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虛構的世界裏，其實細看，會發現許多建築都很奇怪且不合常理。
    就比如說白芨剛剛去找林曉，竟然能直接將車撞進審訊室裏，這就足以看出這裏的建築非常的脆弱，以及一些時候，甚至可以透明化。
    大概是因為壽光將重點放在了“角色”身上，所以對這些拿來就用的“背景”素材並不在意。
    不過這也方便了白芨，因為這樣隻看能量的看過去，建築完全透明化，所以附近有多少人在她眼中簡直是一清二楚。
    所有人的軀體都是紅黑色的且附帶著詭力，而且細看還會發現一些身份特殊的人身上，有文字在不停的纏繞著。
    而像林曉這種，裏麵還存在著真人的，那在紅黑色的人體外，還會繚繞著他們自己特有的氣息。
    放眼望去，林曉這種並不在少數。
    壽光到底抓了多少人進來呢？
    白芨沒有繼續想下去。
    林曉見她要動，慌亂下，直接雙手一起伸出，抓住了白芨的手腕。
    林曉：“等等，我們現在就這麽進去？”
    白芨微微掙紮了一下，林曉慢慢鬆開她，但白芨明顯看出來，她這時候再動，林曉肯定會繼續抓她。
    白芨：“……那我們喬裝一下？”
    林曉：“對啊！要不然我們這樣直愣愣衝進去，這些都是壽光的眼線，我們起不是狼入虎口嗎？”
    白芨歪頭，沒有否認她，“那你是打算去找個服裝店換身衣服？”
    林曉瞪大眼睛，接著湊近白芨，小聲道：“那也太麻煩了，你看這附近這麽多人，我們要不隨機挑選一個幸運路人，然後……”林曉做了一個抹脖的動作。
    在她看來，這個世界都是虛構的，白芨又隻找了她和另一個熟人，那應該就他們幾個是真人，其他的這些虛構體當然不必去在意。
    而且她這裏的本意其實也隻是想將對方打暈，然後替換掉對方的衣物，頂替對方進入這個一看就不簡單的酒店。
    白芨依舊沒有否認她，但提出了一個問題：“有沒有可能，我們在壽光的世界裏，那麽不管我們做什麽她都會知道？”
    林曉：！
    林曉：“那我們？！那我們還逃什麽啊？我們做這些還有什麽意義啊？”
    白芨：“跟熟人匯合，想辦法出去？”
    林曉：“可我們做什麽她都知道，那豈不是我們怎麽努力都出不去……該死的，既然她一直監視我們，那要不我們跟你那個熟人匯合後，我們就找個地方一起罵她吧！”
    “說不定把她罵生氣了，生氣到要把我們一個個拎出去處決，我們再趁機收拾她！”
    白芨：嘶，是她未曾想過的辦法。她其實更傾向於像當年在秘境裏那樣，將這裏直接毀掉。
    簡單粗暴，甚至都不用變著花樣罵壽光。
    白芨：“不管怎樣，我們先跟他匯合。”
    林曉下意識的又想去抓白芨，被白芨快速的抽手躲過去，接著也沒看她，抬腳往酒店大步走去。
    林曉愣在原地，心裏著急，但看周圍人完全沒在意白芨，於是在心裏給自己鼓了鼓勁，也趕緊小跑著追上白芨。
    林曉：“那個！你那個熟人強嗎？”
    白芨：“不知道啊，對他如今的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但肯定比不上壽光的。”
    林曉：“那你圖什麽啊？帶著我們兩個拖油瓶。”
    白芨：“人多力量大確實不太適合用在這裏呢。那是因為我好奇你們現在的樣子？畢竟我們很久沒有見麵了嘛。”
    林曉：“我們見過麵？等等……我確實對你的眼睛很熟悉。”
    長相絕美又頹廢、厭世，凶巴巴的女人，一頭海藻一樣的黑發，還有那雙金色的眼睛。
    不經意的看過來時，看人像是在看狗。
    氣質冷豔，態度隨意又有些散漫……
    林曉：“我想起來了！你是壽光之前的客人！”
    她當時初見白芨還可激動了，趕緊詢問她的身份，以為她是公司新簽的作家。誰能想到當天晚上她就被壽光……
    等等，很久？
    林曉快跑兩步，攔在白芨麵前，臉色煞白地問道：“外麵過去了多少年？”
    白芨低頭看了一眼她，知道她這是終於反應過來了，“十年了。”
    林曉木愣愣的呆在原地，白芨繞過她走了幾步，見她還不動彈，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先不去打擾她，自己去把江珠叫下來。
    沒錯，被丟進來的另一個熟人正是江珠。
    不過也是，畢竟他們都和白蘇關係較近，估計那小子也是被白蘇扔進來的。
    嘖，要是白蘇努努力，把明姑羅也扔進來就好了。
