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如果那一次帶她的代價是這樣的，那一天，赤井秀一絕對，無論說什麽都不會讓她一起來的。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衝矢昴握著水杯的手頓了頓，轉過頭，依舊保持著那一副微笑的模樣，“要喝點水嗎，你嗓子都啞了。”
    茜裏懵懵懂懂的接過水杯，在他的注視下喝了一口水，整個人因為剛睡醒，有些迷離，對外界的反應力都降低了很多，有些呆呆的。
    那一句話，他全然當做沒聽到一樣，忙東忙西的，一會給她喂藥，一會給她擦拭臉，一會喂她喝了點粥，就像是之前一樣。
    “怎麽吃的到處都是？”替她擦去嘴角的殘渣，眼裏滿是溫柔，明明看上去絲毫不在意，手卻是緊握著，是在害怕什麽嗎？
    “等過幾天，醫生你康複了，我們再去遊樂園約會好不好？”
    完全陌生的男人，她對他一點印象都沒有，親密的動作以及自己下意識對對方的依賴讓她有些害怕的，不自覺的往後退了退，試圖將手抽出來，但無奈他力氣實在是太大了一些，掙脫不開，皺著眉有些緊張，不安的甩了甩他的手，毫無威懾的警告他，“你到底是誰啊，你要是再這樣我生氣了，我要喊人了！”
    因為情緒波動太大，加上剛剛後退的動作意外觸碰到了儀器，發出了刺耳的警報聲，但也隻是一小會，護士就進來了，重新調整了一下儀器，叮囑了幾句便離開了。
    衝矢昴看著茜裏的模樣，她那完完全全的抵觸自己的眼神，根本不像是演出來的，更不是開玩笑，隻是一會他便很快接受這個事實。
    他苦澀的笑了笑，張了張嘴說了句抱歉，便鬆了手，坐在門邊上的沙發上，整個人看起來有些落寞，但懶得管他，睜開眼完完全全的一個陌生人，無論是誰看到都會覺得不安和害怕吧。
    周圍純白的一片，各種儀器擺在麵前，與自己的身體連在一起，一股刺鼻消毒水的味道讓她差點吐出來，還有些呼吸困難。
    衝矢昴看到茜裏捂著嘴，一臉難受的樣子，快步走過來，半彎著身子，順了順她的後背，“哪裏不舒服？”
    不知道是因為難聞的味道，還是全然陌生的男人，亦或是這清冷的醫院病房，她想要離開這裏。
    不管不顧的拆掉身上的儀器，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一把推開衝矢昴，起身就打算離開。但沒動兩下，被他攔住，強製摟在懷裏，按著她的腦袋靠著自己的胸口，手輕撫著她的腦袋，輕聲哄道，嘴裏哼唱著一首不成調的小歌謠。
    果然，掙紮一會的茜裏便很快放鬆下來，這是春日伊歌教給他的方法，說是以防萬一，如果某一天茜裏發病了，或者情緒異常激動，就這麽哄她，她會很快安穩下來，然後等她安穩下來，就給她講故事，哄她睡，不要給她反應機會去胡思亂想。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這一首完全跑調甚至於都算不上歌的哼唱會讓她冷靜下來，但好在有用就行。
    “茜裏，晚一點醫生會過來給你檢查身體，檢查完了，我就帶你出去散步好不好？或者說，你想去哪裏我都帶你過去好不好。我給你講故事好不好？”
    “……”茜裏聽後點了點頭，重新躺回到床上，慢慢閉上眼睛，聽著他的溫柔的聲音再一次進入夢鄉。
    等到第二次醒來的時候，她的狀態已經好了不少，至少可以正常交流，也不至於情緒太過於激動，隻是對他仍然很抵觸，坐在離他稍微遠一些的位置，但床就這麽大一點，也並沒有多少實質的效果。
    “我生病了？”病曆卡上麵的信息讓她覺得記憶像是缺失了一部分一樣，為什麽自己一點生病的印象都沒有。
    “隻是感冒發燒了，不用太過擔心。”他坐在床邊，茜裏情況慢慢好轉，失而複得後的愉悅和高壓下突然鬆了一口的疲憊感一下子湧現他，一時間看著茜裏不知道該做出什麽表情。
    “沒事的，很快就會好的。”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你看起來很糟糕。”接連幾天沒日沒夜的照顧，他的身體早就到了極限，更別說這一次茜裏還出了意外，根本睡不安穩。
