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過往不堪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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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昀眼見阿卜杜用枯瘦的手指在石壁上快速劃動,那些古怪的符文閃爍著幽綠的光芒,將原本清晰的通道入口徹底抹去。
    阿卜杜還不放心,又從髒兮兮的袍子裏掏出幾個鏽跡斑斑的小鈴鐺,小心翼翼地掛在周圍的石筍上。
    鈴鐺表麵刻著扭曲的紋路,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不祥的微光。
    "君先生,我真不知道該怎樣感謝你。"
    阿卜杜搓著雙手,黝黑的臉上擠出一個誇張的笑容,露出滿口參差不齊的黃牙。他眼角堆起的皺紋裏藏著狡黠,但那雙渾濁的眼睛卻始終不敢與韓昀對視。
    "要是這裏暴露了,我這把老骨頭可就真要交代在這兒了!"
    韓昀抱著雙臂,食指不耐煩地敲打著手肘。他的目光頻頻掃向洞口的方向,十分擔心剛剛掛回城的曹隨和青春大叔。
    "行了,你這隻老狐狸。我們認識還不到一年,就幫你擺平了兩件要命的麻煩事。"韓昀不耐煩道,他正要離開之際,卻又似乎想到了什麽,趕忙停下了腳步。
    怒雪狂瀾匆匆走過來,貼近韓昀耳邊低語:"有人在暗處窺視,至少三個。"
    韓昀的瞳孔驟然收縮,背脊繃得筆直。
    "阿卜杜,"韓昀突然壓低聲音,一把拽住對方油膩的袖口,"這條通道後麵到底藏著什麽?"
    阿卜杜像被燙到似的猛地後退,卻撞上了身後的石壁。他幹笑著擺手:"哪有什麽......"
    話音未落,韓昀突然一個箭步撲來,雙臂如鐵鉗般將他牢牢箍住。
    "是不是和黑神有關?"韓昀貼著他耳邊吐出這句話時,明顯感覺到懷裏的身軀劇烈顫抖起來。
    阿卜杜的喉結上下滾動,渾濁的眼珠不受控製地瞥向被封住的通道方向,枯瘦的手指無意識地揪著自己的衣領。
    "黑...黑神早就被流放到異界了!"阿卜杜結結巴巴地說,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
    "大空間流放術那是...那是傳奇法師才能......"話說到一半突然噎住,阿卜杜像是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
    韓昀鬆開手,看著老人慌忙整理被弄皺的衣袍。他伸手拍向阿卜杜肩膀,嚇得老人一個激靈,故意重重歎了口氣:"既然你不想說,那就別說了,淩星城就在不遠處。要是這裏真出了什麽亂子,記得去求救。"
    韓昀勾起嘴角,"活了幾百歲的老怪物去求援,別嫌丟人。"
    返程途中,碧水藍天帶著一隊人馬匆匆趕來。為首的男子麵容俊朗,卻在看到韓昀時露出為難的神色。
    "魔靈領地暫時封閉,"碧水藍天抱拳行禮時,腕甲發出清脆的碰撞聲,"還請君先生見諒。"
    分別時,青青子衿提著裙角追上來。她咬著下唇,纖細的手指絞在一起:"小破花,別怪我哥他們,"
    青青子衿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現在這裏發生了大事,他們也是擔心再發生什麽變故。"
    她咬著下唇,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問出了那個問題,"那個……猴子他……還好嗎??"
    韓昀看著眼前這個女孩眼中閃爍的期待,心中突然湧起一絲無奈。他輕輕拍了拍青青子衿的肩膀,做了個愛莫能助的表情:"如果想知道,你該親自問他的。"
    ……
    回到淩星城後,韓昀腳步匆匆,衣袂翻飛間徑直走向一個酒店。
    甫一踏入酒樓,喧囂的人聲與食物的香氣便撲麵而來。他目光如電,在人群中一掃,立刻鎖定了角落裏的青春大叔和曹隨。
    青春大叔正大馬金刀地跨坐在長凳上,一手抓著油光發亮的燒雞腿,一手端著青瓷酒碗,腮幫子鼓得老高。
    他身旁的曹隨則略顯拘謹,正用筷子小心翼翼地夾著一塊紅燒肉,可眼神卻時不時飄向門口,顯然是在等人。
    "坐!"
