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瑜找了個盒子把戒指裝起來。
    此時此刻，她終於能坐在床上，好好研究她的精神海。
    從原主記憶裏的一些醫學常識來看，在星際，對於向導，精神核是極其重要的存在。
    一旦向導失去精神核，等同於失去精神力來源。
    那就和一個廢人沒有區別。
    不用說精神力等級，直接連精神力都沒有了。
    可是她失去了精神核之後，竟然還能是f級別的向導。
    她在醫療室的時候，醫護人員都百思不得其解，認為這是個奇跡。
    各種檢查都做了，結果還有找不到原因。
    在星際，各大星係、星球，星際法都對向導有著嚴格的保護條例，第九戰區的基地裏也沒有什麽變態的科研人員。
    所以即便奇怪，在儀器查不出原因的情況下，也隻能將一切都歸因於奇跡。
    但夏瑜看著一片荒蕪的精神海裏，那一抹唯一的綠色，心裏有所猜測。
    綠色的枝椏剛剛破土而出，並不算茁壯，但卻是死寂的精神海裏的唯一一抹光亮。
    在失去精神核的那一刻，她就應該精神海破裂，淪為廢人。
    但是，在她在失去精神核後，精神海裏出現了這根綠植。
    雖然變成f級，但她到底，也還是向導。
    綠植取代了精神核的位置。
    “是你嗎？”夏瑜用精神力輕輕觸摸小樹苗。
    發生山崩時，她抓在手裏的樹木。
    那次進山考察中的意外發現。
    ——建木。
    《山海經·海內經》中載：“建木，百仞無枝，有九欘，下有九枸，其實如麻，其葉如芒，大暤爰過，黃帝所為。”
    《山海經·海內南經》中記載：“有木，其狀如牛，引之有皮，若纓、黃蛇。其葉如羅，其實如欒，其木若蓲，其名曰建木。”
    存在於傳說之中，溝通天地的神樹。
    在傳說護士中，據說原本天地相通。是黃帝之孫顓頊砍了建木，自此之後絕地天通，天人相隔，天界不能再幹涉人類。
    夏瑜戳小樹苗。
    小樹苗沒有反應。
    夏瑜輕輕歎了口氣。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她想起，看到這棵樹的時候，它是如何的遮天蔽日。
    或許就是因為建木，才會發生山崩。
    她才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
    如今又因建木，在身為向導卻被挖了精神核後，沒有真的變成一個徹底的廢人。
    真是夠跌宕起伏。
    但也不是沒有好處。
    這樣大地變故，經此一遭過後，她就不必再去頭疼，如何模仿原主的性子。
    畢竟，生死之間，人性情大變是很正常的事。
    夏瑜輕輕吐出一口氣，準備睡覺。
    ……
    夏瑜是被熱醒的。
    模模糊糊間，她感覺有什麽體型碩大的東西在她身邊蹭。
    她覺得煩，一巴掌拍過去。
    手掌抬握間，是毛絨絨的觸感。
    然後就聽到什麽東西在地板上走來走去。
    夏瑜猛地睜開眼。
    就看到，地板上走來走去的是一頭獅子。
    獅子體型龐大，但好像有什麽心事，很焦慮一樣，在地上來回地走。
    看到夏瑜醒了，它趕緊湊過來，一邊發出低低的輕吼，一邊用鼻子拱夏瑜。
    基地隻養人，不養動物。
    夏瑜一眼認出，這是陸望野的精神體。
    獅子看起來很焦急，但並沒有流露出攻擊的意圖，反而像是隻大狗一樣，在夏瑜的身前又聞又拱。
    “怎麽了？”夏瑜一巴掌拍在它腦袋上。
    它小聲地嗚了一聲，要咬夏瑜的袖子，輕輕將她向外扯。
    這是在叫她出去？
    夏瑜跟著站起來。
    精神體帶她走出自己的臥室，帶她到陸望野的臥房門前。
    陸望野的門關著。
    夏瑜敲門。
    門裏毫無反應。
    夏瑜又看向獅子。
    獅子也很疑惑。
    它出來的時候，門是明明會自動打開。
    向導和哨兵的精神體，在某種程度上，代表著主人的潛意識。
    它們沒有完整的獨立意識，智商也隻相當於三四歲的孩童。
