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青蓮縣縣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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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縣尉領著眾人一路從東門集市穿過炫耀著清剿匪患的功績,在城中百姓的一陣陣歡呼聲中,眾人興奮的漲紅了臉。在縣令王準與主簿沈秀一明一暗的威逼利誘之下,他也慢慢回過味來。明麵上若隻能按照剿匪敘功,這些妖道便不能留下隻言片語。於是孫縣尉特意安排繞道集市旁的刑場,命人將已經剝去衣服捆住雙手的灰衣教眾一齊砍了頭。刑場旁的立刻就有饅頭鋪的夥計們提著一筐筐饅頭來蘸這犯人噴灑在地上的血。
    孫縣尉裝作旁若無人的在台上得意非凡地發著保境安民的宣言,被縣令通知的鄉紳耆老們前來試圖攔住他,都被他直接無視了。
    方天可不管他們的齟齬,他隻聽從孫廣宗的命令,徑直指揮手下砍了眾教徒。士紳們見阻攔無效,隻能維持場麵般地附和著,但這些明爭暗鬥都不影響在台下忙活的饅頭鋪夥計們。
    等到孫廣宗意猶未盡的帶著隊伍回到青蓮縣縣衙,已接近午時。
    沈主簿安排皂班在縣衙準備了酒宴犒勞眾人,並宣布今晚將在來福酒樓宴請諸人,也許諾會將此次剿匪上報東昌府府衙為諸位衙役記上一功。
    酒席上陪同的師爺們殷勤地勸著酒,席間魯子野並不理會,隻是自己悶悶的喝著酒。不一會就醉了,倒頭便睡,被細心的沈主簿派人送到府衙後堂廂房休息去了。
    對於向寧,向恬,王永年和小九四人,他也不怠慢,安排仆人伺候沐浴更衣。
    青色的皂吏布衣穿在身上並沒有讓王永年感到被輕視,反而因為第一次穿幹淨沒有補丁的衣服而感到興奮不已。
    待四人吃完飯後,一位自稱姓王的刑名師爺親自帶著筆墨來找他們詢問事情經過。他要求四人將自己知道的前因後果如實陳述。
    在詢問的過程中,他並沒有將四人分開詢問。反而是另辟蹊徑,試圖通過言語挑撥分化四人關係,觀察每個人對同一句話不同的行為反應來判斷描述者此時說的內容真假。四人敏感地察覺到他的不懷好意,用各自的方式應對著。小九學著路紫薇的模樣哭哭啼啼的,讓對方的問訊無法正常進行;王永年則是按照左老的建議照實描述自己的所見;向怡依舊表現的沉默不語,好在大部分時候都有向寧代為回答。
    王師爺記錄完畢後還特意先給向寧過目,眾人表示內容無異議後各自畫押。
    向寧和向恬用毛筆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王永年請向寧簽下姓名後按下了大拇指的手印。左老看到小九的言行有些奇怪處處都想隱藏著什麽。她先是伸手在毛筆上稍停頓了一下,然後才將拇指靠近硯台裏沾了沾墨在供詞上摁下手印,接著轉身也請向寧幫忙寫下自己的名字——小九。
    王師爺再三囑咐四人近期不得離開青蓮縣城後,便派人送四人出縣衙。
    在縣衙門口,向家的老仆早已等在門口。當他看到四人出來時,他老淚縱橫的跳下搭著簡棚的騾車,瘸著一條腿跑了過來。一遍遍的檢查詢問小少爺和小姐是否受傷,向寧耐心地一遍遍回答,好一陣勸慰安撫擔心的老仆。
    “王兄,小九姑娘,我們就此別過,後會有期!“向寧兄妹與王永年和小九告別,隨老仆坐上那吱吱呀呀的騾車慢悠悠地遠去了。
    望著衙門外的熱鬧,王永年卻感覺有些茫然寂寥,他已經無家可歸了。看到身旁同樣沒人來接的小九,他略顯局促地打破沉默問道:“小九姑娘,可有去處?“
    小九看著王永年的表情帶著一絲憐憫,正要說話間,秋丁扶著綁著繃帶夾板的左臂追出來。
    “你們還不能走!早些時候公子就有吩咐,要尋你們問話。你們若是走了,要去哪尋你們二人?在公子醒來前,你們倆那也不能去。”轉身他又對跟著出來的兩個縣衙雜役說道:“先讓他們在縣衙住下。“
    又過了兩日,魯子野才從沉醉中蘇醒過來。中秋節當晚他宴請秋丁、王永年和小九三人,在縣衙後的湖邊小亭吃酒賞月。
    “八月十五謂中秋,民間以月餅相送,取團圓之意。“魯子野拿著酒壺倚靠在欄杆上感歎道,望著河中的花燈一陣出神。“我從被綁架到如今已經十天了,家裏卻不聞不問,你們說是什麽原因?”