    青春大叔猛然抬頭見,看到了韓昀等人,趕忙迎著眾人含糊不清的說道。他油膩膩的手掌"啪"地拍在桌上,震得碗碟叮當作響。
    "我們都等你們一個時辰了!"青春大叔胡亂抹了把嘴角的油漬,瞪圓的眼睛裏卻閃著促狹的光,"下線再上線這麽簡單的法子都不會用?我都懷疑你是不是《星途》的玩家了!"
    韓昀唇角微揚,施施然撩起衣擺落座。他修長的手指輕輕叩擊桌麵,發出有節奏的輕響。曹隨見狀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耳根微微發紅——他這個以保命見長的職業竟第一個陣亡,實在顏麵掃地。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啊!"青春大叔突然拖著長腔吟道,油乎乎的手掌重重拍在曹隨肩上,留下個鮮明的油印。
    見曹隨臉色更窘,青春大叔擠眉弄眼地補充:"玩遊戲哪有不死的道理?"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曹隨突然挺直腰板,眼中迸發出驕傲的神采。他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我家老幺可從未掛過,就算被那些伸根手指就能碾死他的高手圍剿,照樣能全身而退,你說氣人不?"
    "嘿嘿,"青春大叔怪笑兩聲,突然伸手搶過曹隨碗裏的最後一塊紅燒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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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然怎能拜得名師、繼承大業?"他說著將肉塊高高拋起,仰頭接住,得意地嚼得滿嘴流油。
    這時逸致閑情悄無聲息地挨到青春大叔身邊,素白的手指突然探出,精準地擒住桌上最大的烤鴨腿。"哢嚓"一聲脆響,狠狠咬下一大塊肉。
    "小致,我沒事兒,不用特意安慰我!"青春大叔故意拖長聲調,眼底卻閃過一絲暖意。
    "誰安慰你了?"逸致閑情翻了個白眼,咀嚼的動作卻越來越慢。她盯著手中的鴨腿,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要不是你非要激怒夜叉鬼火......"
    話未說完,她突然察覺到青春大叔灼灼的目光,頓時如坐針氈。
    "就點這麽點兒東西,"逸致閑情突然拍案而起,衣袖帶翻了醋碟也渾然不覺。他梗著脖子朝櫃台大喊:"老板!再加三盆小龍蝦,兩盤虎皮鳳爪,三斤醬牛肉......"
    聲音越來越響,仿佛要掩蓋什麽。
    曹隨與韓昀交換了個眼神。韓昀微微頷首,修長的手指在茶杯邊緣輕輕摩挲。
    曹隨會意,貓著腰悄悄離席,跟著韓昀來到二樓回廊。
    "這兩人......"韓昀倚著雕花欄杆,目光投向樓下喧鬧的大堂。他指尖輕點太陽穴,做了個意味深長的手勢。
    曹隨湊近半步,壓低聲音道:"我當真不知。老青回來時臉色鐵青,拽著我七拐八繞來到這酒樓,點了滿桌酒菜卻一言不發。"
    他模仿著青春大叔當時陰沉的表情,"直到看見你們進門,那張老臉才擠出笑模樣。"說著做了個誇張的咧嘴動作。
    韓昀的目光轉向小唐,小唐卻像觸電般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她與南秋交換了一個眼神,後者咬著下唇輕輕點頭。
    "這件事...事關小致姐的隱私..."小唐的聲音細如蚊蚋,指尖在桌麵上劃出淩亂的痕跡。她突然抬頭,眼中閃著掙紮的水光:"我們不該說的!"
