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王蒼一愣，而後陷入深深的沉默之中。
    如若回到祁縣宗家，其實也得不到什麽資源。畢竟自己與宦官交好，所能獲得的短期利益，遠不是宗家能給的。
    加上自己號稱祁縣王氏支脈，亦能獲得些許資源。拉起虎皮扯扯大旗，也是夠用了。
    畢竟祁縣王氏，此時也就是州郡之內聞名。出了並州，誰還認得你祁縣王氏？
    那些其他州郡的本地士人，當然是以本地豪強大族為尊啊！
    難不成，祁縣王氏的觸手，還能伸到青州、揚州、幽州、巴蜀去不成？可能連中原郡國，亦不會將王氏放在眼中。
    祁縣王氏又不是汝南袁氏，弘農楊氏等四世三公的家族。門生故吏和名氣上，差了不是一星半點。
    雖然楊氏的四世三公得等到漢靈帝死後才是四世三公。
    但宗家也有一個好處，那便是王允和其兄王宏，以及幾位其他的幾位族父所留下的名聲和政治聲望。
    他們要麽曾出仕為兩千石，要麽曾經郡吏及三公掾屬，在士人圈子裏，算是小有名氣。
    如若不是亂世將至，王蒼定然會同意。但未來，這些虛假的名氣，又有何用呢？
    加上適才的對話，腦海中浮現出的阿翁臨死前說的那句：活下去！伯羽，我雲中王氏不能在你這一代斷了血食！
    雖然王蒼不信這些，但本朝上至天子，下至黔首，他們深信不疑！
    回到宗家，雖然阿翁和諸位先祖的牌位皆會被迎進家廟裏，接受四時供奉和祭祀。
    但祭祀，乃是溝通先祖的神聖事宜。
    比如說：請祖先品藏一下供奉上去的食物和美酒等物。或是有大事和喜事，告知先祖一聲。亦或是到了家族危急存亡之時和吉凶之際，向祖先占卜一番，請祖先給些指示。
    就比如說，今天宰了一頭牛，請先祖先嚐嚐味。明日殺了一頭羊，也請先祖們嚐嚐味。再之後，殺了一個......
    嗯哼，說回正題。
    在雲中的家廟，列祖列宗，不過些許，供奉定然夠用。但回了祁縣王氏，王允說他是第三十四世孫，那之前的先祖定然不少，需要供奉的祖宗定然極多。
    那麽問題來了，這麽多先祖的魂靈，同吃一份血食，或者多份血食，這還能夠吃？
    見王蒼沉默許久，沒有作答，王允也老神在在，靜靜的看著他。
    直到過去許久，王蒼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說道：“族父，雲中此地，雖人口稀少，民生凋敝，但卻是一處福地。”
    “其土地肥沃，水利發達。不僅適合耕種，還適合畜牧牲畜。如若在幼時，侄兒聽大人的話，回宗家亦無不可。”
    “可如今大人已逝，侄兒便是家長。”
    “族父也說過，宗家族譜內，侄兒和家翁之名也被收錄進族譜之內，那麽侄兒回不回，都是宗家之人。”
    “況且，侄兒在雲中開枝散葉，亦能反哺宗家。平歲裏，大父家不就是販馬給ji）宗家嗎？”
    “宗家強盛，支脈困苦，乃是強幹弱枝。支脈強盛，宗家人丁不興，便是弱幹強枝。”
    “可如今，宗家有族父和其他幾位族父，加上人丁興旺。侄兒再回去，又有何用，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不如留待有用之身，將雲中耕耘好，日後亦能多多反哺宗家。”
    “到時，宗家愈發強盛，支脈附於驥尾，最後成為天下名族，侄兒亦與有榮焉，豈不美哉？”
    對於王蒼的一席話，王允聽得連連點頭。
    他想讓王蒼回到宗家，不僅是看中了此子的未來潛力，亦是想借其侯爵之位，來振作祁縣王氏的名氣。
    兩漢之時，最重名氣！
    如若名氣大，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亦不是空談。
    可想到雲中的販馬生意，王允亦是連連點頭。
    作為家族中重要的經濟來源之一，販馬生意最近可是家族弄到不少財貨。雖然王允不喜這等轉賣轉賣，以來獲利的事情。可等他知道，為時晚矣。
    不過，這錢既然已進囊中，焉有再出去道理的。
    自己青年時，在家不置產業，所學經典，所習武藝，吃穿用度，皆是家族所出。
    雖然自己是嫡季子，但所用錢財，皆來自家族。對於這種能讓家族興旺的事情，雖然王允心裏抗拒，可又無可奈何。
    誰又會嫌自己囊中錢財少呢？
    想到此處，王允臉上浮現出一抹讚許，說道：“日後，這大漢的朝堂，終究是你們青年人的朝堂。”
    “老夫比你阿翁大些，至今已四十有五矣。”
    “再過十來歲，怕不是要乞骸骨歸鄉，騰出位子給你們這些正值壯年的後進了。”
    說到這裏，王允感歎道：“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族父身體康健，日後做個三公，亦不在話下。侄兒尚未弱冠，還需多加曆練。”
    “伯羽，你這孩子...哈哈哈哈...”
    見王蒼恭維自己，王允笑得更開心了些，起身時，將王蒼也拉了起來，牽著他的手，說道：“走，今夜去老夫家用飯。”
    王蒼看了眼昏暗的廳堂，說道：“族父，此時天色將暗...”
    話還沒說完，王允就將王蒼打斷，拉著他的手就往外走去，一邊走，還一邊說道：“老夫一路走來，發現你家良馬不少。”
    “從上商裏去城中，不過一瞬而已。快走快走...”
    將廳門打開，外麵的天空果然有些昏暗，不過那場綿綿細雨倒是停了，王允指著遠方快要升起的殘月說道：“此時雨水也停了，天公作美，咱們快些。”
    走到廳中，王允扭頭看向守在廳門旁的王延壽說道：“老夫記得你叫延壽是吧？”
    王延壽恭敬的作揖回道：“王公，正是在下。”
    王允點了點頭，說道：“延壽，等會兒駕車，把霜兒、僑兒和文若等人也一並帶上。”
    “唯！”
    王延壽恭敬的應了句，自去招呼義從。
    而王允似乎記性不錯，循著來時的路，一邊走，一邊扭頭衝著王蒼說道。
    “老夫家中還有幾位姿色尚可的義女，到時許配給你，早些誕下子嗣，方才對得起子固在世時，對你的殷切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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