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上枝頭，拖著兩人趕路的薑無衣才走到那座廢棄廟宇的廟門外。
    “失算了。”
    好不容易走了過來，他總算是鬆了口氣。
    本以為能趕在日落前走到，結果走走停停愣是走到現在，多虧一路上平安無事。
    微弱燭光照亮了正殿一隅，按著規矩他在佛像前上了柱劣香後，才走到角落坐下。
    “劈啪，啪啦”
    靠坐在火盆旁，湧上來的疲憊感使他整個人昏昏欲睡。
    不知過了多久，廟外突然響起的腳步聲讓薑無衣驚醒，警惕地伸手往腰間刀刃摸去。
    “老二，進去看看是什麽人。”
    廟外傳來說話聲，很快一道人影踏了進來。
    “誰？”
    那人瞥見角落的薑無衣，先是嚇了一跳。
    可餘光瞧見角落裏頭還有兩個被綁起來的人後，拔刀的動作卻停了下來。
    借著火光，薑無衣不動聲色地打量來人，雙手更是時刻放在腰間。
    對方小腿上裹著綁腿，頭上還纏著一條白布作遠行打扮。
    隻是那腰間別著的長刀刀鞘上，隱約可見幹涸後的烏黑血漬，不似善類。
    二人四目相對，最後還是對方先開口打破沉默。
    “蘑菇？”
    聽見這既熟悉又陌生的黑話，火光映照下的薑無衣愣了愣。
    原主或許不知道這話意思，可自己是穿越來的，對這話可太熟悉了。
    “哪座山頭的？”
    他沒有直接回答對方的提問，而是反問一句，卻又變相回答了自己身份。
    “嗯？”
    對方一愣。
    雖說有些疑惑對方怎麽還反問回來了，不過既然能聽懂道上黑話，再瞧角落裏躺著的那兩個人，這位十有八九也是‘自家兄弟’。
    於是他扭頭對著門外招呼一聲。
    “頭，碰上自家兄弟，沒事。”
    隨即，門外又陸續進來九人，其中兩人被麻繩綁著，其餘七人都挎著刀刃一臉凶相。
    八個匪人，兩個肉票，薑無衣向後退了半步，時刻準備從後門離開。
    最後進來的那對年輕男女在瞧見薑無衣身後昏迷不醒的高頭陀瘦頭陀後，似乎更害怕了，縮在角落裏抖個不停。
    見對方人多，薑無衣主動上前一步拱手道：
    “當家的，甩個蔓。”
    “山下蔓。”
    一個中年男子報出名號，薑無衣再次拱拱手。
    “兩角蔓。”
    “原來是薑小哥，這是替人平事兒？”
    還不等開口，這個姓崔的男人就為他找好了借口。
    畢竟三人身上打鬥留下的痕跡過於顯眼，對方下意識當他是收錢替人辦事的主。
    “崔大哥，都是搭架子討活，這兩人想壞規矩。”
    “嗬，難怪。”
    那人點點頭，看向那昏迷的兩人時也有幾分譏笑。
    道上黑吃黑的事兒不是沒有，既然想壞規矩，那被反殺了也是活該。
    “這位小哥，我姓崔，單字一個安，不嫌棄的話就喊我一聲老崔，不知小哥是哪座山頭，說不定我與你們當家的還見過麵。”
    山頭？
    他有什麽山頭，連隴南郡裏有哪些山匪頭子都不曉得。
    可看崔安那眼珠子一直瞧著自己，薑無衣索性扯了個謊。
    “山頭垮了，我身份幹淨逃過一劫卻也成了孤魂野鬼。”
    “嗬，原來是陳老大的人，聽說這會陳老大他們腦袋還掛在隴南郡城外邊沒下來，小哥運氣倒是好。”
    雖然不知道對方口中的陳老大是誰，不過薑無衣還是配合表現出一臉悲痛，讓對麵的崔安放下了戒心。
    想到對方居然能夠以一敵二反殺兩人，他忍不住多嘴兩句。
    “與人搭夥做活，想來小哥你日子也不好過，哥哥我聽說了一個大買賣，要信得過我們兄弟幾個，不如來搭把手，事後必然少不了小哥你的銀子。”
    這些嘯聚山林的山匪大多幹些綁票剪徑的勾當，屬於是一年不開張，開張吃一年。
    能被稱為大買賣，起碼也是糾結了幾十上百人，不是搶車隊，就是劫鏢。
    拉過去的人越多，分到的銀子自然越多。
    大部分山匪頭子也不會在結束後幹過河拆橋的事，畢竟傳出去以後不但壞名聲，更沒人敢相信。
    這也是崔安想拉攏薑無衣的原因。