    “沒關係，不用擔心我，你醒過來了就好。”他虛虛的笑了笑，“現在好點了嗎？還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嗎？要我去叫醫生嗎？”
    茜裏搖了搖頭，“沒有，你要休息一會嗎？”說完，她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臉頰，小心翼翼的湊過去一些，這才注意到他紅著眼眶，手碰到他的那一瞬間，淚水滴落下來，不輕不重的砸在她的指尖上，“你為什麽哭了？”
    “茜裏，抱抱我好不好？”別忘記他，不可以忘記他……赤井秀一很害怕茜裏會忘了自己，怕她會走。
    即便是一直強忍著，但衝矢昴近乎崩潰的狀態，這樣的茜裏讓他很陌生，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一樣，空無一人，毫無希望是孤獨感，他不想要再體會一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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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是已經做好了最差的準備，但真正麵對這樣的情況，還是讓他無法接受。
    想起那一天春日伊歌對他說的話，果然，是自己太自以為是了，是他高估了自己。
    “赤井秀一，你會走的，如果你親眼看到茜裏發病的狀況，你一定會瘋的。”春日伊歌信誓旦旦的說道，但當時赤井秀一確保自己一定可以忍耐，就算茜裏把自己忘記了也沒有關係。
    “忘記嗎？那隻是最輕，最輕的……我每一次看她小心翼翼的樣子，都覺得好無力，每一次，每一次她看向自己的時候，是全然陌生的感覺，同一件事情重複著上千次，等她一覺醒來依舊會忘記，那種感覺太痛苦了。”
    “我隻剩下她了，所以……如果你做不到的話，別讓她出事，至少別傷害她。”
    完全陌生的眼神嗎？赤井秀一無法想象到，他也隻遇到一次茜裏發病的時候，但很幸運，那個時候的茜裏是愛他的，是記得他的，所以他以為自己是特別的，對於茜裏而言是特別的，但現在或許可以體會了。
    突如其來的恐懼感和空虛，以及無限的孤寂，他或許承受不住。
    “啊？”對於他的要求，茜裏有些不太敢再上前，抽回了手，攥著被子有些不知所措，她僵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看著他，明明害怕的要命，卻要顧忌自己的感受而強忍著不安不往後退，像是一隻可憐巴巴的小貓，明明都自身難保了，還想著別人嗎？
    “好好休息。”他歎了口氣，起身離開，給她點空間緩緩吧，轉頭看了一眼茜裏，便走出了病房，過了好一會也沒有再回來。
    留下她一個人坐在空空蕩蕩的病房裏，門關上的那一刻，心中莫名覺得空蕩蕩的，明明是不認識的人，卻感覺自己被拋棄了一樣，牆邊上的時鍾滴答滴答的轉著，聲音越放越大，在她耳邊無限放大，壓的她有些喘不過氣。
    用被子捂著自己的腦袋，緊著雙眼強迫自己不去聽，不去想，等到好久，一切都變得有些虛幻，那一陣讓人煩躁的聲音也漸漸消失了，可隨之而來的是越來越多嘈雜聲，腳步聲，說話聲，儀器的聲音，無論怎麽捂住耳朵，都不管用。
    過了不知道多久，又隻聽到鍾表轉動發出的滴滴答答的聲音，迷迷糊糊的，伸出手，溫熱的感覺，再之後什麽也感受不到了。
    可當冰涼的物件觸碰著自己的身體的那一刻，身體下意識做出反抗，直到手臂上傳來一陣刺痛，緊接著，就是一陣涼意，藥物的強製介入讓她放鬆下來，迷迷糊糊間，她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我期待著，我們的即將到來的重逢。”
    是誰的聲音？算了，無所謂了。
