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鉤盾署走回東宮時，已經快到上值的時間了。
    隨手接過鄧陵遞來的棨戟，整理一番儀容，王蒼便跟著其他羽林郎一同。
    先是繞著德陽殿周邊巡查一圈，在各個殿門及關鍵位置換崗。最後，與上一班的羽林郎一同來到劉宏的寢殿外，在這裏完成交接。
    對於當值該做什麽事情，王蒼經過了前幾日的耳濡目染與親身體驗，已經基本熟悉了整個流程。
    今夜的劉宏還算老實，許久都沒從殿內出來，握著棨戟，站在最外側的王蒼也樂得清閑，開始思考起下午與曹節的對話。
    能明確知道的是，這老東西，應該是看中了賣驢的利潤。
    但他不知道是，這一頭驢的利潤到底有多高！故而先往大了說，想要三分取其二。
    可似乎是有意的，這老賊又說了個“一半”來糊弄自己，讓自己心中抱有僥幸，以為他真的隻要一半！
    並且為了這一半的收益，自己肯定會拚盡全力來爭取從三分取一到二分取一的收益轉變。
    這套做法與說辭，怎麽這些像在給自己畫餅？
    好像自己在武泉塞時，也這樣做過...
    不過王蒼最擔心的，還是曹節想要黑吃黑，萬一他全都要呢...
    如果是這樣，那就真的小看了曹節這老賊了。
    當然，這也不是空穴來風，而是前幾日與馬成閑聊時，他告訴王蒼，宮內有許多人不能惹！
    嗯，字麵意義上的許多！
    諸如馬成知道的，在何皇後的異父兄何苗被被拜為越騎校尉之前，原先的一位越騎校尉叫曹破石！
    此人乃是曹節的親弟！
    馬成告訴王蒼，在越騎營中，有一位伍伯的妻子生得一副好皮囊，不知哪一日，被曹破石撞見了。
    自那之後，曹破石心生邪念，以官職與武力脅迫這位伍伯，讓其將妻子獻給自己，而這伍伯礙於曹節與曹破石的權勢，隻能答應。
    哪曾想，其妻是個烈女！
    得知此事後，堅持不肯，後來曹破石上門來要人，此女便掏出一把短刀，自刎而死！
    那日，王蒼隻把這個事情當成故事聽。沒想到，今日我也是故事之中的主角了...
    搖頭失笑一陣，王蒼一時半會也想不出解決的方法，難道要讓梁楷潛入宮中，極限一換一，刺殺曹節？
    但這個方法剛從心底升起，就被王蒼強行壓了下去，覺得不可取。
    那老賊的天靈蓋都沒入黃土了，估計今歲的冬天，他都熬不過去，現在動手，不劃算。
    梁楷未來，自己有大用...
    一夜無話，“荒淫無道”的劉宏今日難得沒有翻牌子，王蒼等人也樂得清閑，正常下值。
    接下來的一連兩日，劉宏也是如今夜這般，沒有找後妃來尋歡作樂，反而在殿內沐浴齋戒？
    而王蒼所在的甲隊，在四月一日的夜半時分，輪換到後半夜至晨間當值了。
    具體時間，大概就是子時四刻到辰時四刻這四個時辰段，也就是從晚上十二點值守到早上八點。
    按照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大夜班。
    四月一日，也叫朔日。
    按照慣例，今晨要舉行朝會。
    宮掖中，後妃也要先去朝見董太後，再去朝見何皇後。
    後妃之事，羽林郎不用管。他們的職責，乃是跟隨劉宏臨朝，在殿外守候。
    甲隊主侍從，跟隨在劉宏聲旁。丁隊主查缺補漏，早早的站在德陽殿外，等候百官入朝。
    待到百官盡數到場，便有宦官前來通報。
    這時，做了幾天“宅男”的劉宏也終於舍得露麵了。
    隻見他頭戴通天冠，身穿一席赤色常服，麵色有些蒼白的走了出來。
    也不知是什麽原因，麵色蒼白的劉宏頰肉上，似乎有些紅潤？
    看那色澤，分明與僑兒平日裏塗抹的脂粉一般無二！
    劉宏穿的常服製式，王蒼見過。但之前見的，乃是青色常服，如今變成赤色的，令王蒼有些疑惑。
    好在，一旁的馬成細心解釋道：“現已入夏，陛下的常服樣式，也該變一變了。”
    “春用青，夏用朱，季夏用黃，秋用白，冬用黑。此乃五時色也。”
    “你來得正是時候，趕上春末夏初了。”
    王蒼點了點頭，對劉宏身上這套紅色深衣加紅色大袖袍服十分眼熱。
    心道：老祖宗的審美，確實不錯啊...
    另外一邊，被眾多宦官簇擁著的劉宏雖然神色有些萎靡，但精神頭不錯，中氣十足的說道。
    “去，將那兩千石給朕牽到大殿門口，讓文武百官好好看看。”
    侍奉在劉宏身邊的趙忠壞笑幾聲，恭敬的高呼道：“遵命，陛下！”
    見趙忠神神叨叨的跑遠了，劉宏一甩大袖，淡淡的說道：“出發。”
    其身邊的小宦官高呼道：“唯！”
    劉宏動身，羽林郎在馬成的率領下，亦護在劉宏的外圍。內裏，則是一應中黃門冗從跟著。
    這支人數差不多小一百人的隊伍緩緩來到德陽殿的主殿門口時，眼尖的謁者高呼道。
    “吉時到，陛下臨朝！”
    像這種上朝流程，劉宏在他踐祚後的十四個年頭裏，每五日都要發生一次。隨著他從容不迫的邁步進入，其身後高大殿門也緩緩閉合。
    隊伍中的中黃門冗從止步，守在殿門處。
    而羽林郎也在馬成的帶領下，來到大殿周邊，先是與丁隊隊率交接一陣，然後將王蒼等人散在四周，以做護衛。
    雖是初夏，但彼時的天空已然逐漸明亮，隨著遠處的雞鳴聲傳來，破曉的晨光，也映照在這片古老的大地上。
    隻可惜，一陣令人煩躁的聲音忽然傳來，打破了這份靜謐的氛圍。
    “汪！汪汪汪！”
    哪裏來的...狗叫？
    由於王蒼的儀容與姿態好，馬成將他安排在大殿外，離殿門處大概十來步的位置。
    在他的視線中，隻見一隻頭戴進賢冠，身上掛著一條長長的綬帶的...黑色大狗...緩緩朝殿門處走來。在綬帶上麵，還用鞶囊掛著一方印綬？
    借著青色綬帶的規格，王蒼猜測：想來這鞶囊裏裝著的，應是銀印了。
    也就是說，這是一條品秩高達兩千石的...
    狗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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