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寒風卷起沙塵，嗚咽著掠過營帳。
    約莫一個時辰後，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一名金城軍士兵掀開帳簾，帶著一身風塵，快步走到馮寒身前。
    “報！”
    士兵單膝跪地，聲音帶著一絲急促和困惑。
    “啟稟大人！！”
    “屬下等人已按那史大龍所言，找到了東麵五裏外的臥牛石！”
    馮寒眉頭一挑，看向秦澤，眼神中帶著一絲期待。
    秦澤麵色平靜，端起桌上的熱茶，輕輕啜飲了一口，示意士兵繼續。
    “但是……”
    士兵遲疑了一下，抬頭看了看馮寒，又飛快低下頭。
    “屬下等在那臥牛石北麵，仔細搜尋了第三棵老鬆樹底下……”
    “掘地三尺有餘！”
    “除了一堆石頭和草根，並未發現任何……任何銀票的蹤跡！”
    什麽？！
    馮寒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一股怒氣直衝腦門！
    “沒有銀票？”
    他猛地轉身，惡狠狠地瞪向帳篷角落裏，那個依舊蜷縮在地上，連大氣都不敢喘的史大龍！
    “好你個狗東西！”
    馮寒勃然大怒，腰間的佩刀“哐啷”一聲已然出鞘半寸！
    “死到臨頭，還敢拿假話誆騙大人！戲耍我等！”
    他往前踏出一步，殺氣騰騰，仿佛下一秒就要衝過去，將史大龍剁成肉醬！
    “我看你是活膩歪了！”
    史大龍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魂飛魄散！
    他猛地抬起頭，臉上血色盡褪，隻剩下驚恐和慌亂！
    “不！不！大人！”
    “小人沒有說謊！絕對沒有！”
    他手腳並用地往前爬了幾步，聲音帶著哭腔，幾乎是在哀嚎！
    “那黑衣人就是這麽告訴我的！地點絕對沒錯！臥牛石！老鬆樹！三尺深！”
    “而且我還親眼看到他將裝著銀票的盒子放下去的！”
    “小人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這種時候欺瞞大人啊！”
    “肯定是……肯定是哪裏搞錯了！”
    史大龍語無倫次，急得滿頭大汗，想要解釋，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馮寒哪裏肯信，隻當他是垂死掙紮，刀已完全拔出，寒光凜冽！
    “放屁！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大人！讓屬下結果了這個滿口謊言的雜碎！”
    就在馮寒即將動手之際——
    “等等。”
    秦澤的聲音淡淡響起，不響，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放下了茶杯，杯底與桌麵接觸，發出一聲輕微的“嗒”。
    馮寒的動作猛地僵住，扭頭看向秦澤，臉上帶著不解和急切。
    “大人？”
    “此獠冥頑不靈，死到臨頭還在說謊！不殺他，難泄我心頭之恨！”
    秦澤抬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了馮寒一眼。
    “哦？你就這麽確定，他在說謊？”
    馮寒一愣。
    “這……沒找到銀票，難道還不是證據嗎？”
    “他分明是想拖延時間！或者根本就是在耍我們！”
    秦澤輕輕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馮寒啊馮寒，你這腦子，有時候得轉轉彎。”
    他站起身，踱步到帳篷中央，目光掃過一臉懵逼的馮寒，和驚魂未定的史大龍。
    “你覺得，他現在這個樣子，撒一個一戳就破的謊，對他有什麽好處？”
    “拖延時間？他已經被抓了，他那些兄弟的命也都捏在我手裏，拖延這一時半刻，能改變什麽？”
    “至於耍我們……”
    秦澤輕笑一聲，帶著點嘲弄。
    “他有這個膽子嗎？或者說，他有這個必要嗎？”
    馮寒皺著眉頭，被秦澤問得有些啞口無言。
    確實，史大龍現在就是砧板上的肉，撒這種謊，除了激怒秦澤，加速自己的死亡，似乎……毫無意義。
    秦澤看著馮寒若有所思的表情，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恰恰相反。”
    “正是因為沒有找到那三千兩銀票，才更能證明……”
    他的聲音頓了頓，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能穿透人心。
    “他說的都是真的！”
    什麽？！
    這下不僅馮寒懵了，連癱在地上的史大龍也傻眼了！
    沒找到錢，反而證明我說的是真話？
    這是什麽道理？
    秦澤沒有理會兩人的震驚，自顧自地解釋起來，語氣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了然：
    “你想想看。”
    “那幕後之人，處心積慮，花了五千兩這麽大的代價，雇傭史大龍這夥人來夜襲我們。”
    “目的是什麽？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試試成色’，‘探探虛實’。”
    “這說明什麽？”
    “說明在對方眼裏，史大龍和他這幫手下，從一開始，就是炮灰，就是用來犧牲的棋子！”
    秦澤走到馮寒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覺得，一個精於算計、視人命如草芥的幕後黑手……”
    “會真的傻到，給一群注定要被我們抓住，或者幹脆就是送死的‘棄子’，留下三千兩巨款，等著他們事成之後，再去挖出來享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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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臥牛石下的銀票，從一開始，就是畫出來的一張大餅！”
    “一個根本不可能兌現的承諾！”
    “目的，就是讓史大龍這條魚，心甘情願地咬下這個帶毒的魚餌，然後帶著他的‘小魚小蝦’們，奮不顧身地衝上來送死！”
    “依我看，在他帶著手下弟兄來伏擊使團的路上，那銀票就已經被人取走了。”
    秦澤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擲地有聲！
    一番話下來，邏輯縝密，條理分明，將幕後之人的陰狠算計，剖析得淋漓盡致！
    馮寒聽得目瞪口呆，額頭甚至滲出了冷汗！
    他隻想著史大龍有沒有撒謊，卻從未從幕後主使的角度去思考這個問題！
    現在被秦澤一點撥，頓時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高！實在是高！
    大人這腦子，簡直是七竅玲瓏心，轉得也太快了吧！
    難怪能把那郡守吳晗玩弄於股掌之間！
    馮寒看向秦澤的眼神，充滿了敬畏和欽佩。
    而史大龍，更是聽得渾身冰涼，如墜冰窟！
    原來……原來自己從頭到尾，都隻是別人手裏的一顆棄子！
    那五千兩銀票，從頭到尾就是個笑話！
    自己還傻乎乎地帶著兄弟們來賣命！
    想到那些可能已經死去的弟兄，史大龍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憤和絕望，最後化作了深深的恐懼！
    連麵都沒見過的幕後黑手，就已經如此陰險毒辣！
    而眼前這個年輕的秦副使，談笑間便將一切算計洞悉，手段更是……
    史大龍不敢再想下去，隻是將頭埋得更低。
    如今人為刀俎他為魚肉。
    史大龍隻能靜靜的等待秦澤宣布他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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