    身體好累，像是溺水的人，越是掙紮越是下沉的厲害，最後，無力的四肢由著那一雙雙手將她拽入藍黑色的深淵。
    “茜裏！”衝矢昴在外麵冷靜了一會，回來之後就發現茜裏一動不動的倒在窗戶邊，地上還有一些玻璃碎渣，以及一個壞掉的時鍾。
    醫生趕過來的時候也隻是說她大概是做噩夢又或者是夢遊之類的，檢查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最後也隻是替她包紮了一下傷口，叮囑幾句好好休息，便也沒有什麽了。
    衝矢昴盯著茜裏手掌心處已經滲出血的紗布，傷口的恢複速度變慢了。
    她睡得並不安穩，緊皺著眉頭，做了噩夢了嗎？拿了毛巾替她擦了擦身上的汗水，坐在床邊繼續這麽守著她。
    一個晚上的時間，應該一切都能恢複如初吧，她大概不會記得今天發生了什麽，也好，什麽都不記得也好。
    “！”完全被噩夢驚醒，猛地坐起來，大口喘著氣，背後已經被汗水浸濕了，粘膩膩的觸感讓她很不好受。
    想要扯一扯衣服，或者是把粘在肌膚上的頭發紮起來，莫名的燥熱讓她有幾分煩躁。
    “嗯？”看著床邊趴著睡著的一團粉色，用手碰了碰他，觸感有點刺刺的，和想象的柔軟不太一樣。
    “茜裏，你醒了嗎？”那人動了動，慢慢坐起來，眼睛都還沒有完全睜開，就起身替她忙東忙西。
    “現在洗澡不方便，我去拿熱水，稍微擦一擦會好受一些。”
    “嗯。”也不想拒絕，往後一躺，冰冷的金屬床靠讓她稍微舒服一會。
    衝矢昴端來盆，擰幹毛巾，一時間犯了難，她手受了傷，不方便沾水，現在又是晚上讓護士過來幫忙也不太好，自己幫她，說不定會被反感。
    他猶豫了一下說道，“我閉上眼睛，不看你。”
    “啊？”被他突如其來的的矜持弄得有些奇怪，“赤井秀一，你在幹什麽？”怎麽突然間內斂了那麽多？怎麽還小心翼翼的？
    “你之前在床上的時候可不見那麽會避嫌，怎麽換了一地方，幫我擦身體都要猶豫那麽久嗎？還是說你也嫌棄啊，也是……我自己都受不了。”
    “你……”衝矢昴一時間愣在原地，手中的毛巾掉落在水盆裏，激起不小的水花濺到地麵上都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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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一，你怎麽了？地上的水——”
    回答她的是一個非常熱烈的擁抱，他像是一個失而複得的孩子一樣，抱著自己的珍寶，“茜裏，你沒事了，對嗎？你還認得我？”
    “你快鬆開，我身上好黏，離我遠一點。”發了燒，出了一身汗，都感覺自己臭烘烘的，像是回到了生完孩子後，躺在病床上的那一段時間。也不知道伊歌那個時候從哪裏學來的孕婦產後護理，硬是逼得她臭了好幾天。
    隻是話雖然這麽說，茜裏還是由著他抱著自己，模仿他之前安慰自己的動作，輕拍了拍他說後背，“秀一，要不然鬆開一些？你要是再抱下去，我感覺自己要被勒死了。”
    他猛地鬆了手，傻乎乎的朝著她笑了笑，“抱歉，隻是有些高興，你還記得我。”
    “為什麽會忘記你？”即便是想都忘不掉，他的出場太早了，占據了她的整個後半生。
    他小心翼翼的替她擦拭身子，因為病了幾天，削瘦了不少，身上本來就沒多少肉，現在更是隻剩下骨頭了。了，和自己比起來，實在是太過於弱小，風一吹就會被折斷的感覺。
    “我什麽時候出院啊？”隻是擦拭根本就緩解不了身上的味道，有些嫌棄的看著自己，“我已經好了，我現在就想要出院。”
    “不行，明天結果出來了，醫生說問題了才可以。”替她換上一身幹淨的衣服之後，給她梳了梳頭，盡量看上去好一些。
    一刻都忍不了。
    “我現在就要出院，立刻馬上。”安全沒眼看自己的狀態，頭發枯燥到已經分叉了，一梳還掉了好幾根。
    “好了，等到明天就好了，我給你講故事好不好？睡一覺起來就好了。”
    “……”完全無濟於事，隻能重新躺回去，聽著衝矢昴用自己的溫和輕柔的聲音講著繪本故事。