    “＊＊＊！壽光！你＊＊的個＊＊！我＊＊＊＊！你＊＊你＊＊老子我十年的時光！十年！”
    白芨：“——？”
    白芨回頭，就見林曉氣的臉連著脖子都紅了，身體也好像痙攣了一樣開始顫抖抽搐。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有人這麽生氣呢。
    一大廳的人都看向她，林曉也不管會不會引起別人注意會怎麽樣了，雙手抬起，各對上空比起了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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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可是老子的十年啊！你個＊＊＊！”
    “你等著的！有能耐你就一輩子別讓我出去啊！你等我再見到你的！”
    她的新生活，她的美麗花期，要偷也等她老了後再偷啊！憑什麽偷她二十多歲的時間啊！
    林曉氣的眼睛也紅起來了，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你等著的，壽光，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我不會放過你的。”
    林曉猛地轉頭，看向白芨，接著大步朝她衝過來，隻是還沒走兩步，就被酒店的保安控製住，不再讓她靠近白芨。
    酒店經理快步來到白芨的身邊，“這位客人，您認識這個、位小姐嗎？”
    白芨後退一步，看著被保安們死死按住的林曉，思索了短短兩秒，“我不認識。”
    經理頭上全是吸汗，趕緊隨著保安揮了揮手，“那我們這就把她帶出去。”然後繼續去安撫其他的客人。
    白芨對這突然的狀況感到頭疼，她抬手按了按眉心，自從被白蘇扔進來，係統也聯係不上了，林曉如今又突然發瘋，隻是十年啊。
    她現在努努力，跟他們一起想辦法，出去了才三十五歲，這不也沒有多老嗎？還是個年輕人。
    白芨低頭，看著被保安按住，拖在地上，還在咬牙切齒的不停掙紮，臉依舊還是紅彤彤的林曉。
    白芨：“你在這冷靜一會，我先去找人。”
    林曉不知道有沒有聽到白芨的話，剛才白芨說不認識她的時候也沒有多大的表示，現在好像隻有壽光能讓她回神了。
    “……壽光，我不會放過你的。”
    白芨談了口氣，看著保安將她拖出酒店。
    “你不怕他們對她下手嗎？”男人的聲音在白芨身後想起。
    對比記憶裏的聲音，有了太多的變化。
    但又好像沒有怎麽變。
    依舊是清朗的少年音，不同於同樣有著少年音的花珀的那種幹淨和清澈，江珠的聲音似乎包含著許多情緒和煙火氣。
    一聽就能聽出來，這個人走過了很多的地方，是個藏著故事的人。
    白芨轉頭，江珠的身體也是他自己的，沒有像林曉那樣附身在虛構體上。
    變高了，也變壯了一些，上半身穿著貼身的高領長袖黑衣，能夠完美的將他優秀的身體勾勒出來，下半身則是個肥大的嘻哈破洞褲。
    隨意又帶著特有的朝氣。
    最紮眼的是，那頭因為層次感強，眼色鮮豔，所以像火一樣的紅發，還是個狼尾。
    紅發裏，黑色的耳骨釘更顯眼了，還有脖子上領子外露出來的一點紋身。
    五官精致的美少年，粗眉微微揚起，右邊的眉毛還是個斷眉，於是整個臉除了美麗外，還極具野性，像頭不受控製，隨時都會發瘋的雄獅。
    白芨張了張嘴，不可思議。
    “額……所以你誰？”
    啊？是江珠嗎？
    江珠：“……”
    “嘖，真傷人心啊你。”
    ——
    “尤蘭小姐，有你的客人。”
    “好的，我這就來。”
    來人是誰，尤蘭在見到對方前並不知道，這段時間裏陸續來過許多的客人，但基本上都是找壽光的，這是第一個來找她的。
    可能是受壽光的影響，尤蘭以為是特殊的客人，心裏起初還挺緊張的，直到她見到來人。
    白蘇。
    尤蘭：……
    說不上來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尤蘭知道白蘇的契約異族殺死了自己的姐姐，尤蘭當然恨對方，但麵對白蘇，也許是她們如今差不多相同的處境，尤蘭總有一種很複雜的心態。
    而且假若她真的能幹掉白芨，那白蘇也會死。
    平心而論，尤蘭並不想讓白蘇死掉，因為她是個很優秀的人，但這也沒辦法不對嗎？
