緬甸入境。”
    隨行的技術員突然驚呼：“馮組！箱體夾層有信號源！”
    暴雨衝刷著集裝箱側壁，馮智衡摸到鋼板接縫處異常的凸起。
    當他用證物袋裹住那枚紐扣大小的發射器時，紅點正以固定頻率閃爍。
    “追蹤器？”中紀委的小年輕湊過來。
    馮智衡卻猛地將所有人推開：“散開！是定位信標！！”
    話音未落，百米外的海麵突然炸起衝天水柱。
    氣浪掀翻了兩台取證車，馮智衡在耳鳴中看見一艘快艇正瘋狂逃向公海，艇尾坐著個穿港務局製服的人。
    “追！”
    他抹了把臉上的海水，卻發現督導組安全組全部站在原地，按規定，中紀委辦案人員無權跨境執法。
    集裝箱陰影裏突然傳來金屬碰撞聲。
    馮智衡轉身時，看見唐修正用鋼筆挑開被震裂的箱門，筆尖在探照燈下折射出冷光。
    “唐書記？您怎麽...”
    “接到群眾舉報。”
    唐修踢開變形的鎖扣，箱內整齊碼放的稀土礦砂在強光下泛著幽藍：“看來有人比我們更著急銷毀證據。”
    說著，他又似笑非笑的看向馮智衡：“老領導，突擊檢查也應該通知我一聲呀！”
    馮智衡突然按住他肩膀：“你不該來的。督導組行動前，中紀委收到匿名舉報你嶽父周部長插手案件。”
    唐修笑了。
    他插手案件可能是真的，但也是為了查清楚，至於自己嶽父插手案件？
    他是怎麽都不會相信的。
    他掏出震動不停的手機，屏幕上是周振國剛發來的加密郵件，附件裏2004年青江港建設批文上。
    當然，這都已經過去很久了。
    不過有意思的是，簽署這份文件的人，也就是當時的市委書記，同樣姓張！
    “馮組長。”
    唐修將鋼筆插回內袋，金屬與手機相撞發出脆響：“您覺得筆跡鑒定和稀土走私，哪個能先撬開張市長的嘴？”
    “我反正懷疑，簽這份文件的人，已經不見了。”
    港口鍾樓傳來五下鍾鳴，唐修摸出震動的工作手機。
    市紀委工作群炸出三十多條消息，最新一條是張嶽峰秘書發的會議通知：今晨七點，臨時常委會討論‘領導幹部親屬插手重大工程’專項整治。
    馮智衡突然發現唐修在笑。
    那種笑讓他想起西山別院裏，老爺子摩挲軍功章時的表情。
    “走吧。”
    唐修轉身走向車輛：“天亮前還能陪唐寧玩會兒布老虎。”
    新任市委書記還沒空降，市委市政府現在的一把手就是張嶽峰。
    ......
    清晨六點四十五分，青江市委常委會會議室。
    窗外的暴雨已經停歇，但鉛灰色的雲層仍壓得很低，仿佛隨時會砸下來。
    唐修推開會議室大門時，發現張嶽峰已經端坐在主位，麵前攤開的筆記本上墨跡未幹，像是剛寫完什麽又匆匆合上。
    “唐書記來得真早。”
    張嶽峰推了推金絲眼鏡，鏡片反光遮住了眼底的陰鷙。
    唐修徑直走向自己的位置，公文包“砰”地砸在實木桌麵上。
    七名常委的茶杯同時泛起漣漪。
    “不早不行啊。”
    他抽出鋼筆輕旋筆帽，金屬螺紋的摩擦聲在寂靜的會議室裏格外刺耳。
    “畢竟三號碼頭的爆炸聲，隔著兩條街都聽得見。”
    空氣驟然凝固，組織部長的保溫杯蓋“當啷”滾落在地。
    張嶽峰突然笑了：“港口年久失修，淩晨的雷暴導致變電箱短路，應急預案已經啟動了。”
    他翻開文件夾，港務局的事故報告上鮮紅的公章還泛著油墨味：“倒是唐書記，聽說你半夜帶著紀委的人去現場？這不符合程序吧？”
    “程序？”
    唐修從內袋抽出張照片滑向對麵，照片裏燒焦的集裝箱門板上，teu的編號在紅外鏡頭下清晰可辨。
    “張市長不如解釋下，為什麽報廢空箱會出現在海關監管區？”
    市委副書記兼政法委書記周斌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尖銳聲響：“唐修！你這是越權幹涉行政事務！”
    “坐下。”
    唐修頭都沒抬，鋼筆尖在會議紀要上劃出深痕。
    “周書記這麽激動，難道昨晚下令刪除港務係統數據的人是你？”
    他忽然抬眼，目光如刀鋒般劈向周斌：“或者...你更想聊聊曾浩澤從市局檔案室搶走的火警記錄？”
    曾浩澤，他的遠房表親。
    也是檔案室的一個小警察。
    “各位。”
    宣傳部長突然打圓場：“是不是先等督導組......”
    唐修擺了擺手：“中紀委督導組暗中下場，明顯是對我們市委班子不信任，但目前，或許他們手中的掌握的證據而言，的確有理由不相信。”
    聽到這番話，在場的人，臉色幾乎都變了，這話是什麽意思已經不用多說了。
    暗中的事情擺在了明麵上，就注定了這些事情不能見光。
    必定是見光死的。
    最重要的是，中紀委督導組的下場，不僅沒有在省裏停留，反而是來了他們這裏，這足以表明對他們的重視！
    中紀委。
    這三個字就好像是懸在所有人頭上的刀，稍不注意就會落下！
    窗外突然傳來引擎轟鳴。
    透過百葉窗縫隙，能看到三輛黑色轎車碾過積水停在樓前。
    中間那輛的京a8車牌在晨光中泛著冷光。
    “看來馮組長帶了新證據。”
    唐修慢條斯理地合上筆記本：“順便提醒各位，今天省委要下來調研，並且，聽說省委組織部也是在今天送新履職市委書記上任，諸位可以猜猜，是誰。”
    這句話一出，張嶽峰的臉色更加僵硬了下來。
    省委調研，他們沒有得到任何通知，並且今天送市委書記上任，他們也沒有得到通知。
    再加上現在中紀委抵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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