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兩軍交戰 不斬來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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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了?”
    “門開了!”
    聚集在城外的百姓見城門緩緩的打開,一窩蜂的湧了過來。
    袁敞看見這番亂象,微微有些不快,站在城門處大聲喝道:“止步!”
    那些百姓大多認識袁敞,就算不認識的,見到那一身官服印綬,也知道其是個郡中大吏,聽話的收住腳步。
    “把符傳拿出來,核驗後放爾等進城。”
    有些身上帶著傳的黔首,臉上洋溢著喜色,從懷中掏出一塊木質的長牌,上麵簡略的寫著某地某裏人,身高樣貌等特征。
    這符傳就類似於古代的身份證,無論是通關還是進城,皆須核驗詳實,更何況是邊地郡縣。像影視劇中那種隨便出入敵國城池的,這都是節目效果。
    而那些沒有帶傳的,臉上如喪考妣,見郡兵走到身邊,支支吾吾的不敢說話,好在袁敞也看懂了他們的意圖,開口吩咐道:“拿下。”
    那些百姓趕緊拜倒在地,頭也不敢抬,悶聲喊道:“上官,小人走的匆忙,把傳忘在家中了。”
    “小人,小人祖輩世居雲中啊。”
    此刻鮮卑臨城,就算是忘了,也不可輕易放過,袁敞想了想:“把這些人集中關押起來,等鮮卑人退走後再說。”
    “唯。”
    自有郡兵上前,把那些沒帶傳的黔首給帶走。而被架住的黔首哭喪著臉,懊惱自己的粗心大意。
    而其中還有一部分是胡、張二塢中的賓客、徒附,亂起時哪裏顧得上這些東西,奪路就往外逃。甚至因為來得晚,和範鈞是一個待遇,從冰麵上翻越而過,跟著聚攏在城牆下,混在人群裏。
    此刻也和那些黔首一般,拿不出憑證,但他們自恃身份,我家主人乃是郡中主吏,想來通融通融也不無不可,於是,在一名中年漢子的帶頭下,十幾人朝著袁敞圍了過來。
    有機靈些的郡兵發現了這一堆人,持著矛懟了過去:“長史當麵,止步。”
    那中年漢子差點被鋒利的矛鋒刺中,臉上有些掛不住:“無禮,吾乃縣中胡氏族人,胡平乃是我族弟,還不快把矛放下。”
    “管你哪族人,等鮮卑破城,汝等與豬狗何異?”
    那郡兵是個機靈的,有袁敞在現場撐腰,膽氣更是足了起來,微微側頭,用餘光不著痕跡的打量著長史的表情,發現後者臉上掛著一絲滿意,郡兵把目光收回,看向那群人的眼神更是肆無忌憚。
    袁敞早就發現了這堆人,這城門處就這麽大點地方,他自然也聽到那中年漢子的話,但平日裏素來看不慣胡平和張亮這二人的嘴臉和作為,讓他暗自放任郡兵示好的小動作。
    中年漢子見郡兵的態度,心中咯噔一下,加上看見了袁敞腰側的銅印黑綬,已然知道這人是誰了,郡中除了那六百石的長史袁敞,誰還敢掛著印綬?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自家族弟天天在口中念叨,所以印象才會比較深刻。
    如今城外盡是鮮卑騎兵,萬一這長史將自己等人驅趕出去,到時候就虧大了,當下換上一副笑臉,小心的衝著袁敞討好道:“上官,吾等家在城中,且讓吾等歸家,可否。”
    袁敞臉上帶著一絲玩味,開口揶揄道:“爾等沒有憑證,讓本長史如何相信,且將憑證拿來。”
    中年漢子強忍著怒氣,臉上愈發謙卑,腰身不由得彎了些,開口討好道:“能否請這邊的郡兵到城中通稟一番,到時,胡主簿過來,自然能證明我等身份,請上吏行個方便。”
    這堆人還有些是張亮塢中的,聽到這話腦筋一轉,也開口叫道:“喊張功曹亦可,上官。”
    袁敞聽到胡主簿、張功曹這幾個字,頓時博然變色,朝著那堆人走去,邊走還在身上摸索了一番,見無物可用,索性抽出腰側的刀鞘朝著那堆人劈頭蓋臉的打去。
    一邊打還一邊喊道:“你等是什麽身份,也配教我與你行方便?”
    那漢子身後的其他賓客和徒附臉色一變,但看了一眼身邊白慘慘的矛鋒,硬生生的斂著動作,但怒色還是顯現在了臉上。
    “怎的,爾等不服?”
