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明姑羅和蜜婻二人是怎麽談的，反正就三人的表情來看，好似每人都挺滿意的，這事到此也算是了結。
    第二天一大早，明姑羅不知從哪個角落裏，把天若若給揪了出來，根本不給她反抗的機會，套個袋子就給裝走了。
    期間天若若很不樂意，大聲反抗，撕扯麻袋：“我不要離開！我親愛的還在這裏！我不要離開他！”
    明姑羅當然不會慣著她，到最後嘴巴也給她堵住了，陰冷道：“你不知道那些人還在找你嗎？”
    天若若嘴被堵住，隻傳出微弱的但明顯帶有不服氣意味的嗚咽聲。
    明姑羅更不願意理她了，能看明白所有又怎麽樣？自己活不明白有用嗎？
    因為天若若的不配合，連帶著白芨——這個讓天若若依依不舍的“罪魁禍首”，也被明姑羅又明褒暗諷了好一頓。
    等明姑羅帶著天若若離開後，完全不知自己是被牽連的白芨才有了喘口氣的機會。
    白芨：“謔，她怎麽突然這麽大火氣？”
    幸好明姑羅忙，沒有久待的意思，要不然接下來這幾天還能有她好？
    ——
    “什麽是愛情？”
    “來源於自己的幻想？還是上頭的衝動？”
    “親愛的‘我’啊，為我帶來答案吧，向我展示，我自己的另一種可能。”
    “隻聽那人說完了這些，便毫不猶豫地切下了自己的心髒，做出了另一個性別的自己來。”壽光翻開書的下一頁，接著道，“五官和身體都與女人完全不一樣的男人啊，為什麽在兩人站在一起時，又給人說不上來的相似感？也許是因為他們笑時嘴角的弧度都一模一樣吧。”
    “這算是恐怖故事嗎？”林曉放下手柄，一臉無語地看向壽光，“我是讓你收拾下你這亂糟糟的書房，你怎麽還看上小說了？”
    壽光合上書本，能明顯看出她的心情很不錯，嘴角還掛著笑意，“順其自然罷了，你肯定也有這種經曆吧？收拾家務時看到了自己曾經的作品，那當然要就地重新再觀賞一番。”
    林曉確實是有過，在上個世界。不過當時的她很快就發現那些根本算不上是她曾經的作品，隻能說是黑曆史，於是被她毫不猶豫的銷毀掉。
    林曉：“它不會丟的，你不如收拾完了慢慢看？”
    壽光：“其實我已經看完了。”
    林曉：“？”不是，你這作品就這幾句話？
    壽光抬手，將手裏的書放在書架的最上層，那裏的書全跟這本書有一樣的外殼，也沒有標注，根本無法分清楚。
    但壽光知道這些是什麽。
    她微笑著看著那一層，臉上是幸福的滿足。
    謹以紀念—我曾經的作品們—讚頌神的偉績吧。
    就是不知道他們現在在何方，是否還活著。
    ——
    明姑羅走時也不忘將無事的柳青一起帶走，於是珈特蘭隻剩下白芨和江珠大眼瞪小眼。
    因為兩人是功臣，蜜婻又和明姑羅談得很不錯，所以留下的兩人得了相當不錯的待遇，雖說原先白芨的待遇也不差，但留下來的這幾天明顯是更好了。
    特別是走出房間，就會有種如沐春風般的體驗——因為路過的每個人都會對他們笑。
    白芨／江珠：……
    又待了半月，確認夏尤蘭狀態恢複，法術對她沒有任何的副作用，白芨也再沒有出現任何的不適後，幾人就打算離開了。
    白芨總覺得與係統相遇後，她好像不停的在撿人的路上，從幾個小反派，到天麻等人……可原來的她是真的對這些會牽扯出一堆事的麻煩避之不及啊！
    “姐姐，現在在我的體內嗎？”因為無法完全感知到，夏尤蘭並不是很確定，沒有像他們那般相信，主要也是整個過程真的太簡單了。
    她失去了姐姐，懷揣著痛恨和憤怒度過十年後，連屍骨都被處理掉的姐姐竟然就這麽簡單的回到了她身邊？
    蜜確認完文件，扳回婻看向其他方向的腦袋，這才回答夏尤蘭的問題，“準確來講，是你姐姐的記憶在你的體內，當然沒有很簡單的回到你身邊。”
    準確來講，骷梔現在還不算複活，隻是存在著複活的希望。
    但這個希望很微弱，很渺茫。
    “這會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漫長到可能直到你死亡的那天，你的姐姐都不會回到你身邊。”婻接上蜜的話，“但，就算你們姐妹非常幸運，有幸在生命沒有走到盡頭前便重逢，你迎接的，也隻會是一個全新的嬰孩。”
    “由你姐姐的記憶誕生的嬰孩。”
    夏尤蘭愣住，婻擺了擺手，“具體解釋起來比較複雜，你隻要知道，記憶是作弊的存在，我們這個世界的規則，不允許意外的記憶出現。”
    “你能接受嗎？”蜜和婻的聲音重疊在一起，夏尤蘭沒有回複，直愣愣的離開房間。
