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他們？”
    秦澤眉頭一挑，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這話從何說起？
    難不成那些甘願留在敵占區的武朝商人，還成了他的恩人不成？
    完顏若雪看著秦澤那副“你在逗我”的表情，紅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秦副使，你以為我父王為何會力排眾議，願意與你們武朝議和？”
    她緩緩踱步，月光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語氣卻帶著幾分洞悉人心的銳利。
    “若非這兩個月，無數像他們一樣的武朝商人，冒著風險來到龍南城，甚至深入草原，與我天狼各部交易。”
    “若非他們帶來的絲綢、茶葉、瓷器，還有……白花花的銀子，讓我父王和族中長老們看到了通商帶來的巨大利益。”
    “你以為，單憑你們武朝那幫隻知道勾心鬥角的廢物官員，能讓我父王坐到談判桌前？”
    完顏若雪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直擊人心的力量。
    秦澤臉上的玩味漸漸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了然。
    原來如此！
    他之前還在奇怪，天狼族內有不小的聲音反對議和，完顏思南為何會力排眾議。
    現在看來，是經濟利益驅動！
    這些看似不起眼的商人，用他們追逐利益的本能，竟然在無形中，撬動了決定兩國戰爭走向的天平！
    “所以……”
    秦澤若有所思地開口。
    “所以正是因為他們與天狼族貿易帶來的巨大收益，才讓你父王改變了主意？”
    完顏若雪讚賞地看了他一眼。
    “秦副使果然一點就透。”
    “沒錯，我父王現在對你們武朝的疆域興趣不大，他更想要的，是一個穩定、繁榮、能夠源源不斷提供財富的貿易通道。”
    “而你，秦副使，能坐在這裏，能作為議和副使前來，也多虧了他們為你鋪的路。”
    “若沒有他們證明了通商的可行性和巨大利益，你以為……這議和的機會，會這麽容易落在你們武朝頭上？”
    嘖。
    秦澤心中暗嘖一聲。
    這完顏若雪，說話真是滴水不漏，還順帶給自己臉上貼了層金。
    不過，她說的倒也八九不離十。
    戰爭，歸根結底，打的還是錢糧。
    天狼族再勇猛，也需要吃飯穿衣。
    通商帶來的利益，確實比單純的燒殺搶掠更長久，也更誘人。
    想通了這一點，秦澤心中對這次議和的把握，又多了幾分。
    他麵上不動聲色，話鋒卻陡然一轉。
    “多謝公主殿下解惑。”
    “不過，說起這趟北上之路，秦某倒是還有一事不明，想請教公主殿下。”
    完顏若雪眉梢微揚，示意他說下去。
    “就在我們使團進入北疆地界不久，曾遭遇過一夥歹人夜襲。”
    秦澤語氣平靜地敘述著，目光卻緊緊鎖定完顏若雪的臉龐，不放過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
    “那些人，自稱是活不下去的流寇，打扮也確實像那麽回事。”
    “但……”
    秦澤話音一頓，加重了語氣。
    “他們的目標極為明確，就是衝著我武朝使團來的。”
    “而且，他們似乎……對我秦某，格外‘關照’。”
    秦澤意有所指地說道。
    雖然史大龍沒招供幕後主使，但秦澤幾乎可以肯定，那夥人是衝著他來的。
    寒山會？
    還是天狼族內部不想議和的勢力？
    亦或是……眼前這位公主殿下賊喊捉賊？
    他需要試探！
    完顏若雪靜靜地聽著，絕美的臉龐在月光下顯得有些清冷。
    聽到秦澤說歹人對他“格外關照”時，她的瞳孔似乎微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
    但僅僅是一瞬間。
    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完顏若雪端起水榭石桌上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姿態優雅，仿佛在聽一個與己無關的故事。
    “秦副使乃武朝使團副使，代表的是武朝皇帝的顏麵。”
    “光天化日……哦不，月黑風高之下，竟有人敢襲擊朝廷使團，還專門針對秦副使？”
    “這膽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雖然完顏若雪已經知曉了秦澤遭遇夜襲之事，但聽秦澤親口說出，她還是有些詫異。
    對於完顏若雪的表現，秦澤心中冷笑。
    演技不錯。
    可惜，在他麵前還不夠看。
    “公主殿下說的是。”
    秦澤順著她的話說道，語氣卻帶著一絲探尋。
    “所以秦某才好奇。”
    “這北疆之地，畢竟是公主殿下的地盤。”
    “不知公主殿下，對這夥膽大包天的歹人，可有什麽線索？”
    秦澤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將問題直接拋了過去。
    空氣，似乎在這一刻凝滯了。
    水榭外，隻有風吹動紗幔的簌簌聲。
    完顏若雪放下茶杯，杯底與石桌碰撞，發出一聲輕響。
    她抬起眼眸，迎上秦澤的目光，眼神清澈，卻又深邃如夜空。
    “秦副使這是在懷疑本宮？”
    她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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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澤坦然一笑，毫不退縮。
    “不敢。”
    “秦某隻是就事論事。”
    “畢竟，能在我天狼族境內，如此精準地找到我們使團駐地並發動襲擊，還能在事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背後若沒有點能量，秦某是斷然不信的。”
    言下之意，不是你幹的，也是你地盤上的人幹的，你不可能一點風聲都不知道。
    完顏若雪定定地看了秦澤半晌。
    忽然。
    她笑了。
    如同冰雪初融，帶著一絲冷冽，卻又有著驚心動魄的美。
    “秦副使果然聰明。”
    “隻可惜，這件事，本宮確實不知。”
    她的回答，幹脆利落，不帶絲毫猶豫。
    “不過……”
    完顏若雪話鋒一轉，身體微微前傾，靠近了秦澤幾分，一股淡淡的幽香也隨之襲來。
    她的聲音壓低了幾分，帶著一絲警告的意味。
    “秦副使，我雖然不知道是誰動的手。”
    “但我可以提醒你一句。”
    “這北疆之地，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洶湧。”
    “想讓你死的人，恐怕不止一撥。”
    “你自己，多加小心吧。”
    說完，她便收回了目光，重新端起了茶杯，一副送客的姿態。
    秦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不知情？
    還是不想說？
    亦或是……故意透露一些信息，攪亂他的判斷？
    這個女人，心思深沉如海。
    不過，她的警告，倒未必是假的。
    寒山會的殺手，北疆潛藏的反議和勢力，甚至武朝內部不想看到他活著回去的人……
    這趟北上之行，果然是危機四伏。
    “多謝公主殿下提醒。”
    秦澤拱了拱手，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凝重。
    “秦某，記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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