    那胡平的族兄也是個人物,被當眾這番對待也受著了,縮著頭不敢有所動作,口中連連叫道:“服,小人服。”
    袁敞發泄了一番之後,覺得這刀鞘髒了,隨手把刀鞘一丟,提著刀衝著周圍的郡兵喊道:“關入犴獄。”
    中年漢子臉色數變,終究是沒有反抗,被四周的郡兵用矛杆擊倒,十幾人被繩索串著,在郡兵的監視下,慢慢朝著城內走去。
    身邊的騎卒知道袁敞性子,從腰間解下佩刀,單手把自己的刀鞘遞了過去,袁敞隨手接住,把環首刀又插回了腰間。
    這時,城牆上的郡兵喊道:“長史,城外那不胡不漢的東西過來了。”
    袁敞微微擺了擺手,看向身邊的私人部曲:“去裴裏中避一避,沒我的命令,不要出來,也不要發出聲響。”
    那些騎卒和袁敞多年下來,自然是配合默契,也不出聲,一提馬韁,朝著城牆周邊最近的裴裏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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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敞何等精明一人,在城牆上看到了範鈞的動作,腦中一過,就知道了他來的意圖。
    當即想到,不如將計就計,讓範鈞窺一窺城中“虛實”,到時城外的鮮卑人輕視城中,如能引誘到他們來攻城,那是最好不過。
    可惜郡中可用之卒隻有千餘,武泉塞倒是還有幾百,都是些精悍的,其餘縣邑之卒,守成之犬耳。
    對於王蒼此子,袁敞通過上次相見,對其的感觀頗為不錯,此子能以一伍之卒就夜襲上千人的聚落,加上梁詡對其多有稱讚,說明是個知兵事的。
    郡中知兵的不多,張楊算一個,自己也算一個,梁詡算半個,想維係這偌大的雲中郡,還是有些力有不逮。
    如今加上王蒼一個,自然能省心省力不少,但此時鮮卑圍而不攻,不過是為了抄掠郡縣之際,看住郡中的軍事力量罷了,王蒼那邊想必也差不多,加上武泉塞太遠,解不了雲中縣近渴。
    “哎。”
    當家方知柴米貴,轉頭看向城門處,此時那些百姓已經入城,城門處就剩下了些郡兵,但袁敞總感覺哪裏有些奇怪。
    忽然,郡兵手中那閃著鋒芒的矛鋒亮了亮,袁敞明白了,是啊,城中兵甲齊備,這“虛實”卻是太實了些,當即衝著這些郡兵喊道:“速去營中找些年老或者年幼的來,讓他們過來的時候不要著甲,兵器也用些殘破的就好。”
    郡兵一時間摸不著袁敞這長史在做什麽妖,但他是上吏,自然不能不聽,隻能轉身衝著城內軍營走去。
    城門此刻又重新閉合,袁敞緩緩走上城牆,城牆作為抵禦外敵入侵和保護性質載體,自然不是隻有一處上下的地方,而是會在多處設置能夠上下城牆的暗道或小道,袁敞走的這處便是牆體中的小道。
    上去後先是看了眼城外熱火朝天的鮮卑營壘,複又看向城下,雜亂的貨物、翻倒在地的鹿車中,有一人立於此處,饒有興趣的在其中挑挑揀揀,看見喜歡的就往懷中揣。
    似乎是感覺到有目光看向自己,範鈞抬頭向上望去,見一官吏打扮的人立於城牆之上,周邊隱隱以其為中心站立,明白此人應該是郡吏或者長史之流。
    代郡和雲中郡離得不遠,中間就隔著一個雁門郡,加上都是邊地,不設丞,而設長史。這些基本的常識,作為世家子的範鈞自然明了,雖然家道中落,但範鈞也是吊過書袋,上過大學的,平日裏都是自詡世家大族出身。
    見那官吏不說話,範鈞心想:此人是個不好對付的,當即先入為主:“兩軍交戰,不斬來使,吾乃日律部使者,城頭上可是本郡長史?”