    蜜：“她沒事吧？”
    婻：“鬼知道，有事的話，你要追出去處理售後問題嗎？”
    蜜想了想，選擇拿起了下一份文件，順便還用筆敲了下婻的頭，“專心工作吧，還有你，別發呆了，別忘了那邊的文件都是你的。”
    婻：“……我剛剛真的隻是在聽她說話，不是在偷懶。”
    蜜：“哦。”
    ——
    夏尤蘭發著呆走出去，碰到收拾完東西的白芨二人，江珠打算回魔都，白芨卻想著要去找頓年和平哈。
    至少要去看一眼他們現在在幹嘛，平哈那神神秘秘的樣子真惹起她的好奇了。
    係統覺得她自己本身也是好事的，但白芨並不承認，她隻是有些想一出是一出。
    “而且現在這種情況，我們還是滿世界亂跑，更能獲得線索吧？”
    憑借著這樣的歪理，同樣沒有目標的係統被白芨說動，此時白芨正在和要回去的江珠告別。
    白芨：“你現在要回魔都嗎？”
    江珠：“不，那片現在基本是柳青的主要活動場所，我成年後就離開那裏了。”不隻是魔都，整個旻國這幾年他都很少回去了。
    白芨點了點頭，沒有細問，不過倒是想到了一個人，一個之前老是黏著她，但這次回來卻完全不見蹤影的家夥。
    “育沛呢？”
    江珠將包甩在背上，聞言身形一頓，“抱歉，我不是很了解，我也好久沒有他的任何消息了。”
    “不過最後有他消息的人應該是花珀，他們兩個關係一直很近嘛。”
    白芨又點了點頭，但沒有跟江珠說，之前見到花珀時，他的身邊沒有育沛。
    也就是這會，夏尤蘭神情恍惚的來到兩人身邊，突然來了句，“你早就知道嗎？”
    白芨：“什麽？”
    夏尤蘭：“你早就知道嗎？知道這件事，姐姐她不一定能回到我身邊，就算回來了也——”
    白芨：“……啊？”
    江珠看她狀態不對，一步來到兩人的斜側麵，一手抓緊背包的帶子。
    夏尤蘭：“就是，就是我姐她不一定能回來啊。”
    白芨：“她會回來啊。”
    那一直崩著的線兩頭拉扯，崩得死死的，好像下一秒就會斷開。
    夏尤蘭眼前發暈，身子向前倒去，想去抓白芨的衣領，但一直盯著他的江珠先一步攔下她，白芨則微微往後退了半步。
    “不是的！不是這樣，我是說她！我的姐姐——她會回到我身邊來！這是你們承諾給我的！我的姐姐會回來！”
    她被江珠按住雙手，但視線一直落在白芨的身上，試圖從她那裏得來個準信。
    白芨表情冷下來，“蜜婻怎麽說？”
    夏尤蘭：“她們說她不一定會回來，就算回來了也會忘記我。”
    白芨又問，“那天若若當初是怎麽說的？”
    夏尤蘭：“複活姐姐，可以複活——”
    種情飼愛，養來生人。
    記憶是不能作弊的存在，不能由新生兒帶來。
    來生人……沒有記憶……
    “你們是覺得，那樣回到我身邊的，是我的姐姐嗎？”
    這次，換白芨愣住了。
    白芨：“你不覺得，那是你的姐姐嗎？”
    由骷梔的記憶重組，由她們之間存在的愛飼養，“起死回生”，但隻是因為沒有了記憶，變成嬰孩，就要否認她的身份嗎？
    白芨雖然不了解全貌，但天若若走前曾跟她說過幾句，比如骷梔複生後會失去記憶，變成嬰孩。
    但當時的白芨隻是問：“那還會有骷梔的能力嗎？還是世靈嗎？”
    天若若沒有去否認，“當然。隻是會喪失部分權能。”
    比如？
    比如，她的記憶，不會再流入傳承。
    可她依舊是骷梔，由接觸過骷梔的靈魂記憶，且帶有她生前的所有情感，於此誕生的嬰孩，即是世靈一族，又繼承骷梔的能力，為什麽要否定她？
    白芨推開江珠，站到夏尤蘭的身前：“你可能不太了解世靈一族，看來骷梔沒有跟你講過我們。”
    夏尤蘭：“由世間靈氣凝聚而成的天之寵兒，自成年後便成極等，壽命綿長？”
    白芨：“還有千年壽命之後，記憶流入傳承，靈魂和一身的靈氣則都散於世間，回饋天地，保持天地靈氣的循環。”
    “也就是說，死了就是死了，沒有任何的意外。”
    那根線到底是斷了，夏若蘭接受不了，她真的以為姐姐會回到她身邊，會像曾經那樣擁抱她，安慰她，在她回頭的時候，可以對上那雙充滿愛意的目光。
    白芨：“但那個孩子……”
    “——那這些有什麽用啊？如果姐姐回不來，我要這些做什麽？！”夏尤蘭死死盯住白芨。
    江珠知道白芨和蜜婻的交易，雖然將骷梔的記憶和記憶帶來的情感剝離白芨對白芨也有好處，但最後選擇放在夏尤蘭的身上，不也算是替她做了事嗎？
    不能因為這件事對白芨來說是順手的，就否定她的努力。
