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宜將剩勇追窮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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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陣中,呂布和成廉、侯成的近三百騎兵本就休養了許久,如今正是精力旺盛的時候。
隻見兩隊騎兵在陣中縱橫馳騁,把前陣的伊力部士卒殺了個對穿,呂布手中的短矛之下,沒有一個鮮卑士卒敢正麵輕攖其鋒。
而高寶、陳寬則帶著諸多奴隸和慕容部士卒奮力擊殺麵前的鮮卑士卒。
陳寬穩健,高寶猛鶩,慕容光和乞伏罌等鮮奸不甘人後,殺起“自己人”來也頗為賣力。
叱幹卓看了眼身前節節敗退的戰場,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起來,神色略帶陰沉,打馬到剛從前陣中撤下來的部眾身前,毅然拔出佩刀大聲鼓舞道。
“對麵的這些漢人不過是一群蟲子,我們士卒比對麵還多兩倍,還能拿得動刀的都給我起來。”
“把這些蟲子殺的一幹二淨!”
是啊,對麵這些漢人不過是平時任自己打罵的奴隸罷了,現在竟然敢騎在他們頭上。
還有天理嗎?還有尊卑嗎?
叱幹部的部眾受此激勵,一個個和打了雞血一般,口中齊呼道。
“遵命。”
張林的死亡就像一針催化劑,奴隸們奮力死戰了大個時辰,地麵上的屍體壘了一層又一層,滾燙的熱血逐漸冷卻,在地上化成一個個冰坑,又被後麵掉落在地的殘肢斷臂所覆蓋。
本就優勢初顯的陣線被硬生生的向前推進了百餘歩,直到叱幹部的幾百士卒作為預備隊趕來才稍稍止住其攻勢。
立於陣後觀察戰局的王蒼身邊雖然無人可用,不過黑牛倒是在邊上,見衝勢被阻,王蒼招呼了一聲,自騎著戰馬也跟著衝向陣中。
黑牛踢了兩個兒子一腳,督促二人跟上,就趕忙衝到王蒼馬邊緊緊的護著,那警惕的神色,好似護著什麽自家父母似得。
在陣前拚死鏖戰的諸多士卒見王蒼都親自上陣了,更是賣力拚殺,這般激烈的衝勢,把前來支援的叱幹部士卒都打的有些懵了。
印象中,這些人都是些蟲子,平日裏任自己呼喝不敢作聲,隻能默默忍受屈辱,連妻女被自己借去用幾天都隻會在矮帳裏默默流淚。
還在搏殺的叱幹部士卒看著眼前的這些奴隸眼中散發出那股猩紅的目光和猙獰的神色,心中那股高傲被拋之腦後,忽然感到有些懼怕了,不知是哪個士卒第一個丟下兵器往後逃去。
漸漸的,有士卒發現那逃兵的行為,紛紛跟著逃命。
叱幹卓策馬上前連連砍翻了好幾個逃兵,但也無濟於事,在漆黑的夜色下,丟下兵器的鮮卑士卒對生命的渴望終於壓過對自家頭人的恐懼,像一群野狗般四處亂竄。
而伊力奇終於清醒過來,靜靜的一言不發,忽然,手中馬韁一拉,自顧的逃命去了。
叱幹卓見狀,臉上神色暴怒,自家這個大兄怎的這般愚蠢。
這是在打仗,不是兒戲啊!主將都逃了,那底下的士卒該怎麽辦?
頭人走了,其他長老和小帥自然不會多待,一個個趕緊衝到馬圈邊上搶了匹馬就跟著跑。
無奈之下,叱幹卓恨恨的看了眼戰場,拍馬跟在眾人屁股後麵跟著逃跑。
戰場上的寒風愈發清冷,王蒼在陣中殺的盡興,潰兵們兩條腿自然不如他四條腿跑得快,手中馬刀用力一帶,又是一個辮發人頭落地。
鏖戰到現在,雙方士卒已經疲憊不堪,勝負已然分明。
立馬橫刀於戰場上,望了眼遠處的火光,那幾個衣著華美,騎在馬上的身影已然不見蹤跡,張口大喊道。
“頭人跑了!”
“頭人跑了!”
還在陣中殺敵的呂布、高寶聽到王蒼的呼喝,也紛紛舉刀大吼。
“頭人跑了!”