    而且白蘇自己也確實是不想活了。
    “你在想什麽？”
    尤蘭回過神，看白蘇已經落座，趕緊也坐到她的對麵去，“沒什麽。”
    白蘇：“你看起來無精打采的，跟我有關嗎？還是跟壽光有關？”
    尤蘭低頭，沒有回答她，“……抱歉。”
    白蘇不可察覺的頓了一下，垂下眼睫，“不，是我冒昧了。”看來就像明姑羅說的那樣，她真是被白芨慣的不知好歹了。
    白蘇：……
    她怎麽又想了那兩個家夥。
    一個是將傲慢和刻薄刻入進了骨血裏的壓迫者，一個是仗著帝麟的寵愛任性妄為的熊孩子。
    白蘇發散著想到這，覺得自己在那兩個家夥那的評價應該也不會太好。
    尤蘭：“您來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白蘇：“抱歉，我知道我這麽說有些許冒昧，但我覺得和異族合作並不會是樁好事，也不會給你帶來好結果。”
    尤蘭這時心裏其實還有些緊張，聽到這句，感到生氣，但緊張的情緒並未消失，手無意識的抓住衣角。
    “您這句話確實很冒昧，也很失禮！”
    白蘇不急不慢，很自然的接著說：“是我的錯，我沒有斥責你的意思，隻是……我用我自身舉例，這個前車之鑒應該足夠作為代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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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蘭抿緊唇，不知該說些什麽。
    隻是她現在認識的強者，隻有壽光了，而恰好壽光又願意看在她姐姐的麵子上照顧她……
    尤蘭：“你就當，我是個虛榮的人吧。”
    追隨異族，又沒有什麽偉大的理由，僅僅是出於自己的自私和慕強。
    但尤蘭這段時間見識過壽光的冷酷，她當然也會害怕，可這條路不是她自己選的嗎？
    於是她咬著牙，告訴自己即使在這條路上被折磨的不成人樣，也請一定不要後悔，那她這個人就太糟糕了。
    白蘇沒有馬上回複她，室內一下子變得安靜，任何細微的聲音都好像能聽見。
    尤蘭的右手手指不自覺地抖了抖，下一秒被她的左手一把蓋住。
    “我未來會怎麽樣？”
    白蘇輕笑，“誰知道呢？”
    女孩低著頭，看不見白蘇的表情。
    似憐憫，似譏諷。
    尤蘭又問：“那，您後悔了嗎？”
    白蘇抬眼，看向一邊，像是無語的翻白眼，“不，我從未後悔過。”
    這話給少女帶來了一些希望，卻聽她又接著說：“但我知道，我有後悔去追尋異族的注視。”
    “很愚蠢吧，我明知我們的不同，我也從未放下過我那可笑的尊嚴，可我竟然還會一直在等著她注視我。”
    “我希望她能看到我。”
    “我期待著能得到她的注視。”
    然後變得卑微，開始自我折磨。
    是她自己走到如今這一步的，是她自己沒有管好自己的情感，於是便像現在這樣，被所有的種族都排斥在外。
    她曾經的親人嗎，知道了她如今的情況，會笑話她嗎？
    會覺得她該吧。
    “你還未徹底走上這條路，你現在退出仍有機會。夏尤蘭，不要為了異族折磨自己。”
    “說到底，骷梔是你的姐姐，但她又何嚐不是個異族呢？她去殺白芨的時候，沒有想到她會死嗎？你完全可以將這當成是她們異族之間的事。”
    “還有壽光也是，不要想著得到她的期待，也不要向她證明你的能力。”
    “即使她讚歎你，即使她肯定你……”
    “都比不過同族對你的信任。”
    白蘇伸手，搭在尤蘭垂放著的手上，將她的兩隻冰冷的手蓋住，“謹記她們是異族。”
    “不要因為她們像人類，就把她們當成是真的人類。”
    “她們的信任毫無用處。”
    尤蘭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麵，她垂著頭，將腦袋埋進白蘇的懷裏。
    她在五歲那年，失去了父母，轉年又失去了姐姐。
    所有愛著她的人，都將她丟下了。
    她當時那截止到六歲的人生，隻剩下壽光這個還算是熟絡的人了。
    “我想給姐姐報仇，但我還好怕，能不能不要再丟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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