    獅子看夏瑜站在門口進不去，一時有些不耐煩。
    它有些煩躁地用力喘氣，然後就後退幾步，接著一個助跑。
    猛地往門上撞。
    但就在它即將撞上的時候，光屏亮起，［驗證成功，請問是否開門？］
    夏瑜手疾眼快地拍在［是］上麵。
    避免獅子一頭撞在光屏上。
    電子光柵門向兩邊打開。
    夏瑜看到空蕩蕩的屋子。
    屋裏沒人。
    接著，獅子就走進去，輕車熟路地轉了一圈，又咬著夏瑜的褲腿，示意她往裏走。
    最後，夏瑜是在浴室裏找到的陸望野。
    他躺在白瓷的浴缸裏，全身都被水打濕，頭發都還滴著水。
    他一隻手搭在額頭，閉著眼睛，有些艱難地喘著氣。
    他身邊不遠處，還丟著一根注射器。
    是抑製劑。
    抑製劑是仿向導素而人工生產出來的化學藥劑，雖然效果遠不及向導素，但能夠在某種程度上，壓製哨兵的狂化值。
    陸望野是s級哨兵，a級向導對他的安撫作用有限，所以地上的這支，應該是s級別向導素的仿製品。
    但看陸望野現在的情況，這支s級抑製劑對他的幫助也十分有限。
    她旁邊，把她拖過來的大獅子已經急得團團轉，原本鬆鬆軟軟圍在脖子上的一圈毛，也有要立起來的趨勢。
    夏瑜看著它，“你想我幫他？”
    獅子低吼了一聲。
    夏瑜說，“我現在是f級別，未必能幫得了他。”
    建木取代了精神核，不能以常理度之，能不能行，她也不確定。
    獅子又低吼一聲。
    看它的神態，夏瑜竟然覺得，看懂了它表達的意思。
    ——試試吧，死馬當活馬醫吧。
    她沒忍住輕笑了一聲。
    在她住進來之前，為了確保她的人身安全，防止她再次受到傷害，房間裏設定了安全係統。
    所以夏瑜倒是不怕陸望野突然發狂。
    她將手放到陸望野的頭上，“我試試吧。”
    這個時候，陸望野突然睜開眼睛。
    他現在的狀態很糟糕。
    但可能是因為已經注射了抑製劑的緣故，他現在頭腦還算清醒。
    “你要做什麽？”他半睜著眼睛，有些警惕，但又因為這一副頹廢模樣，半分殺傷力也無。
    隨後，他就放棄掙紮一般，“算了，本來就是我對不起你。你想做什麽，就做吧。”
    他因為當初沒攔住俞玳，心懷愧疚，現在直接開始破罐子破摔。
    夏瑜也沒和他多解釋，“那我就不客氣了。”
    她驅動精神力。
    夏瑜的精神海，建木發出光芒。
    一片綠色的葉子飄進陸望野的精神海。
    夏瑜看到了他精神海的樣子。
    大地已經被熔岩覆蓋，到處都是燃燒的火焰，岩漿沿著大地的裂縫流淌，偶爾噴出一個火團。
    這就是陸望野的精神海。
    夏瑜一進來，就感覺到撲麵而來的熱浪。
    但這種熱浪沒有持續多久，她身後的建木樹葉就發出點點光芒。
    所有的火焰都向樹葉飛去。
    樹葉的光芒也逐漸閃耀，在它周邊，形成了一道綠色的光環。
    炎熱逐漸退去。
    地下依舊是流淌著的熔岩，卻不像開始那般，仿佛隨時要噴發炸裂一般。
    竟然真的成功了。
    夏瑜繼續往熔岩深處走去。
    綠色的枝葉如入無人之境，在熔岩之中翻江倒海。
    她不知道，在外麵，陸望野的身體紅成一片。
    他分明泡在冷水裏，卻感覺渾身都熱的不像話，不像是之前那種煩躁的爆裂灼燒感，而是另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潮熱。
    他能感覺到，他的狂化值在降低。
    但他卻覺得更加的難以忍受。
    他的手死死地抓住了浴缸的邊沿，結實的小臂卡在浴缸上，手指用力到紫青色的血管都越發明顯。
    “別……”他咬著牙，無助地仰起頭，眼尾一片濕潤，連說話都很艱難，“別再深了、會引發結合熱……”
    別給他疏導了，讓他死吧。
    他從不知，向導的疏導淨化，是這樣的感覺。
    他寧可狂化暴亂，也不想再經受這樣的折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