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似是故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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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永年口中發出一聲短促、低沉卻蘊含無上威嚴的斷喝。他並未抬手,但周身驟然迸發出一圈肉眼可見的、如同水波漣漪般的銀輝!這銀輝並非向外擴散衝擊,而是瞬間向內塌陷、凝聚,在他身前形成了一個極其微小、卻璀璨奪目的銀色光點,宛如一顆微縮的星辰!
    緊接著,他星瞳之中,北鬥七星的虛影驟然清晰,尤其是代表“天權”文曲的那顆星辰,光芒大盛!他心念所至,那顆微縮的銀色星辰無聲無息地射入地麵,精準地“釘”在了他感知中的那個無形交匯點上!
    嗡——!
    這一次的震鳴,比之前臥虎石開啟時更加沉悶,仿佛大地深處傳來的痛苦呻吟。一股截然不同的、浩瀚、冰冷、帶著無上秩序與淨化之意的星辰偉力,以那個銀色光點為核心,驟然擴散開來!
    效果立竿見影!
    瘋狂舞動的枯藤,如同被瞬間抽走了所有生命力,動作猛地一僵,隨即如同被烈陽暴曬的蚯蚓,迅速幹癟、碎裂,化作簌簌落下的黑色粉末。地麵上那散發著不祥血光的邪異陣紋,如同被投入滾燙烙鐵的冰雪,發出滋滋的哀鳴,血光急速黯淡、消退,構成陣紋的能量線條寸寸斷裂、湮滅!那股冰冷怨毒的精神衝擊,更是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由星光鑄就的歎息之壁,瞬間潰散消弭!
    整個後花園,從極致的喧囂狂暴,瞬間陷入了絕對的死寂!隻剩下夜風吹過斷壁殘垣的嗚咽,以及三人略顯急促的呼吸聲。枯藤化粉,血紋湮滅,仿佛剛才那致命的陷阱隻是一場短暫的噩夢。
    向寧手中的符籙金光尚未完全熄滅,九兒的破甲錐還懸在半空,兩人都僵在原地,眼中充滿了驚駭與難以置信。他們知道王永年的星官之力深不可測,但如此舉重若輕、悄無聲息地瞬間瓦解一個如此凶險的複合邪陣,還是超出了他們的想象!這不僅僅是力量的強大,更是對力量本質理解的絕對碾壓!
    王永年臉色微微發白,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剛才那一擊看似輕鬆,實則極其耗費心神與星力。他強行以星官權柄引動北鬥文曲之力,模擬“星釘鎮邪”之法,精準地“釘”死了邪陣的能量核心,如同給沸騰的油鍋瞬間蓋上了絕對零度的寒冰蓋子,強行中止了所有能量流轉。這需要對星力、陣法、地脈乃至邪術本質都有極深的理解才能做到,容不得半點差錯。
    “走!”王永年沒有絲毫猶豫,星瞳掃了一眼恢複平靜但依然透著陰森的洞口,率先矮身鑽了進去。聲音雖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向寧和九兒立刻回神,壓下心中的震撼,緊隨其後。九兒在進入前,手指極其隱蔽地彈出一枚細小的、幾乎透明的晶體,落在洞口邊緣的陰影裏,作為後手標記。
    密道內一片漆黑,充斥著濃重的黴味和淡淡的血腥氣,腳下是濕滑冰冷的石階,不斷向下延伸。王永年指尖亮起一點微弱的星輝,勉強照亮前方幾步的距離。空氣沉悶壓抑,隻有三人的腳步聲在狹窄的空間裏回蕩,更添幾分詭秘。牆壁上偶爾能摸到濕漉漉的苔蘚,以及一些早已幹涸發黑的、難以辨認的汙漬。
    向寧低聲道“師父,剛才那陣…好生邪門!像是專門等著我們開啟密道才發動。蘇沐老賊果然狡詐,連這廢棄之地的密道都布下如此殺局。”他心有餘悸,若非王永年手段通天,他們三人就算能破陣脫身,也必然鬧出天大動靜,行蹤暴露。
    “嗯。”王永年隻是沉沉應了一聲,星瞳在黑暗中警惕地掃視著前方和兩側石壁。他的精神依舊高度集中,星力在體內緩緩流轉,修複著方才的消耗,同時隨時準備應對可能出現的下一個危機。顧庸的分析在他腦中回響——趙靈必然在暗處。這陷阱是蘇沐的手筆,還是趙靈借刀殺人的一環?或者…兩者皆有?他握緊了手中冰冷的“歸墟星匣”,這小小的匣子,此刻仿佛有千鈞之重。
    密道比預想的要長,七拐八繞,有時甚至需要側身才能通過。期間,九兒憑借敏銳的感知,指出了幾處極其隱蔽的機括陷阱,都被王永年以星力絲線巧妙繞過或暫時凍結,沒有觸發。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前方終於傳來微弱的光線和一絲相對新鮮的空氣。
    出口到了!
