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那片天涯
    眼鏡男、雪茄男、黑衣女人和青年人並沒有在蕭山的小紅樓逗留太久。
    他們各自帶著複雜的神情，匆匆離開了房間，仿佛心中有著未解的疑慮或是無法言說的秘密。
    蕭山的臥室內，隻剩下小唐、萬事足和韓昀三人，與躺在床上的蕭山相對。
    蕭山的臉色蒼白，呼吸沉重而短促，顯然他的身體狀況已經非常糟糕。
    盡管如此，他還是強撐著坐起身來，目光堅定地看向韓昀，仿佛要將最後的力氣都用在這場對話上。
    “先生，為什麽選擇我來傳承令牌？”韓昀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他心中有太多的疑問，而能夠解答這些問題的，隻有眼前的蕭山。
    蕭山的呼吸變得更加急促，仿佛每說一句話都要耗費極大的力氣。他緩緩開口，聲音雖然微弱，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因為你值得。”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小唐和萬事足，繼續說道：“小唐他們雖然年輕有為，但涉世未深，經驗不足。如果他們接手令牌，很可能會被人設計，甚至陷入危險。
    萬事足雖然經驗豐富，戰陣之上無所畏懼，但他的大局觀還不夠成熟，對兄弟太過仁慈，這可能會讓他在帶領隊伍時無法做出最果斷的決策。”
    韓昀皺了皺眉，心中仍有不解：“那為什麽不把那四人中的某個人選為繼承人呢？他們看起來似乎更有能力。”
    蕭山的呼吸變得更加沉重，仿佛這個問題觸動了他內心深處的某種隱痛。
    蕭山喘息了許久，才緩緩說道：“他們……已經背離了初衷。他們眼中隻有權力和利益，隻知道爭權奪利，無端內鬥。如果把令牌交給他們，【蜉蝣】就徹底完了。”
    韓昀聽到這裏，心中一震。他回想起那四人離開時的神情，眼中確實深埋著一種瘋狂的欲望。他不由得苦笑，似乎明白了蕭山的擔憂。
    “你知道【蜉蝣】的初衷是什麽嗎？”蕭山忽然問道，聲音中帶著一絲期待。
    小唐、萬事足和南秋三人立刻挺直了身體，麵容莊重，異口同聲地說道：“眾生皆蜉蝣，齊心震山海。”
    韓昀是第一次聽到這句話，心中不由得一震。他感受到這句話背後所蘊含的力量與信念。
    蕭山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欣慰，但隨即又被深深的悲哀所取代。
    他咳嗽了幾聲，繼續說道：“是的……眾生皆蜉蝣，所以我們更應該團結一心，對抗那些財團和行會的侵占，對抗世間的不公。可是……自從我們擊敗了暮雨承光之後，一切都變了。權力和欲望蒙蔽了人們的雙眼，【蜉蝣】不再屬於眾生，而是成了某些人爭權奪利的工具。”
    韓昀從蕭山的話語中聽出了深深的無奈與失望。他不由得歎了口氣，心中也感到一陣沉重。
    “先生，我既不是【蜉蝣】的成員，也不是像您這樣的世外高潔之士。總有一天，我可能也會變，變成您最不希望見到的那種人。”韓昀低聲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自嘲。
    蕭山聽到這裏，忽然發出了一陣低沉的笑聲，但那笑聲中卻充滿了哀傷與無奈。他想要放聲大笑，卻因為身體的虛弱，隻能發出如同瀕死野獸般的喘息。
    “別人或許會變，但你不會。”蕭山的聲音忽然變得堅定，目光直視著韓昀，“你會為了洗刷你老師的冤屈，拒絕巨大的利益誘惑；你會為了一個隻有一麵之緣的朋友，繼承她的遺誌，給更多人心中種下希望的種子。你是第二個我，甚至……你會超越我，成為那個獨特的‘君惜海棠’。對不對，小韓？”
    韓昀聽到“小韓”二字，心中猛然一震，冷汗瞬間從背後滲出。他沒有想到，蕭山竟然對他了解得如此透徹，甚至現實世界的一切都被調查的清清楚楚。
    他曾經讓寂世悍匪幫忙尋找洗刷林南遠冤屈的證據，或許從那時起，蕭山就已經掌握了他的一切。
    韓昀轉頭看向小唐、萬事足和南秋，發現他們都點了點頭，顯然對蕭山的話深信不疑。韓昀心中頓時生出一絲惶恐。
    在這個信息至上的時代，個人信息的泄露意味著他將麵臨無數的麻煩與危險。
    “放心吧，君哥。”小唐看出了韓昀的擔憂，立刻開口安慰道，“先生不會傷害任何人，更不會傷害你。”
    韓昀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但那笑容隻持續了短短的一瞬間。他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再隱藏什麽了。蕭山對他的了解，遠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
    房間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隻有蕭山沉重的呼吸聲在空氣中回蕩。
