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但丁談判？你瘋了？"雷宇的拳頭砸在石桌上，震得茶盞叮當作響，"那東西差點把我們全變成菌人！"
    "我反對這個計劃！"雷宇一掌拍在石桌上，震得茶盞跳起，"去找但丁談判？這跟主動跳進虎口有什麽區別？"
    王永年的提議像塊石頭砸進平靜的水麵，激起一片反對聲浪。王永年摩挲著左臂上的菌痕，那裏傳來陣陣刺痛。自從回到船上後，這菌痕與體內殘存的血雷之力達成了詭異的平衡，時而如烈火灼燒，時而如寒冰刺骨。
    "雷兄稍安勿躁。"黃仲麟輕撫腕間的碧玉手串，溫聲道，"王兄既然提出此議，必有考量。"
    王永年深吸一口氣，指尖輕觸菌痕。自從那晚菌巢一戰後，他與這些寄生菌絲之間產生了某種微妙感應："我似乎能感覺到但丁的位置。他受傷了，正在濠州城廢墟下的菌巢中休養。"
    "更關鍵的是，"他環視眾人，"我能感知到他的...情緒。憤怒，還有恐懼。"
    "恐懼？"小九眼睛一亮，辮梢的輕輕碰撞，"那些菌絲也有感情，也會害怕嗎？"
    "不是菌絲在害怕。"站在一旁沉思的向寧突然開口， "是但丁體內自己的意識在害怕。他感應到了什麽..."
    "正因為如此，我們才更該去。"他抬頭環視議事廳內的眾人——雷宇眉頭緊鎖，王士翼若有所思地轉著玉扳指，小九則緊張地擺弄著劍上的劍穗。"但丁自稱能操控全城菌絲，那地位絕不一般。如果我們能套出些情報..."
    "王兄此言有理。"謝軒摸著臉上的傷口，聲音沙啞，"《吳越異物誌》曾有記載，存在菌族尚未找到合適的繁殖地之前，會保留宿主部分意識的可能。那但丁行事頗為古怪，且四處遊走，不似菌族進入繁殖期。"
    向寧從袖中取出一卷手繪的地圖在八仙桌上鋪開："根據大家之前的信息匯總，永年兄感應到的異常能量波動，應該是在濠州城廢墟西北角。"他手指點在一處標記上，"這裏原是稅課司衙門。"
    徐良突然站起，腰間玉佩叮咚作響："我有一計。既然菌絲對血雷紋如此敏感，不如..."他壓低聲音，眾人漸漸湊近。
    計劃在夜幕降臨時展開。王永年獨自站在濠州城殘破的西門下，左臂裸露，血雷紋與菌痕在月光下交替閃爍。身後三裏外的碼頭上，向寧帶著其他人嚴陣以待，通過小九的銅錢劍感應著這邊的情況。
    "但丁！"王永年鼓足真氣，聲音在廢墟中回蕩，"我知道你能聽見！我們來談談條件！"
    夜風卷著焦土氣息拂過麵頰。片刻死寂後，地麵突然傳來細微震動。王永年低頭，隻見無數銀白色菌絲如活物般從磚縫中鑽出，在他腳邊組成文字：
    【條件？】
    字跡優雅工整，與昔日稅吏的筆跡一模一樣。王永年心頭一震——謝軒說得沒錯，但丁確實保留著人類記憶。
    "你想要血雷之力，我可以配合。"王永年慢慢卷起左袖，露出已經完全變成珍珠色的前臂，"但你必須解除我同伴身上的菌種。"
    菌絲突然劇烈蠕動，組成新的文字：【不夠】
    "再加上這個如何？"王永年從懷中取出徐良給的玉盒，掀開一條縫。盒中雷擊木的氣息泄露，周圍菌絲立刻如遭火焚般蜷縮。
    地麵震動驟然加劇。前方廢墟突然隆起，一個由菌絲構成的人形緩緩成型。但丁的麵容在菌絲間若隱若現，青色官服已經與菌絲融為一體，胸口處鑲嵌著三顆珍珠般的菌核。
    "王大人..."但丁的聲音不再是從前那種菌孢共振的詭異音調，而是帶著幾分生前語調，"你終於來了..."