    袁敞也不回應,從身邊的郡兵手上拿過一張角弓,又從其身後的弓囊中抽出一支箭矢,虛拉了幾下,但沒空放,這角弓質量尚可,射到城外幾十歩內的那人還是沒問題。
    作為長史,射禦之道自然尚可,雖不說精通,但袁敞的射術在郡府眾官吏中也算是數一數二,唯一能與他一較高下的自然就是張楊了。
    範鈞隻看見那官吏往後退了幾步,因為角度的傾斜的原因,看不見人影,心中有些不快。
    又看見那官吏的身影顯現,但其手上張弓搭箭,對著自己瞄了一瞬,其手中箭矢就脫手而出,城下的範鈞心中叫苦,趕緊往一旁的空處撲去。
    隻見那箭矢直直的射入到範鈞剛剛腳下站立的地方,箭頭深深的刺入了土層中一寸之深,這還是冬日裏,如果是夏日時,土質鬆軟,怕是能得入個兩三寸。
    而撲倒在地的範鈞有些懵懵的,腦袋剛才重重的磕在了地上,晃了晃腦袋,發現懷裏的一些小玩意兒因為撲倒在地的緣故,掉落出來不少,趕緊伸手去撿,但摸到時,發現手心火辣辣的疼。
    一股怒氣湧上心間,衝著那官吏大聲叫道:“吾乃日律部使者,長史為何不顧道義,當眾射我,這就是雲中郡的待客之道嗎?”
    袁敞微微一笑:“與你這等無君無父之徒有何道義可講?”
    範鈞這下更是生氣,嘴裏大聲囔囔道:“吾乃鮮卑人,君自然是日律大帥,吾待之如父。”
    說罷,臉上一副沾沾自喜的樣子,看得袁敞暗自點頭,真不愧為一條好狗。
    “我雲中郡與你等胡狗沒有什麽可講的,待到天兵到時,就是你等自然化成齏粉之時。”
    “豎子無禮!”
    袁敞聽到這話,又從身後的郡兵那裏抽了一支箭,直接朝著城下的範鈞射去。
    範鈞臉上大怒,趕緊往旁邊避開,但動作稍慢了一絲,右腳剛往後邁出,那支箭矢就釘在了腳掌麵前的泥土中。
    範鈞愣了一會兒後才發覺,袁敞這箭根本就不是要取自己性命,而是想戲弄一下自己。
    但因為方便過河,加上作為使者,為了展現出些許誠意,索性沒帶兵器,現在隻能暗自惱火。
    “長史,您要的那些郡兵已到城門處了。”
    剛剛那個機靈的郡兵走到袁敞身後,小聲的向其匯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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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下去吧。”
    袁敞轉頭將這郡兵打發走,然後看向城下。
    那機靈的郡兵聽到這般輕巧就將自己打發走,神色有些不甘,但還是往小道那裏走了過去,快進去時,聽到身後傳來一句輕飄飄的話。
    “等下去我親兵那裏報到。”
    郡兵本來還有些失落,但幸福來得如此突然,趕緊恭敬的應了聲,興奮的就往下走去。
    走到城垛邊的袁敞雖然不在意這種小人物,但還是給了其應有的獎賞。
    見城牆下這人熬得差不多了,袁敞衝著範鈞喊道:“你不是使者嗎?敢不敢進城來聊聊。”
    範鈞聽到這話,自然不會拒絕:“進來就進來,就怕你不敢開。”
    能進城來瞧瞧,還有這種好事,等到打破龜殼的時候,定然要給這人些顏色看看。乃公這激將法一使,你這漢人不得乖乖上當。
    終究是一個破落世家子,是有些小聰明,但不多。
    袁敞不再多言,轉身下了城牆,快步來到城門處,讓守禦此處的郡兵打開城門,聽到又要開城門,郡兵沒有多想,趕緊把門打開。
    這時範鈞還沒到,袁敞看了眼四周,發現除了兩個有些高大的年老漢子不符合自己的標準,其他的都是些不堪用的。
    勉強湊合用著吧,袁敞如是想到,不消一會兒,範鈞挺胸抬頭的出現在了城門處,但一雙眼睛如同做賊般,左右打量著。
    隻見兩個高大的漢子擋在城門兩邊,嚇得他是一跳,但仔細打量一看,臉上的褶子都擠作一團,比自家死去多年的阿翁年紀都大,就微微鬆了一口氣。
    又看見城門進去不遠,一個青年官吏站在那裏,腰間赫然是一枚用黑色綬帶掛著的小小的印信,心中了然,這是雲中郡的漢人長史。
    又往左右瞥了幾眼,不是些十來歲還沒長開的孩童,就是上了年紀的老翁,手上拿著的不是薄薄的環首刀,就是些斷矛破劍。
    心中輕蔑一笑,這還是一郡的郡兵,真是不堪一用。
    袁敞吩咐身邊的老卒搬來兩張胡床,大馬金刀的就坐了下來。
    微微用手示意一下,範鈞見狀,也不客氣,坐在了袁敞的對麵,但他的眼神還是微眯著,幾絲賊光從眼中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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