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難不成 還要我找些個女子來伺候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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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中城外的官道上,宋喜失魂落魄的拍打著胯下的戰馬,懷中那輕薄的帛書好似烙鐵一般,炙得其心口生疼。
昨夜,頂風冒寒的自己把塞尉王蒼的親筆求援帛書交給太守府中的小吏,想著給塞中求來些兵馬應對鮮卑入寇。
但被那小吏把自己引導至前院耳房中休息後就再沒出現,焦急等待的自己好似個孤兒一般,根本無人搭理,甚至連一口熱湯都沒喝到。
憂心忡忡的宋喜睜著大眼一夜未眠,房外盡是人來人往的腳步聲,隱約還能聽到後院傳來的爭吵聲。
直到第二天,那喚作張亮的功曹找到自己,和聲細語的寬慰了自己一番,但話卻如刀子紮在心頭。
“武泉塞武備充足,糧草足夠支取半年以上,想來不用郡中幫襯。”
“如今郡中人丁稀少,郡兵武備鬆弛,太守令爾等自行守禦障城,勿讓府君多操心。”
“可是,張功曹...”
“閉嘴!郡中不讓你武泉塞出兵便是好的,你這小卒如何還敢得寸進尺?”
“張功曹,武泉塞上下一兩千口人盼明府如盼...”
“放肆,這是太守給武泉塞尉的親筆帛書,休得多言!”
話落,張亮把一封太守的親筆寫的帛書放在宋喜手中,嘴角冷哼一聲後甩袖而去,隻留氣得滿臉漲紅的宋喜望著帛書久久無言。
那帛書上的封泥蓋著太守印信、甄厲私印、主簿印信、功曹印信的小字好似在嘲笑自己一般。
昨夜,甄厲帶著胡平和張亮在太守府廳中商議了半夜也沒有個結果,索性趁著夜色溫了些酒,幾個自詡風流的文士開始品評起郡中人物。
至於雲中士人文風如何,此處暫且不表。
借著夜月,品著溫熱的美酒,賞著淒冷的殘月,觀堂中婢女長袖飄飛,好一番快活景象。
飲至酣處,主簿胡平趁機進言道:“明府,雲中城高牆厚,鮮卑人不擅攻城,我雲中定然無憂。”
甄厲雖有些醉意,但這會頭腦還是清醒的。
“可是袁長史、梁掾、張掾那邊...哎,這該如何是好啊。”
張亮見話已引出,先給甄厲把杯中酒液斟滿,臉上堆笑道:“這是彼輩武人之事,於我輩何加焉?”
“那張功曹,如中樞怪罪下來,治我一個軟弱不勝任,那該如何解釋?”
“明府勿慮,隻要雲中不失,到時自有度遼營、左右校尉等人征討。倘若雲中失守,說不得一個守土不稱的惡名就在明府您頭上,那到時...”
說到這裏,張亮沒有繼續往下說了,但甄厲想到此中利害,還是有些後驚,畢竟自己在雲中已經轉為“真”太守了,明年上計的時候,有之前擒獲的功績定然可以離開這惡地,到時還管這雲中未來如何。
“本府素來知道王蒼此子是個有手段的,想來不用郡中操心,至於郡兵,就不派去了,都留下來守禦郡治吧。”
胡平和張亮見事已成了一半,麵帶喜色的對視一眼,張亮眨了眨眼,胡平懂其意思,馬上拜倒在廳中,高聲喊道:“明府英明,不過此事還得修書一封告於王塞尉一番。”
“本府曉得,不過這執筆還是胡主簿你來吧,到時本府蓋上印信即可。”
“府君英明。”
一時間,主從盡歡,三人又飲了個把時辰,直至天色大亮。
等到甄厲不勝酒力先去睡下後,胡平和張亮二人麵對相坐,一同舉起酒杯又喝了幾杯。
二人都是本地豪族大姓,也各自把控著雲中的經濟命脈,說實在的,二人對於誰當太守都無所謂,隻要不影響到自己利益即可,特別是那每三年舉一個孝廉郎的名額。
雲中人口不多,在編的人口也就兩萬多人。
按前漢孝武帝的製度,每郡舉孝廉各一人。其中孝和廉是單獨分開來的,也就是孝悌子)和廉吏各一人。
因季漢孝和帝的永元改革名聲不顯,故而大多數人應該不知道,容易誤以為舉孝廉一人,而忽略了其中的各字,也就是各一人。
孝和帝永元四年時改按郡國人口標準為例子,郡國凡每二十萬人舉一孝廉,雲中人口不足,自然是沒有什麽名額的。
但改革後的第九年,也就是永元十三年公元101年)冬十一月的時候,安息國遣使者進獻師子獅子)和條支大爵鴕鳥)。
使得孝和帝大悅,下詔:幽、並、涼等人口不盛的邊地人口滿十萬可舉孝廉一人,不滿十萬亦可兩年舉一人,不滿五萬可每三年舉一人。
因而就算是朝中下詔優撫邊遠郡縣,雲中郡也隻得每三年才能出一孝廉郎。
如今正好輪到明年便可再舉一人,上次舉的正是主簿胡平家的後進子弟,如今三年期滿,怎能不讓張亮心折於此,哪還顧得上武泉之事。
......