    王永年一口否認道："你認錯人了。我姓王不假，卻不是什麽大人，你也不是什麽稅官。"
    但丁歪著頭，菌絲構成的麵部浮現困惑神情："不對...你身上有那位大人的血雷氣息..."他突然激動起來，胸口菌核光芒大盛，"把碎片還給我！那是那位大人托我保管的！"
    這出乎意料的對話讓王永年措手不及。就在他愣神的瞬間，但丁突然暴起，數十根菌索從四麵八方射來！
    王永年瞳孔驟縮，菌索撕裂空氣的尖嘯聲刺痛耳膜。他本能地側身翻滾，三根菌索擦著臉頰掠過，在身後的石牆上鑿出碗口大的窟窿。
    "向寧！計劃有變！"他大吼一聲，同時右手抽出腰間短刀，血雷紋在皮下亮起暗紅光芒。刀刃劃過，三根襲來的菌索應聲而斷，斷麵噴出珍珠色的黏液。
    地麵劇烈震顫，更多菌絲從四麵八方湧來。王永年左臂的菌痕突然灼痛難忍，仿佛有火炭在皮膚下燃燒。他咬緊牙關，感到一股奇異的力量順著經絡流竄——那不是血雷之力，而是某種更古老、更原始的能量。
    "王大人..."但丁的聲音忽遠忽近，菌絲構成的身體不斷扭曲變形，"把碎片...還給我..."
    王永年額頭沁出冷汗。他根本不知道什麽碎片，但此刻已無暇思考。又有五根菌索破土而出，如毒蛇般纏向他的雙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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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青光劃破夜空。
    "永年兄，低頭！"
    王永年聞聲立即俯身，一柄銅錢劍擦著他頭頂飛過，將襲來的菌索齊齊斬斷。小九的身影從城牆缺口躍入，辮子上的銅錢叮當作響。她淩空接住飛回的銅錢劍，落地時已在王永年身側。
    "雷大哥說談判會失敗，果然被他料中了。"小九劍尖指地，警惕地環視四周不斷蠕動的菌絲，"雷大哥他們馬上就到。"
    但丁發出非人的尖嘯，胸口的菌核迸射出刺目白光。整片廢墟的地麵如波浪般起伏，無數菌絲破土而出，在空中交織成一張巨網。
    "退後！"王永年一把推開小九，同時舉起左臂。菌痕處的皮膚已經完全變成珍珠色，與但丁胸前的菌核如出一轍。當菌網罩下的瞬間，他的左臂突然不受控製地抬起，掌心朝外——
    一道銀白光芒從掌心迸發，與菌網相撞，爆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氣浪將王永年和小九掀飛數丈，重重摔在瓦礫堆上。
    "永年兄！"向寧的聲音從西門方向傳來。他和雷宇、謝軒等人衝破菌絲屏障，迅速結成防禦陣型。雷宇雙拳纏繞著暗影之力，每一擊都能清空大片菌絲；謝軒則不斷拋灑某種粉末，所到之處菌絲如遇天敵般退縮。
    王永年掙紮著爬起，發現左臂已完全失去知覺。更可怕的是，珍珠色的菌化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肩膀蔓延。
    "你的手..."小九倒吸一口涼氣。
    王永年苦笑："看來我們的"談判專家"要變成菌人了。"
    "別胡說！"雷宇一個箭步衝來，粗壯的手臂扶住王永年，"小九，快看看他！"
    小九蹲下身，從藥囊中取出一根銀針，輕輕刺入王永年的菌化手臂。針尖剛接觸皮膚就變成了珍珠色。
    "不妙。"小九眉頭緊鎖，"菌絲正在與他體內的血雷之力融合，形成某種新型共生體。如果蔓延到心髒..."
    話未說完，地麵突然裂開一道巨大縫隙。但丁的身影從地底緩緩升起，此刻他已完全變了模樣——身軀膨脹了三倍有餘，官服早已撐破，露出由菌絲構成的軀體，胸口三顆菌核旋轉著，發出詭異嗡鳴。
    "碎片...感應到了..."但丁的聲音不再清晰，變成了無數菌孢共振的嘈雜聲響，"必須...取回..."