    “你從哪裏找來的繪本？好幼稚的故事。”醜小鴨變白天鵝這種已經老套到掉牙的故事，彩陽都不愛聽。
    衝矢昴邊笑邊翻動一頁，“你隔壁病房的一個小姑娘的，看我實在是無聊，她就把繪本借給我了。”
    “小姑娘？”不會又是哪個來搭訕的吧，真不明白他這張臉有什麽好吸引人的，這種一看就是心裏有小秘密的臉，不應該立馬遠離嗎？
    衝矢昴拿著書本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在想什麽呢，真的是小姑娘，而且能喜歡看這種塗鴉繪本的，我想除了茜裏以外，隻剩下一到四歲的孩子了吧。”
    “哼，誰說我喜歡的。”
    “那我明天去書店給你挑選一些其他的繪本，你想要聽什麽樣的故事？”
    “什麽故事都好，想要……結局幸福一點的，happy ending的那種，嗯……要最後所有人都幸福的那一種。”邊說著她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有些羨慕的看著窗外的那一輪月亮，自言自語道，“馬上就是滿月了，滿月就應該看一點結局圓滿的故事。”
    說罷，她像是想到什麽，轉過頭一臉期待的看著他，“我們約會去看電影好不好？去電影院看，和正常情侶那樣子，好不好？”
    “好，都聽你，早點睡吧，我守著你。”
    “嗯。”
    合上繪本，將簾子拉了起來，衝矢昴重新趴在茜裏的病床邊，握著她的手，害怕第二天的時候，她和那一輪月亮一樣，天一亮就消失不見了。
    總算是有一個好消息，醫生早上來查房的時候，將檢查結果告訴兩人，茜裏已經可以出院了。
    “真的嗎？她已經完全沒事了嗎？”衝矢昴有些擔心，“確實沒事了嗎？”
    “嗯，沒事了，報告指標都已經恢複正常了。”說著怕他不信，還展示給他看，晦澀難懂的醫學知識讓他不是很明白，最後的結果顯示正常就行。
    “好，謝謝醫生。”總算是可以鬆一口氣了。
    “我們現在就出院。”已經完全迫不及待了，立馬下了床，套了件衣服，甚至於就連柯南他們都沒有去通知，繳了費就離開了。
    “不和他們說一聲嗎？”
    “回去再說，我想洗澡，收拾一下我自己，我已經忍了很久了，而且我不是很想自己用這一副髒兮兮的樣子去見人。”即便都是小孩子也不行，諸星茜裏生來就是要最好的，這句話已經貫徹到她骨子裏了。
    “好，那我們先回去。”也明白茜裏對於精致的執著，便沒在阻止，一路上提了速。
    “你先回去吧，你應該好好休息一下，連著照顧我那麽久，就算是隔著一張皮也掩蓋不住你現在的憔悴。”有些心疼的摸了摸他的臉蛋，再說了，你還欠我一個約會，可別到時候，我好了，你倒是病了，我可不想受累照顧你，而且……你忍心看我那麽累嗎？”
    完全不放心茜裏，即便是一個晚上，甚至隻有幾個小時的發病時間，他也不敢馬虎，這幾天待在她身邊才是明智之舉，或許，他應該大膽一點，“茜裏……我們同居吧。”
    “啊？”被他的邀請弄得有點懵，“那個小偵探收你房租了？”不是免費給他提供的嗎？怎麽突然要同居了？
    茜裏湊上去，有些懷疑的看著他，“你趁我昏迷的時候，出去做壞事了？柯南把你趕出來了？或者你太惡劣了，讓你是個小姑娘對你更加厭惡了？”
    被她的想象力完全打敗了，一把將人抱起來，“隻是離不開你而已，一秒鍾都不行。”輸了密碼直接推門進去，輕車熟路的往浴室走去，“而且……抱著你睡的話，我會休息的更好，更快。”
    “你這是什麽歪理？還有你脫我衣服做什麽！”
    “一起吧，省時間，而且你傷口不方便沾水，幫你洗快一點，不用感謝我。”
    “你——赤井秀一，你別太得寸進尺了！”
    “嗯嗯嗯，不是說很累嗎？早點洗完休息吧，我可是好多天沒有好好睡覺呢。”
    “茜裏，心疼心疼我好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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