    三人更加小心,屏住呼吸,如同融入陰影的獵豹,悄無聲息地靠近。出口被茂密的藤蔓和一塊半朽的木板虛掩著。王永年星瞳透過縫隙向外望去。
    外麵似乎是一個廢棄小院的角落,天色已經微微泛青,黎明將至。院牆低矮,遠處傳來隱約的市井人聲,似乎已經離開了李宅那片荒僻的區域。然而,就在這出口外幾步遠的地方,一道纖細的身影靜靜地佇立著,仿佛早已等候多時。
    那人穿著一身素淨的青色布裙,身形窈窕,背對著密道出口,正低頭看著手中一個打開的、散發著淡淡草木清香的木盒。她似乎全無防備,但王永年的星瞳卻敏銳地捕捉到她周身縈繞著一層極其稀薄、幾乎與晨霧融為一體的淡綠色氤氳之氣,帶著一絲甜膩卻又致命的危險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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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她…”向寧也看到了,瞳孔微微一縮,低聲吐出兩個字。
    王永年心中了然。他輕輕撥開藤蔓和朽木,第一個走了出去,腳步沉穩,目光銳利地鎖定那道背影。
    聽到身後的動靜,那人緩緩轉過身來。
    一張清秀溫婉的臉龐映入眼簾,眉眼間依稀可見當年熟悉的輪廓,隻是那雙眸子,此刻卻沉靜如水,帶著一種看透世事的疏離和淡淡的倦意。她的目光掃過王永年、向寧,最後落在九兒身上,嘴角勾起一絲極其細微、意味難明的弧度。
    “蘇婉。”王永年叫出了她的名字,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喜怒。
    毒醫蘇婉。
    她曾是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用毒聖手,也曾是王永年、向寧他們可以托付後背的舊友。三年前一場劇變,她便銷聲匿跡,再出現時,已是在趙靈麾下,成為其手中一把淬毒的利刃。她自願追隨趙靈,選擇了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她的毒,也成了趙靈龐大棋局中不可或缺的一環。
    “王永年,多年不見,風采依舊。”蘇婉的聲音溫溫柔柔,如同山澗清泉,與她周身那無形的致命毒瘴形成詭異的反差。她合上手中的木盒,那股草木清香瞬間收斂。“向秀才也長這麽高大了。還有這位…九兒姑娘,醫術愈發精妙了,洞口那‘隱蹤晶’,差點連我的‘覓香蠱’都騙過了。”她目光落在九兒身上,帶著一絲審視和淡淡的讚許,卻讓九兒感覺像被毒蛇盯上,脊背微微發涼。
    “你在這裏等我們?”王永年直接問道,星瞳直視著蘇婉的眼睛,試圖從中找出任何一絲情緒波動。歸墟星匣在他袖中冰冷的存在感異常清晰。
    “不然呢?”蘇婉輕輕一笑,帶著幾分自嘲,“顧先生耳目眾多且神機妙算,想必早已料到這密道出口的位置。但他大概沒算到,我會用‘千絲纏魂瘴’封了附近所有可能的退路吧?”她纖纖玉指隨意地指了指周圍看似空無一物的空氣,“無色無味,沾之即腐骨蝕魂。除非你們能飛天遁地,否則,這裏是唯一的出口,也是我唯一需要等待的地方。”
    她的話輕描淡寫,卻讓向寧和九兒瞬間繃緊了神經!千絲纏魂瘴!那是蘇婉的成名絕毒之一,據說一旦布下,無形無質,範圍之內生靈絕跡,連飛鳥都難以逾越!難怪她敢如此從容地背對密道出口!他們剛才若是貿然衝出,或者試圖從其他地方離開這破落小院,恐怕此刻已無聲無息地化作枯骨!