    真要是個有本事的，自家隊伍還能壯大一分，少分那一點銀子算什麽。
    “這......崔大哥也看見了，我這......不是信不過兄弟夥，可若是分到手的銀子太少，我回頭也沒本錢上其他山頭不是？”
    麵對崔安的邀請，薑無衣作出為難之色，偏偏沒有拒絕，而是等對方主動說出這買賣的內容。
    “嘿，若是幾十兩銀子的小活，我們兄弟幾個便能做下。”
    “不瞞你說，前些日子隴西關打仗，守關營兵死了有千把人，這一人起碼十兩撫恤銀，那可是足足萬多兩銀子！”
    “除開這隴西、隴南二郡去自領銀子的，餘下的近萬兩白銀都得由官差護送經過清水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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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們兩郡的道上弟兄加一塊少說四五百人，這買賣，你說大不大！”
    說到最後，崔安也激動起來。
    平日裏綁個票、劫個商隊，那銀子到手不過七八兩，可這筆撫恤銀劫下來，每人少說分潤十幾兩銀子！
    薑無衣心中暗暗吃驚。
    要知道，涼州一戶人家一年的吃穿用度不過十五兩銀子，這一票幹下來，一人分到手便有這個數，換誰不心動？
    他卻猶豫著開口道：
    “清水縣中也有一衛官兵駐守，咱們又不是關外的胡人，哪是官兵對手？”
    崔安嘿嘿一笑。
    “臥虎山上的胡大當家早打聽好了，縣中是有一衛官兵駐守不假，可出了城後隻有百多號官差護送，打不過官兵，咱們還打不過官差嗎？”
    “薑兄弟，這可是絕佳的機會，事後往山林子一鑽，往關外一跑，可真就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他根本沒想過薑無衣在套他的話，畢竟若不是真有心參與，直接拒絕便是。
    對麵坐著的薑無衣似是被說的心動，低下頭思考起來。
    崔安似乎篤定了對方會答應，一點不急。
    果然，不多時對麵的薑無衣就抬起頭來，抬手往腿上一拍。
    “好，既然崔老大不嫌棄願意帶我一起發財，我也不好讓老大失望！”
    “嘿，不愧是陳老大的人，明日咱們便一同趕去臥虎山。”
    麵對邀請，薑無衣反倒沒有吭聲，而是又重新低下頭。
    見這，崔安不悅地皺眉。
    “怎麽，是薑兄弟還有什麽難處？缺銀子的話，我這個當哥哥的給你掏些，權當是見麵禮了。”
    薑無衣連忙擺手，靦腆開口：
    “崔老大既然當我是兄弟，我也就不瞞了，我原就住在清水縣裏，這兩人其實是打算帶去衙門裏換點賞銀的。”
    這一下，反倒是把對麵的崔安給整不會了。
    你一個道上混的，反過來把道上弟兄拿去換賞銀？
    這合理嗎？
    不過想到是那兩人黑吃黑在先，崔安提起的心又放了下去。
    很快，他又意識到了另一個細節。
    “等會，小哥是說，你是清水縣人？”
    “可不是嗎，自幼長大哪能有假，不信的話崔老大一問便知。”
    崔安喜的一拍大腿，也難怪這位薑小哥腦袋沒掛上郡城城頭上，原來是埋伏在清水縣裏的探子，在山匪行事前，這些人的身份底子自然都是幹淨查不出問題的。
    真是想什麽來什麽，正說著要從清水縣劫撫恤銀，這就來了個清水縣的暗樁子。
    這不是老天追著他崔安喂飯是什麽？
    “小哥你今夜好好休息，我們兄弟夥幫你守著這兩人。”
    聽到了崔安這句承諾，薑無衣緊繃的心弦終於放鬆下來，意味著對方相信了自己的話。
    勉強客套幾句後，他終是頂不住襲來的睡意，靠坐在角落裏沉沉睡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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