    翼火蛇擋在眾人麵前，袖中滑出數張符籙："準備戰鬥！他現在的狀態極不穩定！"
    雷宇怒吼一聲，暗影虎的體型也隨之暴漲："管他穩不穩定，先打趴下再說！"
    激烈的戰鬥瞬間爆發。雷宇與暗影虎正麵強攻，暗影之力與菌絲碰撞發出滋滋聲響；翼火蛇的火術在空中燃燒，形成一道道火牆阻擋菌絲蔓延；張月鹿的傀儡如穿花蝴蝶，專挑菌核周圍的薄弱處攻擊；柳土獐則不斷變換位置，撒下克製菌絲的藥粉。
    王永年試圖加入戰團，卻發現雙腿也開始麻木。菌化已經蔓延到腰部，珍珠色的皮膚下能看到菌絲蠕動的輪廓。更糟的是，他感到某種意識正試圖侵入自己的思維——那不是但丁的意識，而是某種更龐大、更古老的存在。
    "堅持住！"小九將一瓶藥水灌入他口中，"這能暫時延緩菌化速度。"
    藥水苦澀難當，但確實讓菌化蔓延的速度減緩了些。王永年喘著粗氣："向兄，他說的"碎片"到底是什麽？"
    向寧麵色凝重："我懷疑是指血雷紋的源頭。也許，當年那位創造血雷紋的修士，將力量分成了七份..."
    一聲慘叫打斷了他的話。小九被一根粗壯的菌索從後麵偷襲擊中背部，向前撲飛出去，劍也脫手而出。王永年想去救援，卻被突然從地下鑽出的菌絲纏住雙腿。
    但丁的攻勢越來越猛，菌絲幾乎覆蓋了整片廢墟。翼火蛇的符籙已經用盡，額頭滲出細密汗珠："這樣下去不行，必須想辦法接近他的菌核！"
    王永年看著自己不斷菌化的身體，突然做了個瘋狂的決定。他用盡全身力氣站起來："但丁！你不是要碎片嗎？來拿啊！"
    說著，他主動衝向但丁，完全放棄了防禦。菌絲如聞到血腥的鯊魚，瞬間將他包裹成一個繭。
    "永年兄！"向寧失聲驚呼。
    繭內，王永年感到無數菌絲刺入皮膚。痛苦超出了人類承受的極限，但他的意識卻異常清醒——菌絲正在他體內搜尋著什麽，而那個"什麽"就藏在他的血雷紋深處。
    "找到了..."但丁的聲音直接在他腦海中響起，"原來藏在這裏..."
    劇痛中，王永年感到胸口一陣灼熱。血雷紋與菌痕交匯處，一點銀光逐漸亮起。那光芒越來越強，最終穿透菌繭，照亮了整個廢墟。
    但丁發出既像狂喜又像恐懼的嚎叫："碎片！終於——"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銀光中，王永年看到一幕幕陌生又熟悉的畫麵閃過：一個身穿古袍的背影，七道血雷從天而降，某種龐大如山的陰影在地底蠕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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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畫麵帶來的衝擊讓王永年頭痛欲裂，但同時，他感到體內有什麽東西蘇醒了。血雷紋與菌痕不再對抗，而是融合成一種全新的能量。他無意識地抬起手，一道銀紅交織的光束射出，直接命中但丁胸口的菌核。
    "不——！"但丁的慘叫中突然多了幾分人性，"王大人，住手！你會喚醒母巢！"
    王永年根本控製不了自己的身體。光束持續輸出，三顆菌核相繼破裂。但丁龐大的身軀開始崩潰，菌絲如退潮般縮回地下。
    當最後一顆菌核碎裂時，但丁突然恢複了人類形態。他倒在地上，胸口有個碗口大的空洞，邊緣處還在不斷菌化。
    "來不及了..."但丁——或者說曾經的稅吏——艱難地開口，"母巢已經感應到碎片...它要醒了..."
    王永年跪在他身邊，身上的菌化奇跡般停止了："什麽母巢？你究竟是誰？"
    "我是...看守者..."但丁的瞳孔開始擴散，"看守那位大人留下的...七枚碎片...你是他的後裔...所以能激活..."
    他的身體迅速菌化，轉眼間就變成了一尊珍珠色的雕像。最後一刻，他掙紮著指向西北方向："稅課司...地窖...阻止母巢...否則...全城..."
    話未說完，但丁徹底化為了一尊菌像，隨後碎裂成無數珍珠色的粉末，隨風飄散。
    廢墟陷入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都呆立在原地，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小九最先回過神來，撿起銅錢劍，聲音發顫："他...他剛才說永年哥是什麽後裔？"
    謝軒快步上前，為王永年檢查身體："不可思議...菌化停止了，而且血雷紋發生了變化。"他指著王永年胸口新出現的銀色紋路，"這應該就是但丁所說的"碎片"。"
    雷宇抹了把臉上的血和汗："管他什麽碎片不碎片，現在怎麽辦？按那怪物說的去稅課司地窖？"
    向寧沉思片刻，看向王永年："永年兄，你怎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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