    王永年星瞳銀芒微閃,果然在空氣中“看”到了無數極其細微、幾乎與塵埃融為一體的淡綠色能量絲線,如同一個巨大的、無形的蛛網,籠罩了整個小院的空間。這毒瘴不僅致命,更隔絕了內外氣息,難怪他們剛才在密道中毫無察覺!
    “趙靈讓你來的?”王永年語氣不變,直接點明核心。
    蘇婉收斂了笑意,眼神變得認真起來“是。靈姐姐讓我來接應你們。”她頓了頓,目光落在王永年緊握的袖口處,仿佛能穿透布料看到那冰冷的星匣,“她說,你們拿到了‘鑰匙’,也必然觸動了蘇沐的‘耳目’,此地不宜久留。蘇沐的爪牙,很快會像聞到血腥的鯊魚一樣圍攏過來。”
    “接應?”向寧忍不住冷笑一聲,帶著濃濃的不信任,“用毒瘴接應?蘇婉姐,你這‘接應’的方式,可真是別致!”他手中的長劍微微嗡鳴,顯然對蘇婉充滿了戒備。九兒也悄悄調整了姿勢,袖中銀針蓄勢待發。舊相識又如何?如今立場不同,蘇婉的毒,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其可怕。
    蘇婉對向寧的敵意毫不在意,隻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這毒瘴是保護,也是篩選。若非王大哥以星官之力無聲無息地破了李宅的‘枯木怨血陣’,你們早就驚動了衙役和蘇沐的暗哨,根本到不了這裏。同樣,若非我在此布下毒瘴,隔絕了氣息和可能的追蹤,此刻圍住這院子的,恐怕就不止我一個了。”她的話語冷靜而現實,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理智。“靈姐姐要確保,帶著‘鑰匙’安全到達她麵前的人,是你們,而不是被蘇沐引來的追兵,或者…其他別有用心者。”
    她的話點明了趙靈的算計之深。利用李宅密道吸引蘇沐的陷阱注意力,利用蘇婉的毒瘴作為最後的屏障和身份驗證,確保隻有真正有能力且持有“鑰匙”的人,才能最終見到她。
    王永年沉默了片刻。星瞳之中,複雜的情緒翻湧——對趙靈如此縝密、甚至冷酷的布局感到一絲寒意,卻又不得不承認其有效。她將一切都算計在內,包括他們的能力,也包括蘇沐的反應。她不在乎過程是否驚險,隻在乎結果是否達成她所需。
    “孩子呢?”王永年再次開口,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這是他此刻最關心的問題,也是他與趙靈合作最核心的基石。
    蘇婉似乎早就料到他會問,神色平靜“暫時安全。蘇沐需要那個孩子作為最後的‘容器’和‘籌碼’,在儀式完成前,他不敢讓孩子有絲毫損傷。靈姐姐已動用所有力量在追查確切位置,但目前…隻鎖定了幾個可能的區域,都在蘇沐的核心勢力範圍內。強攻,必是魚死網破,孩子首當其衝。”她的語氣透著一絲凝重,顯然形勢並不樂觀。
    “所以,趙靈需要我們,需要這‘歸墟星匣’?”王永年舉起了手,那個冰冷的、布滿星辰紋路的匣子在微熹的晨光中,流轉著深邃幽暗的光澤。
    “是。”蘇婉的目光牢牢鎖定星匣,眼中閃過一絲異彩,隨即又恢複平靜,“它是破局的關鍵,也是唯一能在蘇沐發動那禁忌儀式前,幹擾甚至摧毀其核心陣眼的東西。靈姐姐需要它,需要你們帶著它,去一個地方。”
    “哪裏?”向寧追問。
    “城隍廟。”蘇婉緩緩吐出三個字。
    城隍廟?向寧和九兒都愣了一下。城隍廟位於城中鬧市,香火鼎盛,人員繁雜,那裏怎麽會是趙靈的藏身之所或謀劃之地?
    “不是燈下黑麽?看來你們連我師傅也方了一手。”向寧腦中靈光一閃,脫口而出,隨即眉頭緊鎖,“也對,蘇沐狡詐,又豈能不時時防備?”他立刻想到了之前顧庸的推測,趙靈很可能就在最意想不到卻又最合情理的地方!但這城隍廟…也太顯眼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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