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洶湧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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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之倦去旁邊的衛生間洗了個手,烘幹後又出來了。
    “說唄。”他表情不變,“又不是什麽丟人的事情。”
    陳慎輕挑了一下眉梢:“確實不丟人,但是爸媽智商都挺正常的,猜不到你喜歡你的小竹馬這件事情概率為零。”
    很多時候,周圍人都是沒把腦子往同性戀那個方向想。
    但凡輕輕一琢磨,是個人都能發現陳之倦對沈商年的好,超出了友情。
    陳之倦頓了一下,從水果盤裏挑了一個橘子,一邊剝皮一邊說:“你就說你不知道,沒打聽出來。”
    陳慎:“行。”
    陳父和陳母旅遊回來,雖然長途飛機比較累,但是氣色明顯比之前好了很多。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團圓飯,陳母眼睛轉了轉,落在了陳之倦身上,語氣輕柔:“卷卷。”
    陳之倦很小的時候,頭發有點自然卷,他是一個很好帶的孩子,夜間很少哭鬧,陳母給他取的小名就是卷卷。
    陳之倦應了一聲。
    陳母笑嗬嗬道:“今年一過,就二十七歲了,也該找一個對象了。”
    陳之倦禍水東引:“我哥馬上三十了。”
    陳慎筷子一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陳父笑著拍了拍大兒子的肩膀。
    “你哥有喜歡的人了。”陳母說。
    陳之倦詫異:“誰啊?”
    “林夢甜啊。”陳慎說,“我隻愛林夢甜。”
    林夢甜是一個小學老師,陳慎前女友。
    陳之倦之前見過幾次,“你倆不是分手了嗎?”
    陳慎:“隻是分手了,又不是老死不相往來,我現在正在努力挽回。”
    陳之倦:“……”
    陳母幫腔道:“就是,你哥起碼還有著落了,你是一點著落都沒有啊。”
    陳之倦無奈了:“我年紀也不是很大啊,不用這麽急著找對象。”
    “怎麽不大?”陳母哼笑了聲,“年年比你小幾個月都相親成功了,你還不急?”
    這句話一出。
    陳之倦有點沒反應過來:“哪個年年?”
    陳慎正在剝蝦,一個沒注意,蝦殼劃破了手上的一次性手套。
    “還有幾個年年?”陳母嗔怪,“你的小竹馬啊。”
    陳之倦沉默著,眉眼低斂下來,烏黑長睫遮住了眼裏的情緒。
    陳慎開口摻和:“媽,你是不是記錯了?”
    “你媽現在隻是退休了,不是腦子壞掉了,我怎麽可能這種事情都記錯呢。”陳母說,“年年相親對象就是季家那個小孫女,明西。”
    說得這麽明顯了,陳慎也不好再說什麽。
    吃完飯,陳慎跟陳父聊了幾句公司的事情,算算時間,進了陽台。
    陽台門一拉開,裏麵彌漫著淡淡的薄荷煙味。
    這款煙味道辛辣,卻醒神。
    陽台裏沒開燈,客廳裏的光照亮了一隅,陳之倦陷在半明半昧的陰影裏。
    他低頭咬著根煙,火光明明滅滅。
    陰影仿佛貪婪的深淵,吞沒掉他半個身體,從分明的指骨,微微曲起的小臂,再到線條流暢的下頜。
    陳慎知道,陳之倦平日裏很少抽煙。
    他抽煙抽得最凶的是高一那年暑假。
    那時候陳父去國外開拓海外市場,陳母自然是陪著的。
    家裏彌漫著很濃的煙味。
    但是陳慎沒有任何的指責。
    他不怪他。
    春心初動而已,偏偏動的人不對,上前不敢,後退又不甘心。
    情緒操控著人類。
    “又偷我煙?”陳慎靜了幾秒,笑著問。
    陳之倦聲音有點啞:“煙錢給你轉過去了。”
    陳慎挑了挑眉梢,打開手機看了一眼,真轉了。
    他拖過另一張椅子,坐上去,靠著椅背,盯著頭頂的星空,說:“會不會是個誤會?”
    “不是。”
    陳之倦說。
    沈商年這兩天收到消息時,總會回避他。
    他想過原因,但是都不太確定。
    直到今天,所有的問題都迎刃而解。
    他相親了,挺成功的。
    怪不得呢。
    陳之倦咬著煙頭,舌尖抵在煙嘴處研磨許久,“挺好的。”
    “什麽?”
    陳慎有一瞬間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陳之倦取下煙,摁滅在一邊的煙灰缸裏,“我說挺好的,這是一件喜事。”
    陳慎:“……”
    “你現在是正常的嗎?”
    “正常啊。”陳之倦學著陳慎的樣子,躺在躺椅上。
    陽台上方是透明的玻璃,夜空漆黑,繁星少得可憐。
    兩兄弟小的時候就經常躺在這裏,那時候星星特別多,如今抬頭看過去,竟是看不到幾顆。
    “他是個直男,這輩子總要結婚生子的。”
    陳之倦雙手交叉抵在後腦勺,他語氣很輕,每一句話都是一把利刃,說出來一句就要落下一個傷口。
    隻不過這把利刃,隻能傷害到他自己。
    “早一點晚一點,又有什麽區別呢。”陳之倦說。
    陳慎莫名不忍心:“你就沒想過……掰彎他?”
    良久的沉默,空氣中的煙味徹底散去了。
    陳之倦:“想過。”
    “然後呢?”
    “不舍得。”
    這條路終歸不是正道。
    沈商年雖然看著脾氣不太好,也不愛學習,行事囂張。
    但是他內心其實純粹得像是一顆鑽石。
    隻要誇一誇他,順著毛好好哄哄,讓他做什麽就做什麽。
    他很想得到別人的認可。
    因為期望長久得不到滿足,便裝作不在意。
    本來名聲就不好,再背上同性戀的名聲……
    陳之倦又怎麽可能忍心。
    “你不忍心?”陳慎重複一遍,“那你就甘心嗎?”
    甘心看著自己親手牽著照顧長大的小竹馬,跟別人結婚生子,組成一個新的家庭。
    朋友都是階段性的,少年時朋友最重要。
    總是山盟海誓許願日後賺了錢,成了一個大人,一定要在一起做很多很多事情。
    可是等長大了,成家立業了,重心都在家庭和孩子身上了。
    沈商年以後結了婚,生了孩子。
    他和陳之倦的距離,一定會比現在遠很多很多很多。
    “不甘心又怎麽樣?”陳之倦說,“這件事,我沒有任何主動權。”
    醫學上有很多無法治愈的疾病,死神麵前,醫生脆弱得不堪一擊。
    他在醫院實習的時候,學會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接受自己的無力。
    國外三年,他的無力和不甘心,抵不過見不到麵的洶湧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