此時,那些還在拚死抵抗的零星鮮卑士卒這下徹底沒了鬥誌。
有機靈些的,幹脆把兵器一丟後蹲在地上,任由那些殺到眼紅的奴隸們圍在身邊。還有些肝膽俱喪,悶頭就往後鑽。
遠方的天空終於微微泛晴,身邊士卒的臉依稀可見,一個個滿臉血汙,精神疲憊,但神色中透出的卻是喜悅之色。
呂布拍馬來到王蒼身邊問道:“賢弟,我們贏了。”
王蒼一夜沒睡,但精神頭很好,臉上含笑回道:“贏了。”
這時,高寶、陳寬也提著刀來到王蒼身邊,單膝跪地喊道:“塞尉,讓我再帶人銜尾追殺一陣吧,保證把來伊力奇的人頭帶來。”
其中陳寬過來時,還隱晦的朝著王蒼眨了眨眼,王蒼心中了然,但口中卻開口調笑道。
“好,到時候擒住了伊力奇,分你倆個隊率當當也不無不可。”
“遵命。”
這時,王蒼又想到了些什麽,吊了兩句書袋:“正所謂,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哦,賢弟好文采,不愧是世家子弟,這七言張口就成。”
“賢弟,此七言可有下文?”
王蒼摸了摸鼻翼,這還是前世上學時,被老師強迫背誦下來的教員的詩,到現在過去二三十年了,能記得的也就隻有這兩句了,沒辦法,隻能隨口敷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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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什麽下文,不過是見到伊力奇倉皇逃竄時突然有感而發罷了。”
說完,趕緊對呂布吩咐道:“大兄,從你這分百餘騎卒給元隆,陳寬,再說兩句,伊力奇都要跑遠了。”
“嘿嘿,遵命。”
高寶、陳寬自去追殺伊力奇不說,王蒼招呼慕容光、乞伏罌收攏士卒,呂布、成廉等勇將則在營地內清理殘兵,並清理營中可用之物。
遠處的紅日微微冒出頭來,王蒼尋了處高些的雜物,一屁股坐在上麵,看著下方清理戰場的士卒,黑牛則寸步不離的守在王蒼身邊。
直到紅日高掛,高寶、陳寬領著百餘騎兵滿載而歸,一個個辯發人頭被掛在馬鞍兩邊,鮮卑人就是這點好,辯發又細又長,正好適合打結。
隨著馬蹄踏動間,點點汙血從那些人頭的脖腔中灑落,其中一匹馬上沒人騎乘,但卻拴著一個辮發的胡人,王蒼會意,不由得開心的笑了出來。
看來此戰雖然既驚又險,但最後還是畢其功於一役了。
隨著眾人來到王蒼身前,已經有人認出了那胡人的身份,赫然是日律推演的小舅子伊力奇!
王蒼不認識此人身份,向下邊侍立的黑牛問道。
“黑牛,這胡狗是什麽身份?”
黑牛聽到胡狗二字不以為然,紅光滿麵的和王蒼解釋道。
“這就是此次領兵三千的先鋒大將,伊力部頭人伊力奇,而且還是日律推演這老狗的大閼氏的胞弟。”
王蒼驚的站起身來,這是又抓住大魚了,上次是日律推演的小兒子,這次是其小舅子,當即看向高寶、陳寬笑道。
“元隆、陳寬,你倆這是立了個好大的功勞啊。”
不過意料之中的擒獲卻不是二人做的,一眾下跪拜倒的騎兵中,劉破奴、魏續臉上掛著傲然的笑容,雖然我們沒參與戰事,但這可是首功啊,如何能讓人不喜?
原來,準備在營中製造些騷亂的劉破奴、魏續二人見兩邊已經打了起來,再放火作用已然不大,索性帶著那二十餘義從埋伏在伊力奇身後。
沒想到,這一等,還真等到了大魚。
神神叨叨的伊力奇一人單馬就往營外衝,身邊也沒有個隨從,不過從其衣著上能看出,這應該是個有地位的。
劉破奴、魏續兩邊合力,擒住個伊力奇還不是手到擒來。
幾人剛衝了出來,伊力奇也不管不顧,隻是一邊悶頭念叨著些什麽,一邊連連拍馬狼狽奔逃。
還沒等圍追堵截,伊力奇馬快,徑直衝出包圍,好在劉破奴有急智,從腰間甩出一卷套馬索,把伊力奇套落馬下。
至於伊力奇身後的那些長老、小帥們就沒辦法了,這些人還是有些雞賊,出來時還曉得裹挾住潰兵,一窩蜂般湧了過來。
二人見人數眾多,索性放其過去,直到遇到了來追殺潰兵的高寶等人。
王蒼聽罷,有些感慨,果然是:鐵打的頭人,流水的長老啊。
不過,此戰能勝已是不易,能錦上添花自然最好。
此戰清點了一下傷亡,慕容部幾百部眾死的就剩下了百餘人,而且還是人人帶傷,張林的那些漢人奴隸多些,大概還能剩下個三百來人。
至於俘虜的伊力部和叱幹部倒是部眾人數不少,簡單過了一眼,也能有個四五百人,不過臉上大多鼻青臉腫,想來被俘虜後應該是被打過一頓。
直到一道哭喊聲打破了眾人的喜悅,隻見一個身材高大的奴隸抱著一具渾身傷痕累累的屍體,不住的痛哭。
此時光線大好,王蒼打眼看去,原來是張林手下那個膂力過人,善射的親信正哀聲痛哭。
王蒼心想,這個時候能不能收服剩下的這幾百奴隸就看現在了。
當即起身走了過去,一眾拜倒在地的騎兵紛紛讓開道路,王蒼蹲在高良身前問道。
“我記得你叫孟弼是吧?”