    空氣凝固了一瞬。青春大叔握著酒杯的手微微發顫,酒液在杯中晃出細碎的波紋。
    "但是——"南秋突然接話,少年清亮的嗓音裏帶著決絕。他直視韓昀的眼睛:"君哥既然問了,就算我們不說,您遲早也會知道。"
    小唐深吸一口氣,目光飄向遠處那對身影。
    逸致閑情正低頭剝著蝦殼,青春大叔卻突然伸手接過,熟練地替她處理起堅硬的甲殼。這個細微的動作讓小唐眼眶發熱。
    "我們第一次見到小致姐時..."小唐的聲音突然哽住,她攥緊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是在鳶尾星最髒的暗巷裏。"
    逸致閑情當前等級76級,而在小唐和南秋他們第一次見到逸致閑情時,她隻有49級。
    那時的小唐和南秋隻有十四歲,尚處在蕭山的庇護下,對外邊的世界充滿了希望。也許是少年時期吃了太多苦頭,他們很早就學會了懂事,於是在每天下班之後都會去附近的商店打工。
    他們年齡太小,身體瘦弱,幹不了其他的,就隻能穿著玩偶服在商店外宣傳。
    我以微笑麵對世界,但是世界卻回報以棒槌。
    小唐他們由於太過弱小,總會收到其他幫會或者地頭蛇的欺負,有時甚至變著法的捉弄他們。
    那是五年前鳶尾星的雨季,雨水混著巷子裏的腐臭在坑窪處積成黑潭。
    小唐和南秋蜷縮在垃圾箱旁,玩偶服上的卡通圖案被撕得支離破碎,露出下麵單薄的襯衣。
    他們剛剛被地頭蛇搶走了最後一批宣傳單,此刻臉上還帶著新鮮的淤青。
    "我們回去吧..."南秋的牙齒在打顫,呼出的白氣在冰涼的雨夜裏轉瞬即逝。
    小唐正要回答,突然被什麽東西絆倒。
    他摸索著爬起來時,掌心觸到一團溫熱的肉體——那是個蜷縮在汙水裏的女人。她的長發黏在蒼白的臉頰上,像一條條黑色的毒蛇。
    "鬼啊!"小唐的尖叫驚飛了簷下的烏鴉,撲棱棱的翅膀聲在巷子裏激起詭異的回音。
    女人突然抓住他的腳踝。借著巷口昏黃的燈光,他們看見一張布滿血汙的臉。女人的嘴唇開裂著,右眼腫得睜不開,卻用左眼死死盯著他們,那眼神像是即將溺亡的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救...我..."她的指甲摳進小唐的皮膚,聲音像是從地獄裏擠出來的,"他會...殺了我..."
    沉重的腳步聲從巷尾逼近。滿臉橫肉的男人提著鐵鏈走來,鏈梢拖在潮濕的石板上發出死亡的脆響。小唐聞到了濃重的酒氣和血腥味混合的惡臭。
    "小雜種,滾遠點!"男人吐出的煙圈噴在小唐臉上,熏得他眼淚直流,"這是老子的貨物。"
    小唐突然張開雙臂擋在女人麵前,這個瘦弱的動作讓男人愣了一瞬,隨即爆發出刺耳的大笑:"怎麽?想當英雄?"鐵鏈嘩啦作響,在雨中閃著寒光,"老子今天就教教你——"
    "我們是蕭山先生的人!"南秋突然喊道,聲音抖得不成調,卻用盡全力挺直了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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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先生,現在出來混的,十個裏邊就有九個半說自己是蕭先生的人,你們敢威脅我,那就給我進來,讓蕭山親自把你們領回去!”
