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斷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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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裏孩子鬧脾氣,這老三也是恨鐵不成鋼,下手重了點。”
    宋大伯瞪了三柱一眼,“你呀,以後注意點。”
    “是,”宋三柱連忙答應著。
    “讓裏正見笑了。”
    宋老爺子歎口氣,然後伸手引路。“裏正,你來了正好,大郎給我捎了包好煙葉,我給你包些。”
    裏正皺眉,看了春生一眼,“還是給春生請個大夫看看吧,別是受了內傷就不好了。”
    “他親爹能打多狠,那血保不準就是他咬破嘴唇弄的。歇一會就好了。”宋老婆子滿不在乎地說。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
    宋大伯張開雙手揮舞著,驅趕人們離開。
    “等等。”
    宋錦繡大聲喊著,踉蹌著來到裏正麵前,“裏正爺爺,求您給我們做主,我奶要賣了我給人做妾陪葬,我兄長受了內傷,奄奄一息。”
    “三丫,你胡說什麽呢?明明是門好親事,哪來的做妾陪葬?說的這麽嚇人。還有你哥,這不好好的嗎?哪就要死要活的了?你可別顛倒黑白胡說八道。”
    宋家大伯母連忙打斷她的話,這孩子今天是吃了熊心豹膽了,怎麽能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實話?
    她拉了宋錦繡一把,壓低聲音嗬斥道:“家醜不可外揚,有啥事我們關起門來解決,懂嗎?”
    宋錦繡冷笑,家醜不可外揚?哼,原主都被逼死了,還怕什麽家醜外揚?
    她轉過身,對裏正鞠了一躬,“裏正爺爺,求您救救我們兄妹吧,再留在這個狼窩,我們會被逼死的。”
    “三丫頭,胡說什麽呢?有我在,誰能逼你們?”宋老爺子終於說話了。他眼神不善地掃視著三房的這幾個孩子。
    接受到他大家長的威壓,緊緊拽著她衣角的小弟哆嗦了一下,嘴唇抖動著,想哭不敢哭的樣子。
    宋錦繡安撫地拍拍小弟的手,這才冷眼望過去,“爺,你沒看到我兄長他快不行了嗎?你不想著趕緊請大夫,不是想讓他早點死是什麽?”
    剛才她看了,兄長是受了內傷,但不至於要命,隻不過此時,當然是能說多嚴重就說多嚴重。
    “請大夫?行,你要是答應了這門親事,別說請大夫,就是給他買個媳婦都可以。”
    宋老婆子冷笑,沒想到死丫頭這麽倔,要真死了,這親事可真不好辦。
    二十兩呢,
    人家趙員外七十八,找小妾可不是配冥婚。人家有原配的。
    人家就是想找個小妾,雖然是打算將來跟著去地下伺候的。但現在他還活著不是?所以這小妾也得是個活的。
    “我不用你們請大夫,”
    宋春生爬到妹妹身邊,對裏正道:“裏正爺爺,我要帶著弟弟妹妹們分家。請裏正爺爺給我們做主。”
    宋大柱哼了一聲,“老三,這春生出息了啊?這分家是不是你攛掇的?”
    宋三柱一聽,又要用腳踢,“臭小子你說什麽?分家?老子不打死你。”
    宋錦繡連忙擋在兄長麵前,替他擋下這一腳。
    “嘶”
    宋錦繡吃痛,眼淚嘩的就下來了。
    這渣爹下腳還真狠,要不是這麽多人看著,她要賣慘搏同情,真想一腳還回去。
    “你老子我還沒死呢?你就想分家產了?死了這條心吧。”
    宋三柱叫囂著。大郎二郎都聽話,怎麽就自己的這幾個孩子事多呢?沒看爹都翻著白眼不待見了嗎?
    “裏正爺爺,您看到了,當著您的麵,爹就這麽踢我們,如果再呆在這家裏,我們早早晚晚得被他打死。”
    宋春生跪在地上,不停地給裏正磕頭。
    “求裏正爺爺給我們做主,我們要分家。”
    宋老爺子不悅道:“春生,我自認沒有虧待你們,你跟你爹置氣,這氣性也太大了點。分家是說著玩的嗎?”