“來,食些肉羹,因事發匆忙,晚上本尉已備好宴席,今日除戍衛警戒的戍卒外,一人允許飲酒兩升。”
王蒼親自提著個大桶穿行在軍營中,挨個分盛給暫時安置於此的漢人奴隸和慕容部的部眾及那幾百俘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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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桶裏麵盛著滿滿的膮,也就是豕肉羹、豬肉羹。肉羹濃稠,那馥鬱的香氣在眾人鼻間久久不散。
久在塞北的諸人平時哪裏吃得到這些,個個口舌生津,喉結滾動,甚至有那麽些個還回想起晨間那股香味,似乎沒什麽兩樣?
王蒼不知道這些,因武泉塞離那駐地實在不遠,就算是有陳寬提前歸塞通知,廚房也來不及了,畢竟出來的時候是三十來人,回來了足足九百多,近千人,為了省時省事,索性多熬些肉羹給眾人先墊些肚子。
這意料之外的情況可把本就忙的焦頭爛額的士史劉康逼得腳不沾地,無奈之下,劉康隻得找到王蒼告知此事,二人一合計,塞中人手不足,隻得把定好的朝宴改成夕宴了。
不過眾人哪裏知道這些,這肉羹就足夠撫慰這些人那不住收縮的腸胃了。
至於居住方麵也是個難題,石城可住的地方是不少,但近來周邊的郵置和戍卒家眷都搬了進來,把城中擠得滿滿當當。原先王蒼的乙什那間能住十人的屋子現如今都擠進去快二十人。
這些協調住房的問題自有士史劉康負責,王蒼也樂得不操心,可以騰出時間來收買士卒的心。
雖然自己也是腹中饑餓,但孫子兵法雲:視卒如嬰兒,故可與之赴深谿;視卒如愛子,故可與之俱死。愛而不能令,厚而不能使,亂而不能治,譬如嬌子,不可用也。
自看過此兵書後,想打造自己班底的王蒼就深深的記住了,如今用在這裏剛剛好。
“主公,俺不餓,你先吃吧。”
“是啊,主公,這事讓我劉破奴來就好了。”
“不可!汝等為本尉捐軀赴死,汝等不食,本尉不食!”
一旁建言的陳寬、劉破奴聞言隻得作罷,畢竟之前做斥候的時候王蒼也是這樣以身作則,雖然他們不是很懂這其中的深意。
但連那些被俘虜的鮮卑士卒都吃上這等“黃粱,”見此情景的眾人有心想勸,礙於王蒼的威嚴,都隻能勉強憋住。
立在一旁的王延壽知道王蒼品性,默默的從車上把另外幾個大桶搬下,其他幾人見狀,紛紛有樣學樣,也跟著分了起來。
待王蒼等人把這近千人的溫飽解決了,桶中的肉羹已經所剩無幾,王蒼不以為意,直接席地坐在冰冷幹硬的地上,衝著遠處的王延壽、劉破奴等人招呼道。
“延壽、破奴、陳寬、元隆、宋憲你們還不快來,所剩不多矣。”
身邊被俘虜的鮮卑士卒倒是比較自由,隻用了麻繩限製住了雙腳,手上還端著一個陶碗,見自己碗中盛的滿到溢出的肉羹,而桶中隻剩了些稀稀的湯水,心中對王蒼那最後一點壁壘都消失了。
“塞尉,我這挺多的,吃我這碗吧。”
王蒼隨手揮了揮,用流利的鮮卑語回道:“別鬧,吃你的,不差這些。”
周邊的見此情景的其他鮮卑士卒眼中晶瑩,但見王延壽等人過來了,不敢多言,隻是心裏暖烘烘的,畢竟連自家父母對自己都沒這麽好過。
王延壽也不說話,早就瞧過幾個桶中的情況,從宋憲提著的那桶中舀了一勺稠些的裝到碗中遞給王蒼。
王蒼隨手接過,道了聲謝,幾人也跟在一旁默默的小口吃著。
還真別說,這豬肉剁的細碎,再用那不知什麽東西熬的湯水混在一起煮,煮好後加上些許鹽巴,點點蔥花一放。
嘖嘖,難怪這大肥豬能從遠古時期就被馴養,並一直以來作為主食流傳到後世,真不賴呀。
王蒼隨手摸了摸嘴,把手中木碗隨手丟進大桶裏,看著周圍早已吃好的眾人,大聲說道。
“看著我幹嘛,該歇息歇息,該盥洗盥洗,難不成,還要我找些個女子來伺候你等?”