    韓昀的心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既有對未來的擔憂，也有對蕭山信任的感激。
    他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再逃避這個責任了。
    “先生，我不能保證會實現您的夢想，但我會盡力讓這一切不會變得更差。”韓昀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卻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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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山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欣慰。他緩緩閉上了眼睛，仿佛終於放下了心中的重擔。
    房間內的氣氛變得沉重而肅穆，仿佛一場無聲的交接儀式正在悄然進行。
    韓昀知道，從這一刻起，他的命運已經與【蜉蝣】緊密相連。
    韓昀、小唐、南秋和萬事足靜靜地站在原地，目光緊盯著蕭山離去的方向，仿佛時間在這一刻靜止了。
    蕭山麵帶微笑，他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最後化作一道耀眼的白光，如同流星一般劃過天際，瞬間消失在了房間裏。
    四人如夢初醒，急忙追出窗子，腳步匆匆地奔向港口，想要追上那道白光。
    他們的心跳急速加快，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然而，無論他們怎樣拚命追趕，那道白光卻始終離他們越來越遠，最終消失在了茫茫的大海之上。
    他們氣喘籲籲地停在港口，望著白光消失的方向，心中充滿了失落和絕望。
    就在這時，他們的身邊突然出現了許多熟悉的麵孔。蜉蝣小隊的六人、飛星島上僅有一麵之緣的對手，還有無數素未謀麵的百工們，紛紛從四麵八方匯聚而來。
    這些人原本都各自忙碌著，但不知為何，他們都像是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吸引，不約而同地來到了這裏。當他們看到那道消失的白光時，臉上都露出了驚愕和悲痛的神情。
    “先生走了？！”小唐喃喃自語道，聲音中充滿了哀傷。
    “先生走了！”南秋的嘴唇微微顫抖著，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一時間，整個港口都被哀傷的氣氛所籠罩。
    海風輕拂，帶著鹹濕的氣息，卻吹不散人們心中的沉重。
    所有人都默默地跪在地上，低著頭，淚水無聲地滑落，浸濕了腳下的土地。
    他們的口中高呼著“先生”二字，聲音低沉而悲愴，仿佛在向天地訴說著無盡的哀思。
    這聲音在海麵上回蕩，久久不散，仿佛連大海都在為這位偉大人物的離去而哀悼。
    韓昀站在人群中，心中猛然一震。
    他終於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眾人的這種反應意味著蕭山已經徹底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不僅僅是《星途》的虛擬世界，更是現實世界中的那個蕭山，那個曾經帶領【蜉蝣】走向輝煌的領袖，已經永遠地離開了他們。
    他的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悲痛和失落，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變得灰暗無光。
    韓昀抬頭望向天空，卻發現原本晴朗的天際不知何時已被烏雲遮蔽，仿佛連天地都在為蕭山的離去而默哀。
    眾人默默地返回了那座紅色的小樓，一路上沒有人說話，隻有沉重的腳步聲在寂靜的空氣中回蕩。
    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悲傷與凝重，仿佛連呼吸都變得沉重起來。
    韓昀走在人群中間，感受到一種無形的壓力，仿佛整個【蜉蝣】的重量都壓在了他的肩上。
    當他們走進小樓時，南秋等人一窩蜂地湧了上來。
    就連一向冷靜的寂世悍匪，此刻也擠在了人群之中，滿臉焦急地看著韓昀。
    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期待與不安，仿佛在等待韓昀給出一個答案，一個能夠讓他們重新找到方向的答案。
    而在紅色小樓的外圍，無數人都仰頭凝視著這裏，神情肅穆。
    他們的目光中充滿了敬意與哀傷，仿佛在向這座小樓中的新領袖表達他們的忠誠與支持。
    &34；屬下見過閣主！&34； 樓內的眾人見到韓昀，齊刷刷地對著他抱拳行禮，聲音整齊而響亮。