    “公子不必憂慮,想是侯爺因為公務繁忙耽誤了。如今收到了孫縣尉的消息,說不定已經派人來青蓮縣接您了。”秋丁寬慰道。
    “父親總是愛護孩子的,如同這月光照亮著大地上歸鄉的遊子,給予他們安全感。”王永年望著夜空圓圓的明月,仿佛看到了父親的身影。
    “是嗎?希望如你們所說吧!“魯子野又喝下一大口酒,看見小九坐在一旁隻是默默的望著湖麵的月影發呆,不禁借著酒勁追問道:”小九,你怎麽看?“
    “你心中不是已經有答案了麽?”小九也不慣著他,說出的話像利劍一般刺穿了魯子野為自己編造的幻象。
    “什麽答案?我不知道答案!“說著他將手中的酒壺砸碎了湖中的月影,像受傷的孤狼一般,衝到小九麵前,一把抓住她的脖子。”你說,你說的答案是什麽?“這聲詢問宛如地獄的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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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放開她!“王永年一把推開魯子野護在小九麵前,
    秋丁用單手試圖扶住魯子野“少爺你沒事吧!“但是站立不穩的魯子野在試圖抓扶石桌的時候,仍掃掉了桌上的碗碟,醬料湯汁灑在身上十分狼狽。
    “走開!”他推開秋丁,質問小九道:“你說我心中已有的答案是什麽?“
    “你知道自己不是武城侯的親生兒子!你被綁架到紫南宮是武城侯設計安排的!你是當今聖上的私生子!“小九平靜的說道。
    “不是的,這不是真的,那些謠言不是真的!“魯子野此時瘋狂地、壓抑地低吼道,”這都隻是你編造的,你這妖女是在蠱惑人心!“
    “既然你不信,那不如就當我講講事實吧!據宗人司卷宗記錄,長公主李夏與嫡兄二皇子李滿私通,二人在一起不到三年,也就是孝宗承平十八年李滿身故。
    同年六月發生了三件與之相關的事:
    六月初,山南府的興王無後,上書孝宗請求過繼宗室子弟李瞞為世子;
    夏至,武城侯迎娶魯國公主——取公主‘夏’至之意;
    六月底,孝宗駕崩太子李元即位,是為武宗。
    次年三月魯國公主生世子孫先,然婚後尚不足八個月,侯府對外宣稱胎兒早產。天德八年,武宗駕崩無嗣。太後與朝中大臣合議:依照大樊祖訓中所說的‘兄終弟及‘的原則,迎接宗室子弟李瞞到京師即皇帝位。“小九如同講故事般娓娓道來。
    “這等宮闈秘辛,你是怎麽知道的?風靈教的勢力這麽大麽?“王永年替左老問道。
    “我知道了!你不是風靈教,你是月影宗的人,世人常常弄混你們兩派之間的區別。你們月影宗慣常偽裝成大夫、穩婆、教書先生,利用這些職業挾恩傳教蠱惑人心。“秋丁急切地替主人戳破小九的身份,提醒他不要被人欺騙了。
    “沒錯!我是月影宗滿月門的信徒。當年皇室與武城侯為了掩蓋你地身份,不謀而合地將我門數十位教眾及其親友屠戮殆盡。爾等皇室貴族表麵溫文爾雅,內裏齷齪荒唐無稽。更有甚者為了勸賓客飲酒,肆意虐殺隨侍女奴,視人命如草芥。 與會賓客更是可以冷漠的說一句‘他自己殺他家裏的東西,與我們又有什麽關係呢!’何其無恥,何其荒唐至極!!!“說到此處小九已經憤慨萬分,忍不住將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淚水止不住的就流了下來。
    她急促地喘了口氣繼續說道:
    “當年你母親胎大難產危在旦夕,你母親的乳母也是我教教眾,她深夜到訪我家尋求幫助。她再三懇請我父親入侯府救你們母子性命,正因如此我父親竟也遭受到牽連,被武城侯暗中嫉恨。七年後,我全家滿門包括仆人共計十九口人,除了我,全部都被武城侯滅口!萬幸事發當天年僅六歲地我,貪玩偷跑外出未在家中。待到我從狗洞偷偷鑽回家時,“說到此處,小九忍不住的顫抖起來:”血,血,血,到處都是血!外婆、爹爹,娘親,大哥、二姐姐,四弟、五弟、六妹妹。“她喃喃的呼喚的每一個親人。
    左老地視角看到她身體內的真氣像水般沸騰起來,慢慢的開始透出血色的瑩光,眼睛也失去神采布滿了紅光。
    “小九,小九!“見情況不對,王永年扶著不住顫抖的小九,搖晃著試圖讓她清醒過來。
    “左老快想想辦法啊!“他向左老求助道
    左老試著將炁凝聚,發現現在的炁隻能形成針般的能量體。他嚐試著用這“炁針“去刺小九體內淤積在經脈穴位處的那些紅色小球。
    一口血吐出,小九身體上紅色的光緩緩消退,人也逐漸恢複正常,隻是稍稍有點虛弱。王永年趕忙扶她坐下,並倒了一杯熱茶給她。
    聽完這些故事,魯子野和秋丁都久久不能平靜,兩人都是怔怔的跌坐在原地。
    許久之後,魯子野用著沙啞的嗓子自言自語道:“那現在我該怎麽辦?“
    “主動回去!“小九稍稍平複了狀態後,向王永年示意自己沒事了。
    “回去,回哪去?哪裏還有我的容身之地?“魯子野頹廢地說道
    “你必須回武城侯府去!“小九篤定的說道。
    “為什麽?“王永年幫魯子野問出大家的疑惑。
    “如果你依然遊蕩在外,武城侯隨時可以再派殺手來殺你!可一旦你回到了武城侯府,在你母親的保護下,世人的矚目之下,他反而會被掣肘,考慮殺你之後需要承擔的後果。畢竟當今聖上是你的親生父親,他不敢明目張膽的動你。”小九眼中帶著抹不去的仇恨。
    “如果你說得是真的,如今我去哪都是父子相殘的局麵。難保紫南宮要拿我煉長生不老藥不是那皇帝的主意,武城侯也要殺我,我還能回去麽?回去不過是隨了你報仇的心思,於我有何益處?”魯子野慢慢冷靜下來恢複了思考,給自己斟酒道。
    “我父親救了你母子性命的恩,我家十九口的命,你得還!”小九死死的盯著他,一字一句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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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魯子野一杯一杯的喝著,沉默不答。
    “你是該回去,我父親常教育我:有仇必報,有恩必償!”王永年勸誡道。
    “我家侯爺從來不曾虧待世子,他們父子相親相愛。我們憑什麽信你?你說是什麽就是什麽麽?”秋丁冷冷的反駁道,“公子,你不能相信這個妖女說的話,月影宗慣會倒果為因,惑亂人心。”
    “那你們就更應該回去,是真是假,你回去親自向你的母親求證不就一清二楚了麽?”小九說得斬釘截鐵,不容辯駁。
    王永年正不知所措之時,隻見孫廣宗引著兩位鎧甲武士從遠處走來,一位身著玄衣黑甲,另一位身著白衣亮銀甲。眾人隻見來的路上孫縣尉一直表現的甚為恭敬。
    “星叔,宿叔?你們怎麽來了?”魯子野聽到鎧甲撞擊的聲音,驚愕的抬頭看向來者。
    “見過世子,代侯爺問候世子安好!”兩位騎士抱拳行禮道。不等魯子野回話,兩位騎士一人一句的開始敘述來此的前因後果。