    麵對現在的夏尤蘭，江珠想拉著白芨直接走，但白芨沒有動。
    “如果你這麽想，可以自己再去找蜜婻做交易，將記憶剝離出來。”
    “你到底想要什麽，你自己清楚嗎？”
    是姐姐，還是那種被愛，被保護的感覺？
    夏尤蘭聲音一卡，猛地僵在原地。
    也是在這時，身後傳來婻的聲音：“聽我的手下說你們在收拾行李，我和蜜還尋思著來送送你們，看來是來的不巧了。”
    主人家來了，不打個招呼就走就有點說不過去了，江珠轉過身子來，對蜜婻致意。
    站在中間的夏尤蘭，麵對身前的兩人和背後的兩個異族，理智微微回籠，意識到自己被他們半包圍，而且每個人都能吊打她。
    光顧著情緒輸出是會這樣的，沒逝的沒世的。
    婻好像看不出她的尷尬，倒是聽了白芨剛才的發言，對夏尤蘭拋出個新交易，“我們現在要處理夜情和撕裂鬥場的一堆事，正是缺人的時候，看你年齡雖然不大但跑腿應該能做吧？你留下來給我打五年工，我和蜜就給你把記憶剝。”
    蜜：“不過你要知道，這次剝離後，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夏尤蘭扭頭看向兩人，沒有馬上同意這一場交易。
    蜜倒是知道她在想什麽，因為異族之間的思維不同，人類認人的方式和異族不同。
    不過……
    蜜想了想，換了一種說法，並簡單跟夏尤蘭解釋了一番：“事實上，大部分的異族死後都會直接消散於天地間，特別是靈物。”
    “但同時，也因為靈物的特殊性，所以它們隻認能力。”蜜在這裏停頓，意識到自己的說法也不太準確，“這裏的特殊性體現在‘祝福’上，也正因為是‘自己’的祝福，所以他人是無法繼承的，靈物們便也通過祝福來區別個體。”
    “說到這裏，你應該也懂吧？骷梔這種情況稀少，但千百萬年來也不是沒有。如果那個嬰孩出現，她會是個雌性，會繼承骷梔這個個體裏，除記憶外的一切。”
    “雖然不是同一個靈魂，但你可以理解成，你用你對她的愛，賦予了她轉生。”
    夏尤蘭還是有些不太能接受，她剛才甚至想說這一切都是白芨的錯，既然白芨可以救姐姐，讓姐姐“轉世”，那為什麽當初不能放過姐姐？
    她思緒混亂，抱住自己，又好像在抱住自己身體裏的“姐姐”。
    “那我要何時才能與她相逢？”
    這一點誰都無法說出個具體準確的時間來，不過知道方法確實會好辦些。
    “你與她傾訴你們之間越多的回憶，她出現的越快；你越愛她，她長的越快。”
    所以快些吧，在有限的生命內。
    比起跟嬰孩的姐姐告別，還是跟真正的姐姐告別更好吧？
    夏尤蘭聽懂了蜜話裏的意思，她有些迷茫，不確信自己能不能做好。她吃的苦一直不多，甚至很少自己單獨生活。
    父母去世有姐姐，姐姐被殺了後又被壽光接手，而在和壽光分別後，她又遇到了天若若和白芨。
    她的人生有種被迫推進的感覺，且一直處於被選擇的地位。是幸運的，因為她被卷入這些事後依舊活著，但也是不幸的，因為她還沒有學會如何煽動翅膀。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翅膀。
    蜜看出了她尖銳態度下的迷茫，對她發出招攬，也是新的交易。
    “要留下來嗎？珈特蘭歡迎每一個人，但這是個瘋狂的城市，在平靜的表麵下，也許每天都會給你帶來不同的刺激。”蜜對夏尤蘭伸出手，“如果你決定留下，你可以為我們工作。”
    她們是轉移記憶的主要人物，她們是這個城市的權利頂峰，她們對骷梔的情況非常清楚。如果夏尤蘭打算嚐試，打算讓骷梔“複活”，那麽留在她們身邊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這好像又是一次被推著去做選擇，但無疑會是一次不錯的選擇——如果她不想吃苦，或少吃點苦。
    旁觀的白芨和江珠都以為她會答應，可出人意料的，她竟然拒絕了。
    比起迫於形勢做出的選擇，想通些什麽的夏尤蘭更想自己去做一次選擇，有可能會在將來的某一天後悔，可如果她不會後悔呢？
    也許她可以找找自己身上有沒有翅膀——就算沒有，她至少還有奔跑的能力。
    這名少女在短短的時間內想通了許多事，主要是她想自己去做一次選擇，還有姐姐……
    無所謂那些異族怎樣去理解，如果是姐姐她會高興，如果不是姐姐，也不會壞到哪裏去。
    因為盡管不是姐姐，那也是姐姐愛她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