    宋錦繡看了這個宋老頭一眼,這老頭太虛偽了。明明是他和宋老婆子商量著要賣了自己,又逼著渣爹打人,怎麽就成了我們跟渣爹置氣了呢?
    把自己摘得這麽幹淨,還充當公正的大家長?當誰都是傻子呢?
    這個家,他才是最大的壞根。
    宋春生不理他,仍然“砰砰砰”給裏正磕頭。“求裏正爺爺救命,我們要分家。”
    自從他們趕走了母親,這個家他就不想待了。
    爺爺心裏隻有大郎,奶奶眼裏隻有錢,後娘不是個省油的燈,親爹又是個沒心的,
    這一次是賣三丫,下一次呢?會不會是五丫?
    所以,他必須要分家,這是他想到的能保住妹妹們的唯一辦法。
    宋錦繡對此很是讚同。後娘惡毒,渣爹不親,爺奶不慈……這種情況分家是最好的選擇。
    更何況,他們還想賣了她!
    宋錦繡拉著妹妹和小弟,也跪下來了。
    她道:“求裏正爺爺給我們做主。”
    裏正看了眼宋老爺子:“石頭,孩子們這是鐵了心要分家,你看這事怎麽辦?”
    宋老爺子臉色鐵青。
    他冷聲道:“春生,我明確告訴你,隻要有我在,分家是不可能的,你要真想離開,隻有淨身出戶。你還要分家嗎?”
    “好,爺爺既然讓我們淨身出戶,那就斷親吧。”宋春生眼神堅定,鏗鏘有聲。
    “孽障,你還要斷親?”
    宋三柱二話不說,又要上腳踢。
    “住手,三柱你要幹什麽?我還在這看著呢?你要當著我的麵打死這孩子嗎?”
    裏正怒視著這個侄子。
    他做的那些事,他不是不知道,婚內和孫寡婦勾勾搭搭,休妻再娶,對前妻生的子女不聞不問,這回更好,這是被一家人攛掇著打兒子。
    這就是個棒槌。
    裏正掃視了這一家子人,一個個如狼似虎看著這幾個孩子,仿佛這不是他們的孩子,是仇人似的。
    罷了,既然孩子們求到了跟前,宋家宗族的子孫,他就得護著。
    “那就斷親吧。”裏正一錘定音。
    斷親文書,是裏正親自寫的,族長和族老們都簽字,又開祠堂昭告了祖宗。
    宋錦繡也見識到了宗族的重要性。
    宋家村,同宗同族,除了幾家逃荒過來落戶的,都是一個宗族的。
    族長是輩分名望最高的,權威很大。有族老,有祠堂,還有兩畝族田。
    即使宋家眾人十分不樂意,可族老們同意了,老宋家人也沒辦法,再不甘不願也隻能在文書上簽字。
    宗族裏的事,根本不用經過官府,隻要族長族老開祠堂通過,跟過了官府是一樣的,契約有效。
    當然,如果真鬧到官府,在法律麵前,族規也得靠邊站。
    即使這樣,宗族的力量還是個人不可抗衡的,除非你除族。
    而同時,她也深刻明白了宗族裏男女的不同。
    開祠堂,修族譜,沒有她們女孩子的事。
    七歲的小弟可以進祠堂,她和妹妹不能。
    兄長和小弟在裏麵磕頭,她和妹妹隻能跪在祠堂外麵磕頭。
    兄妹四個淨身出戶,連件換洗衣服都沒讓帶出來。
    不過離開宋家,族裏給兄妹四個分了一個破舊的小院子。是族長這一房的,族裏一個絕戶的院子。
    宋家四兄妹給絕戶磕了頭,燒了香,受了繼承就得供香火。連供三年就可。這是規矩。
    土地是沒有的。
    但是族老們考慮到他們的情況,從族田收成裏撥了三鬥粗糧給他們。
    並且許諾等兄長身體好些了,安排了個看祠堂的活計,每月可以領一鬥粗糧。也算是能讓幾個孩子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