“哈哈哈哈。”
場上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歡快起來。
與此同時,佑漢燧上,因日律部先頭來的三千騎被王蒼意外的連殺帶收又俘虜了一批,已然不構成威脅,可惜漏了幾百騎隨著叱幹部頭人叱幹卓跑了。
塞北暫時無事,那綿延陰山上千裏的狼煙也剛剛停了,有些發陰的天稍顯清亮了些。
魏三費力的單手把一個物事掛在燧上的高杆中,右手不住的往身上摩挲,好似沾染上什麽髒東西一般。
“三郎,王塞尉真讓我等撤出烽燧?”
“是的,是的,龐坤你這玩意兒來燧中兩年半了,怎滴如同女子一般?”
龐坤不以為意,畢竟和魏三認識這麽久,兩人也沒事會拌兩句嘴,要不是因為自己手博比不過他...
“走吧,伊力奇這胡狗便宜他了,竟敢把田伯剛成那樣,乃公不扒了他的皮真的是輕饒了它了。”
“如今讓他那狗頭吹吹風,也算是還還債。”
原來,見到魏三時,王蒼忽然心生一計,因為這次據慕容光說,來的是日律推演!
三年前,自己那一計沒有引開鮮卑人,導致雙親盡皆殞命,每當午夜夢回時想起這事,心中仍是惴惴不安。
如今自己雖還是難以複仇,但聽說主將伊力奇乃是其小舅子,惡心惡心日律推演還是可以的,故而有魏三這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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佑漢燧的燧長田翔,也就是魏三口中的田伯早已被王蒼送去救治,如今死一人,傷一人,佑漢燧又正當其麵,王蒼歸塞時自然不會放這幾人在這白白送死,索性撤到臨近燧中,等到鮮卑人過了長城再統一從烽燧撤回塞中。
魏三帶著龐坤、燒火的老卒剛走幾刻,隱約的震動聲就傳至佑漢燧,隻是三人已經感覺不到,隻有伊力奇那被凍成冰瓜的頭顱偶爾掉些冰碴子下來。
望著被燒成飛灰的營地,日律推演額頭青筋直跳,用近乎吼的聲音發泄著怒火。
“廢物,你說你們就是在這被漢人夜襲的?”
“這地方四野一覽無餘,你們的斥候呢?”
叱幹卓也是個識時務的,這會兒身上已經鬆綁,麵帶卑色的回道。
“大帥,正是這兒,不知哪裏來的漢人把營帳殺了暗哨後摸進營帳,把那些狗奴鼓動起來,本來優勢大好,漢人被我們殺的節節敗退,沒想到慕容部臨陣反戈,才會導致此次大敗。”
叱幹卓自然不會承認自己等人的無能,但日律推演可不管這些,朝著叱幹卓臉上抽了幾鞭子,口中繼續嗬斥道。
“伊力奇這蠢豬不見了蹤影,蠢就算了,還把我的赤闋都搭進去了,你們幾個也是蠢豬,廢物!”
其實赤闋死就死了,日律推演最心疼的還是這些人身上的那幾十套鐵劄甲啊!
鐵甲在草原上可是稀罕物,而且會鍛造鐵甲的人不多,這些技術人才都要從漢人那邊搶來才有的。
加上日常的戰爭使用更損甲胄的使用壽命,使得日律推演愈發不爽。
跪在地上的叱幹卓硬生生的吃下了這頓鞭子,但隱藏在辮發下的眼神如同凶戾的餓狼般,死死的盯著縫隙中的日律推演。
“小人是蠢豬,小人是廢物,請大帥再給小人一次機會,給小人一千騎,不,五百騎,隻要五百騎,小人定然把昨夜那漢狗的頭顱獻給大帥做虎子。”
“滾,廢物!”
“是,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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