    這聲音如同一道驚雷，瞬間打破了樓內的沉寂。
    然而，這聲音卻在樓外引起了一陣騷動。
    那些原本仰頭觀望的人們，聽到這聲呼喊後，也紛紛跟著高呼起來。
    一時間，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匯聚成了一波巨大的聲浪，如同一股洶湧的洪流，向著紅色小樓席卷而來。
    韓昀站在樓內，感受到這股聲浪的衝擊，心中不由得一陣震撼。
    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站在這樣的位置上，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他的心中充滿了複雜的情感，既有對蕭山的懷念，也有對未來的迷茫與不安。
    萬事足看出了韓昀的不知所措，趕緊上前一步，低聲解釋道：
    “蜉蝣勢力散布《星途》一十三塊大陸，涉及各個行業，隱藏的高手數不勝數。自從當初被【硬漢】偷襲後，各部分裂，但由於情報機構都是由先生一手創辦，所以各地的情報組織都直接聽命於先生。為了區別各樓樓主和先生的稱呼，先生將居住的這座紅色小樓命名為千機閣，被尊稱為千機閣主。”
    韓昀點了點頭，心中對蕭山的敬佩之情更深了一層。
    蕭山不僅僅是一個領袖，更是一個智者。
    他將【蜉蝣】的情報網絡打造得如此嚴密，甚至在他離去之後，依然能夠保持運轉。
    韓昀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他知道，此刻的自己不能表現出絲毫的猶豫與軟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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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昀抬起頭，目光堅定地看向樓內的眾人，隨後抱拳道：“承蒙蕭山先生青睞，賴及眾位兄弟相扶，今日君某忝為天機閣主，還需眾位兄弟同心協力，共渡難關。”
    他的聲音雖然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樓內的眾人聽到這番話，紛紛露出了堅定的神情。他們相信眼前的這位新閣主，源於蕭山對韓昀的信任。
    樓外的聲浪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肅穆的寂靜。
    所有人都注視著韓昀，等待著他的下一步行動。
    韓昀知道，從這一刻起，他不再隻是一個普通的玩家，而是【蜉蝣】的新領袖。
    他肩負著蕭山的遺誌，肩負著無數人的期望。他必須帶領【蜉蝣】重回正軌，實現那最初的信念——眾生皆蜉蝣，齊心震山海。
    “各位兄弟，”韓昀再次開口，聲音沉穩而有力，“蕭山先生雖然已經離去，但他的精神永存。我們將繼承他的遺誌，我們將團結一心，共同麵對未來的挑戰！”
    樓內樓外，所有人都被韓昀的話語所感染。他們齊聲高呼：“團結一心，震山海！”
    聲浪再次席卷而來，仿佛要將整個港口都淹沒。韓昀站在樓內，感受到這股力量的衝擊，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豪情。
    儀式結束後，韓昀獨自一人來到了蕭山之前的辦公室。一推開門，他的目光便被辦公桌後牆上掛著的那幅字吸引住了。那幅字的墨跡看上去還很新，仿佛是剛剛書寫不久的樣子。
    韓昀慢慢地走近那幅字，仔細端詳起來。隻見那字寫得行雲流水，但缺少了雄渾與蒼勁，字裏行間透露出無限的唏噓與感慨。而那字的內容更是讓韓昀心中一動：
    年少慣疏狂，劍挑千山月。
    半世浮沉袖底沙，孤舟枕浪漁燈滅。
    霜染鬢，愛成劫。
    廿載江湖磨舊鐵，匣中龍影暗嗚咽。
    蘆花雪，暮砧秋，風裂裂，水疊疊。
    人間多少未歸客，煙波深處哭鵜鴂。
    落款處，赫然寫著“蕭山”兩個字。
    韓昀不禁想起了自己出海前與蕭山的對話。當時，他曾對蕭山說過，想要知道這首詞的下半闕。而如今，他終於如願以償地看到了這首詞的全貌。
    然而，當韓昀真正讀到這首詞的下半闕時，他卻感到有些意外。他原本以為，下半闕一定會有峰回路轉的情節，會展現出俠骨柔情的一麵。但實際上，他所看到的卻是壯誌未酬的悲愴和對眾生苦難的感慨。
    或許，對於蕭山來說，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能夠見到阿霞一麵便已經足夠了。他心中的情感遺憾已經得到了彌補，而剩下的，唯有對【蜉蝣】的放不下。
    韓昀對著這幅字抱拳躬身，蕭山先生呐，你少年時的那片天涯便由我繼續代你走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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