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虎，你下回別來拾柴火了，山路難走，你去打掃院落吧。”一個身形高一些的男人對身邊瘦弱的青年道。
    青年撥開一叢灌木，悶頭往前走，“爹，我不累。”
    大虎爹長歎一口氣，用沾了泥水的手抹了把臉，在臉上留下幾道髒汙，“是爹沒用，沒法賺夠銀錢帶你下山。”
    “爹，不是你的錯。”大虎低著頭，看不清神情，“是那群人的錯，他們不把我們當人看，不說別的，要是我們能走台階，拾柴火也不至於那麽累。”
    “別胡說。”聽見兒子的話，大虎爹趕忙上前想要捂住大虎的嘴，可惜腳下滑了一下，慢了一步，還是讓大虎說完了。
    大虎爹神色慌張地左右張望，等了一會兒發現無事發生才放緩了表情，“大虎，下回可別說這些了，會挨罰的，萬一把命丟了我怎麽跟你娘交代。”
    聽到這話，大虎抽了抽鼻子，“也不知道娘在家如何了。”
    大虎爹歎了口氣，自我安慰般地低聲道：“我們現在給仙師做活，傳出去你娘應當也能受益吧。”
    當初他們父子二人不過就是想去飲食樓看看，有沒有雜活可做。
    可誰知僅僅是喝了一杯水，就來到了這清淨門中。
    來了這裏，他們才知道原來仙人如此殘暴。
    與話本子中的那些心懷天下，憐憫眾生的仙人完全不同。
    在他們看來，清淨門的仙師與惡鬼無異。
    他們一天十二個時辰要幹八個時辰的活。
    天黑了看不清也得咬牙幹，仙師們在屋中用夜明珠照亮，而他們在屋外隻能借著月光勉強照明。
    仙師們平日裏修行不順，或是心情不好時，若是罵他們還算好的。
    因為有些仙師會動手打他們，可是他們隻是凡人，仙師又隻是一味發泄，並不會刻意留手。
    因此每三五日便會有一具屍體被抬下山，埋在山腳下。
    為何不就地埋在山上？
    仙師們覺得他們的屍體留在山上會髒了他們的地界。
    而大虎父子二人幹一天的活隻能拿二十個銅錢，每日還得花十個銅錢買吃食。
    住的是簡易的牛棚，天一下雨就漏水，天冷了隻有一床薄被，隻能多在身上鋪些幹草保暖。
    而穿的衣裳隻有一身單薄的粗布衣服，若是衣服破了壞了，還得花銀錢去找仙師買。
    一身衣服就要一百個銅錢。
    冬日的衣服更貴，要五百個銅錢。
    而他們若是想要下山，一人就得攢夠十兩銀子才可。
    這可是十兩銀子啊，
    即便他們不吃不喝也得熬上近兩年的光景。
    大虎回憶起進入清淨門之後的經曆，還年輕的他一時有些怒氣上湧，忍不住梗著脖子大聲道：“他們不是仙師，就是一群土匪！惡霸！”
    大虎爹大驚失色，他當即捂住了兒子的嘴，死死地將他摟入懷中。
    這樣大的聲音，仙師必定是聽見了。
    而就在此時，不知從何處響起了一道縹緲的女聲，“我乃這山中山神，沉睡數年，今日方才醒來，你們可否與我講述這山中今年來都有何事發生？”
    父子倆驚疑不定，定在原地不敢動彈。
    大虎吸了吸鼻子，隻覺得有一股清冽的香味幽幽飄來，他覺得連日來的緊張仿佛就在此刻消散了。
    他掙脫開父親的懷抱，跪倒在地，“山神，求您救救我們！”
    隔了一會兒，女聲才再度響起，“你們先說清緣由，我自有定奪。”
    大虎爹神色怔愣地跟著跪了下來，他並未攔著自己的兒子，任由他斷斷續續地講述在這清淨門中的見聞。
    將自己的遭遇都說完之後，大虎仿佛是想起了什麽，又開始講述起了另外的事情。
    這清淨門的後山之中有一處用高高的圍牆圍起來的地方，經常會有各種動物的慘叫聲傳出。
    每隔一些時日就會有新的動物被送進去。
    而相應的，每隔一段時日就會有一批傷痕累累、被折磨到隻剩下一口氣的動物被送走。
    他並未進入過那個地方，但是僅憑這些他也能推斷出那圍牆之中必定是有殘暴的事情發生。
    說完這些，他將頭埋得更深了一些，心中隱隱升起一股希望。
    “我知曉了，你們喝下這個，下山去吧。”隨著話音響起，兩滴墨綠色的水滴緩緩地浮在了兩人眼前。
    清淨門大殿旁的角落處，林悅蹲坐在台階上，她借著傀儡蜘蛛的視野看著大虎父子倆蹣跚下山的背影，隻覺得心中一陣發涼。
    這兩人身上沒有任何的術法束縛，但卻被困在這清淨門中不敢逃跑。
    僅僅是因為對仙師力量的畏懼。
    可林悅剛才粗略的探查了一番，這清淨門中修士不過才二十餘人，凡人仆役卻有數百人。
    火離蹲在林悅肩頭，疑惑道：“林悅，他們為何不逃跑？”
    林悅沉默片刻，才道：“他們害怕。”
    害怕仙師身上未知的力量，害怕自己被打死，也害怕自己逃跑後會禍及家人。
    歎了口氣，林悅站了起來，隨著她的動作，有數隻傀儡蜘蛛順著她的裙角落到了地上，又迅速四散開來。
    而此時，林悅附著在孫瑩身上的小蜘蛛聽到了她的名字。
    林悅身形一頓，閉了閉眼，一邊分出心神操控著傀儡蜘蛛探查這裏的情況，一邊小心地去看大殿中發生的事情。
    孫瑩已經將飲食樓中發生的事情都告知清淨門門主了。
    林悅看見陳輝身上有一道劍痕，看來門主應當是發泄過怒氣了。
    “師父，您消消氣，我今日帶來了一個天資極高的散修。”孫瑩道。
    門主剛才背對著他們，聽見這話轉過身來，是一位留著花白長須的老年人。
    “哦？人在何處？”
    “就在殿外，我打探過了，十歲，築基五層，曾在大宗門呆過，但是身上有舊傷阻礙修煉，便退出了宗門，且此人與之前宗門中人並無聯係，也不是什麽修真大家之人。”
    聽見這話，清淨門門主突然撫著胡須大笑起來，“幹得好啊，好徒兒多虧有你啊。”
    說著，他一甩衣袖，親自從台階上走了下來，將孫瑩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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