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唯有幾顆疏星在天際眨著疲憊的眼。
    迎賓苑厚重的後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
    一輛吱吱作響的獨輪菜車，被一個身形佝僂的老農推著，緩緩駛出。
    車旁，跟著一個同樣穿著粗布農衣，頭戴破舊草帽，皮膚黝黑，臉上帶著幾分憨厚木訥的“幫工”。
    正是巧妙易容後的秦澤。
    他微微低著頭，帽簷壓得很低，讓人看不清他的真實麵容。
    那副模樣，與尋常田間勞作的農人並無二致。
    然而，他們剛走出迎賓苑大門不出十丈遠。
    “站住！”
    一聲斷喝，如平地驚雷！
    道旁陰影處，驟然竄出七八名披甲執銳的天狼族士兵。
    手中彎刀在朦朧月色下閃著寒光，將老農和秦澤團團圍住！
    為首的，是一個滿臉橫肉的什長，眼神凶悍，透著一股不善。
    老農嚇得一個哆嗦，獨輪車也險些翻倒。
    “軍……軍爺，小老兒是給迎賓苑送菜的，有腰牌，有腰牌的！”
    老農慌忙從懷中掏出一塊木製腰牌，顫巍巍地遞了過去。
    那什長接過腰牌，隨意瞥了一眼，又將目光投向了秦澤。
    他的眼神銳利如刀，仿佛要將秦澤從裏到外看個通透。
    “老家夥，平日裏給你搭把手的不是你那個病秧子嗎？”
    “今天怎麽換人了？”
    什長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懷疑。
    秦澤心中微微一動，麵上卻依舊保持著那份憨厚木訥。
    他知道，這些守衛迎賓苑的士兵，對苑內的人員往來，怕是早就了如指掌。
    看來，馮寒準備的“老農侄兒”這條線索，對方也一清二楚。
    老農聞言，額頭上頓時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他強作鎮定，陪著笑臉解釋道：
    “回軍爺的話，小老兒那侄兒……他……他昨夜裏貪涼，不小心染了風寒，今兒個實在是起不來床。”
    “這不，眼看天就要黑了，小老兒便想著趕快回去，不能耽誤了明早送菜。”
    “若是耽誤了貴人用膳，小老兒可擔待不起啊！”
    “所以，所以才臨時央求了這位同鄉搭把手，幫著推一把車。”
    老農一邊說，一邊偷偷覷著什長的臉色，心中七上八下。
    那什長聽完，依舊是板著一張臭臉，目光在秦澤那略顯“壯實”的身形上滴溜溜地轉了幾圈。
    “哦？是嗎？”
    他拖長了語調，顯然並不完全相信。
    “你這同鄉，瞧著可不像你那侄兒一般瘦弱啊？”
    “倒像是個練家子！”
    此言一出，周圍的士兵們“唰”的一聲，手中的彎刀又逼近了幾分！
    氣氛瞬間緊張到了極點！
    秦澤的心沉了一下。
    莫非是自己的偽裝哪裏出了紕漏，被這經驗老到的什長看穿了？
    他暗自扣緊了藏在袖中的短刃，做好了隨時暴起發難的準備。
    雖然他有信心在馮寒的接應下脫身，但若是在此地動手，必然會驚動整個迎賓苑，後續計劃便會憑空多出許多變數。
    就在這劍拔弩張之際，那老農卻突然堆起滿臉諂媚的笑容。
    他一把拉過那什長的胳膊，將他往旁邊拽了拽，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說道：
    “軍爺，軍爺您慧眼如炬啊！”
    “我這同鄉早年當過兵，後來吃不了苦就偷偷逃到了這裏。”
    說著，他飛快地從懷裏摸出一個小小的布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塞進了什長的手中。
    那布袋入手頗有些分量。
    “嘿嘿，軍爺，這點小意思，不成敬意，還望軍爺給兄弟們買碗酒喝，行個方便。”
    老農的聲音充滿了卑微的討好。
    什長不著痕跡地捏了捏布袋，感受著裏麵銀兩的觸感和重量。
    嗯，足足五兩！
    他那張原本凶神惡煞的臉，如同春風拂過冰麵，瞬間多雲轉晴。
    眉宇間的煞氣也消散了不少。
    “咳咳！”
    什長重重地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嗓子。
    他將腰牌扔回給老農，又瞥了一眼低眉順眼的秦澤，語氣緩和了不少。
    “嗯，既然是你臨時找的幫手，倒也說得過去。”
    “不過，下次可要注意了，迎賓苑是什麽地方？豈容閑雜人等隨意出入！”
    “下不為例啊！”
    說罷，他對著手下士兵們大手一揮。
    “行了行了，讓他們過去吧！”
    士兵們聞言，立刻收起了兵刃，讓開了一條通路。
    老農如蒙大赦，連連躬身道謝。
    “多謝軍爺！多謝軍爺！”
    他趕緊推起獨輪車，招呼著秦澤，腳步匆匆地離開了這片是非之地。
    秦澤低著頭，跟在老農身後，心中卻是一陣無語，甚至有些哭笑不得。
    好家夥！
    他還以為自己的偽裝被識破了，正盤算著如何應對這突發狀況。
    沒想到，這天狼族的兵丁，也吃這一套“潛規則”啊！
    他心中暗自吐槽。
    “看來不管是在武朝，還是在這天狼蠻族之地，黃白之物，永遠都比人的道理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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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可真是個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
    獨輪車吱吱呀呀地又向前行了一段路。
    直到徹底遠離了迎賓苑的燈火，四周再次被濃鬱的夜色包裹。
    老農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抹了抹額頭的冷汗。
    “這位公子，可算是……有驚無險啊！”
    他心有餘悸地說道，聲音還有些發顫。
    秦澤淡然一笑，並未多言。
    二人又往前走了數百米，秦澤估摸著已經脫離了迎賓苑外圍哨兵的視線範圍。
    他停下了腳步。
    “老丈，送到這裏便可以了。”
    老農聞言一愣，隨即也停下了車。
    秦澤環顧了一下四周幽暗的街道，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了寂靜的夜空之中。
    “朋友，跟了一路了，也該出來現身了吧！”
    話音落地，四周依舊是一片死寂，隻有微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然而，秦澤卻絲毫不以為意，隻是靜靜地站在原地，仿佛篤定會有人出現一般。
    片刻之後。
    一道人影，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從街角一處漆黑的陰影中緩緩走了出來。
    那人影速度極快！
    幾個閃爍間，便已立在了秦澤麵前數尺之地！
    “你居然能發現我？”
    夜色更濃，寒意刺骨。
    那突然出現的人影，一身玄色勁裝，身形筆直如槍，臉上帶著一張青銅麵具，隻露出一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
    一股冰冷而強大的氣息，從他身上彌漫開來。
    老農哪裏見過這等陣仗，隻覺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他嚇得魂飛魄散，下意識地就朝放在獨輪車上的柴刀摸去。
    就在老農的手即將觸碰到柴刀的瞬間，秦澤那平靜無波的聲音響了起來。
    “老丈，莫慌。”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奇異的安撫人心的力量。
    “你先回去吧，明日卯時，我自會去尋你，一同去送菜。”
    老農聞言，身體一僵，握向柴刀的手也停在了半空。
    他看看眼前這個氣勢逼人的麵具人，又看看身旁依舊從容淡定的“幫工”秦澤，眼中閃過一絲猶豫和畏懼。
    最終，求生的本能戰勝了一切。
    “那……那公子……您……您多加小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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