    就在這時,巷口傳來拐杖叩擊地麵的聲音,一聲一聲像敲在心髒上。
    男人的笑聲戛然而止。
    在他麵前,一個衣著樸素精神矍鑠的老人走了過來,惡漢臉色劇變,鬆開女人的腳踝後跪了下來,臉盆大小的腦袋就像是搗蒜似的在地上磕個不停。
    “這次就放過你,人我帶走了,以後這兩個孩子在附近的兼職你們照應著,一旦我發現他們鼻青臉腫的回來,我就親自把你們打成瘸子上街乞討去!”蕭山淡漠地說著,但是他的話卻像聖旨一般。
    女人醒時已經是三天之後了,她渾身上下都被包裹在白色紗布之下。
    她從未想到自己還有呼吸到自由的空氣的一天,她對著照顧他的兩個少年說著謝謝,卻偶爾前來探望的蕭山報以感激。
    三日後,醫院的消毒水氣味刺得逸致閑情想吐。
    她在一片雪白中醒來,全身的紗布讓她想起那個被捆在床柱上的夜晚。
    五年前,丈夫第一次把她賣給娼館時,用的就是這樣的繃帶——為了遮住施暴的痕跡,好讓她能繼續接客。
    "你醒了?"稚嫩的聲音響起。
    小唐正踮著腳調整輸液速度,南秋急忙端來溫水,杯沿小心翼翼地貼在她幹裂的唇邊。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她想起鬆陵星那個曾經溫馨的小家,陽台上永遠開著的風鈴花;
    想起丈夫捧著《星途》頭盔對她說"我們要在遊戲裏買座城堡"時眼裏的星光;
    想起公司破產後丈夫眼裏的光一點點熄滅,像燃盡的蠟燭;
    想起討債人把煙頭碾在她手背時,丈夫躲在廁所裏的嗚咽聲穿透薄薄的門板...
    但最痛的不是被打斷的肋骨,是某個深夜她發現丈夫跪在娼館老板麵前,數著賣她的錢時,臉上那種如釋重負的表情。
    "喝點水吧。"南秋的聲音把她拉回現實。
    少年小心翼翼地托著她的後頸,像對待一件易碎的瓷器。水珠順著她龜裂的嘴唇滑落,混著淚水滴在雪白的被單上。
    門開了。蕭山帶著一身寒意走進來,身後跟著穿白大褂的青春大叔。
    醫生手裏的病曆本上密密麻麻寫滿診斷:三根肋骨骨折、左肩胛骨骨裂、二級燙傷...最後用紅筆圈出的"ptsd"三個字母刺目得像是傷口裏滲出的血。
    蕭山救出了女人,也順帶帶走了女人那個恬不知恥的丈夫。
    得知女人和丈夫原先都是《星途》的玩家,蕭山給了兩人一個機會。
    他把女人的丈夫送走,在《星途》中交給了上一代的白駒指揮使。而女人則幫他照顧收養的孩子們。
    逸致閑情突然劇烈顫抖,打翻了水杯。
    青春大叔一個箭步上前按住她輸液的手,卻被她狠狠咬住手腕。
    鮮血順著醫生的白大褂流下,在袖口綻開暗紅的花,他卻一動不動,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沒事了。"醫生輕聲說,任由她撕咬,聲音溫柔得像在哄孩子,"都過去了。"
    這句話擊垮了逸致閑情。她鬆開口,發出野獸般的嚎哭。
    五年來第一次,有人對她說"過去了"。那些深夜的毆打,那些客人的虐待,那些丈夫冷漠的眼神...真的可以過去嗎?
    蕭山告訴女人的丈夫,也就是《星途》中的夜叉鬼火,永遠不要和女人,也就是逸致閑情再見麵,否則,會讓夜叉鬼火後悔再活一次。
    過去的五年多,由於蕭山的威望,蜉蝣高層無論如何都繞不開蕭山,於是夜叉鬼火也都被安排在外,夾著尾巴做人。
    現在蕭山離去,各方都不安分了,所以才有今天這一幕。
    至於青春大叔,他本來就是一個醫生,逸致閑情在醫院的治療就是由他接受的,他發現逸致閑情患有重型應激性創傷心理障礙後,竭盡所能緩解和治療,並且在過程中愛上了這個堅強的女人。
    甚至為了逸致閑情,他拾起了年輕時的熱血,在《星途》陪伴著逸致閑情。
    隻是逸致閑情始終無法跨過心中那道坎,這麽多年來都沒有答應過青春大叔的求愛,他們像親人一樣生活,卻無法變成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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