    “世子此次私自外出遊曆,武城侯曾要求暗中護衛每日用信鴿密報世子行程。八月十日後,護衛不再有新的信件通過信鴿送達侯府。據目前消息推測,負責護衛當值的北方七宿皆已失聯,音信全無。於是吾等二十八星宿衛其餘人等集合,奉侯爺之命於十日晚從睦州出發,前來越州護送世子回府。十三日上午,於橫塘驛收到孫廣宗飛鴿傳信已在青蓮縣的紫南宮救出世子。十五日夜,吾等抵達青蓮縣縣衙。剛剛孫廣宗也收到武城侯親筆飛鴿傳書:命吾等明日,也就是八月十六日,護送世子回府;命孫廣宗押送野獸屍體及匪人供詞一並同行,回武城侯府複命。”二人一板一眼的敘述著。
    “等等!我和秋丁、庚子八月五日就被人抓了。你們為何十日才發現異常?”此時氣氛陰鬱得能滴出水。
    “那說明從五日開始收到的信件便不可信了。”白衣騎士回答道,
    “每位星宿衛都有自己的暗記和書寫習慣,一般人很難偽造。五日至九日寄出信件報平安的簽押輪值星宿衛是鬥、室、壁三位,根據目前的情況推斷,此三人的嫌疑最大。”黑甲騎士回道,
    “世子放心,待護送世子回府後,星宿衛會嚴查此事,追捕三人不死不休!”白衣騎士許諾道。
    “有星叔,宿叔二位的保證,我就安心了。那麽我明日便隨二位回去,可好?”魯子野,不對,現在是武城侯世子——孫先,客氣地回答道。
    “諾!”二人回禮後,恭請孫先與他們一同回縣衙。
    走了幾步後,孫先停住了腳步,回頭對著孫廣宗說道:“孫縣尉,可勞煩你好好招待我朋友?”
    “世子勿憂,下官一定好好安排!明日隨世子一同啟程去睦州前,一定會安排的妥妥當當的。”孫廣宗正色地許諾道。
    “好,好,好!”孫先向小九和王永年揮手道:“那我們就後會有期了!”說完這句頭也不回的走了。
    待孫先走遠,孫廣宗轉向二人,思慮片刻後叫下人去準備了兩個錢袋。
    “貴賤終有別,二位有幸與世子共患難,我也不能虧待你等。這裏有些盤纏你們拿著,望你們感念世子賞賜,好自為之。”說著他讓仆人把錢袋遞給二人。
    小九見孫先已經走遠,便不再過多停留,接過錢袋後掂了掂,就直接向縣衙外走去。
    王永年見此正要接了錢袋去追小九,卻被左老叫住了身形。
    “小九是教派人士,此時事件扮演什麽角色你清楚麽?不知根底的就跟上去,你不怕被滅口麽?你父親的仇不報了?”左老劈頭蓋臉的就說教道。
    “小人不求賞賜。”王永年幡然醒悟,改口複述著左老的話。
    “哦?那你要什麽?可知道長者賜不可辭的道理?”聽到王永年的話,夜已深,孫廣宗有點不耐煩地說道。
    “小人也知‘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的道理。”王永年按照左老的指示,恭敬地跪下來說道:“如今家父已遭奸人所害,無依無靠,望大人體恤給小人一份謀生的活計。”
    “倒是個伶俐的小子!”孫廣宗也不知想起了什麽,感歎道;“也罷,你就念在你剿匪有功,去壯班領一份差事吧!明早你去找方都頭報道,我會派人與他說明的。”
    “謝大人恩典!”王永年向他叩首道。
    “恩,不過醜話說在前頭:給你差事是世子的恩典。可是你要是做不好,自然會有人趕你走,勿謂言之不預!”孫縣尉敲打道。
    “是,謝大人教誨!”王永年再叩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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