“塞尉能記得我的字,是我的福氣,我姓高名良,字孟弼。”
“隻是張君,隻是張君先是力戰伊力奇的親衛統領赤闋,被其擊的身負重傷,又帶傷殊死搏鬥,最後在陣中不幸被流矢射中,當場死於陣中。”
王蒼心中自是了然,張林也是個有用的,但此人頗有手段,如果不除,其他奴隸難以為己用。
想了些傷心的往事,臉上神色逐漸變得有些哀痛,幾滴清淚從眼角滑落。
“孟弼,張君英年早逝,不幸喪命於胡狗之手,其可有家人。”
“張君和我同州,都是幽州人,不過其家在代郡郡治高柳縣,家中僅有一妹,聽張君說在幼時賣與中山甄家為婢,不知現在下落如何。”
又是中山甄家?
難怪當時招降此人時,張林聽到甄太守二字,此人便答應了下來,原來還有這麽一層關係在這裏。
王蒼親切的拍了拍高良的手,溫聲道:“孟弼切勿多慮,張君之妹,待到戰後,我托一人從甄家贖來,以後一應吃穿用度,由我來照拂。”
“塞尉之恩,孟弼沒齒難忘!此生願為塞尉驅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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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蒼起身將扶起高良,親切的握著他的手看向周邊的眾人大聲說道。
“此戰,如有相熟的,知道家中姓名根底的,如有老父、妻女,都可以告知於本尉,其家人由本尉來撫養。”
圍觀的鮮卑人大多聽不懂漢話,但那些奴隸卻個個熱淚盈眶,皆拜倒於地,口中大呼。
“塞尉大恩,吾等沒齒難忘,塞尉待吾等如稚兒,吾等願為塞尉效死!”
王蒼不顧地上的血汙,也麵朝眾人拜倒下去,口中悲呼道。
“如能使張君,如使大牛等戰死的諸位壯士死而複生,吾待之如兄又如何?”
“塞尉以恩交我,敢不為大人效死?”
“張君已逝,塞尉還請節哀。”
王蒼站起身來,也不看衣襟和身上沾染的的血汙和肉泥,走到眾人身前將其一一扶起,見是年輕些的,就拍拍其肩膀,大聲勉勵幾句,見是年老些的,就親切的握著後者的手,無一不溫言勸慰一番。
兩漢好義,特別是這些奴隸大多是古晉地或燕代之人,大多好慷慨悲歌之士之說。
這一番折節下士的舉動,雖然耗費了些許時間,但這三百餘活下來的奴隸個個眼中含淚,被王蒼的舉動感染。
黑牛立於王蒼身後,臉上那一副與有榮焉的神色毫不遮掩,微微昂起下巴,看來,這主人我是跟對了。
陳寬則是憨憨的笑著,也不說話。
呂布百無聊賴的有些昏昏欲睡,看不懂自家賢弟與這些奴隸有什麽好聊的,現在該回去了,再不走,鮮卑人就該來了。
忽然,王蒼想到什麽,在人群中找了一番,看到了眾人身後的劉破奴,招呼道。
“破奴,快去芒幹水看看,招呼那邊的老卒切勿鑿冰,吾等生路就在那兒了。”
“唯。”
劉破奴隨手從旁邊牽了匹馬,自發打馬向著城牆邊趕去。
王蒼轉身走上一輛高輪大車上,對著下麵黑壓壓的眾人喊道:“啟程,歸塞!”
“我們,回家!”
“遵命!”
“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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