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尋過往
    無數個夜晚，雲虹都會緊挨著江舟樓入眠，似乎隻有這樣江舟樓才能感到一絲心安。
    她常常在夜深人靜之時，抬頭仰望著那高懸於天際的明月，心中滿是疑惑和迷茫。
    她會想，江舟樓為何總在夢中悲泣？又為何自己的心也會隨之隱隱作痛？
    就這樣，雲虹帶著滿心的疑問漸漸沉入了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誘人的飯菜香氣悠悠地飄進了她的鼻中。
    原本還沉浸在夢境中的她，瞬間被饑餓感喚醒。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緩緩坐起身子。
    當目光落在依舊沉睡的江舟樓上時，看到他睡得那般安穩，雲虹那顆懸著的心終於落回了肚子裏。
    於是，她輕輕地離開此地，生怕吵醒了身旁之人。
    正當雲虹準備循著香味前去尋時，突然一股刺鼻的燒糊味毫無征兆地鑽進了她的鼻腔。
    她不由得停下腳步，順著味道傳來的方向望去。
    隻見不遠處的空地上，葉祁正手持化煙，奮力焚燒著那些殘留在原地的惡鬼。
    盡管火焰熊熊燃燒，但那些惡鬼所散發出的怨氣卻並未因此消散，反而在空中彌漫開來，讓人感到一種莫名的壓抑。
    此時，權念成已經手腳麻利地將做好的飯菜一一端上了桌。
    他還特意拿出了一個精致的瓷碗，盛滿了米飯，並細心地把各種佳肴夾到飯上，然後將這個碗放回蒸籠裏，留給江舟樓。
    一切準備就緒後，權念成抬起頭來，大聲招呼著其他人趕緊過來用膳。
    賀定安穩穩地坐了下來，他那猶如熊掌一般碩大的手掌伸向前方，緩緩拿起一雙筷子。
    隻見他看似隨意地輕輕一用力，筷子瞬間發出清脆的斷裂聲，應聲而折。
    這一幕對於在場的人來說並不陌生，因為這樣的場景已經不知道重複上演過多少次了。
    “要不殿下您先吃，把我的這份也一並吃掉吧。”賀定安麵無表情地說道。
    當他口中說出“殿下”這兩個字時，一旁的權念成立刻皺起了眉頭，滿臉都是不悅之色。
    顯然，賀定安似乎始終未能完全適應以同輩的身份與權念成相處，偶爾還是會不自覺地稱呼他為太子殿下。
    權念成隻是沉默不語，悶著頭開始自顧自地吃起來。
    就在這時，沅娘提著滿滿一籃剛剛采摘好的新鮮瓜果走了進來。
    她輕輕地將籃子放在桌子上，然後優雅地入座。
    和賀定安不同，沅娘十分熟練地拿起筷子，臉上洋溢著溫柔的笑容，不停地給權念成的碗裏夾著各種佳肴。
    在沅娘熱情的款待下，權念成不知不覺間吃了很多。
    雲虹則乖巧地坐在那裏，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桌上的那些豐盛飯菜。
    其實早在一開始，大家夥就已經為她單獨盛出了一碗，但她卻好像一直在等待著什麽似的，遲遲沒有動。
    權念成酒足飯飽之後，心滿意足地放下手中的筷子。
    就在他剛剛放下筷子的那一瞬間，一道身影如閃電般躍上餐桌，定睛一看，原來是雲虹。
    隻見它迅速撲向碗中的食物，風卷殘雲般一通狂吃，不一會兒功夫，碗就變得空空如也，甚至連碗底都被舔得幹幹淨淨，可以清晰地映照出人的麵容來。
    此時，葉祁眉頭緊皺，滿臉不悅地朝著這邊走過來。
    很明顯，那些糾纏不休的惡鬼已經讓他失去了耐心。
    當他看到雲虹狼吞虎咽進食的樣子時，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雲虹已經繼承了霜六和天泫各自一半的妖力，按理說，隻要稍微加引導，應該就能順利化形成人。可是直到現在，為什麽還一點兒化形的跡象都沒有？”
    權念成聽到這話，無奈地聳了聳肩，表示自己對此也是一頭霧水。
    而雲虹似乎聽懂了他們之間的對話，但卻故意裝出一副懵懂無知的模樣，繼續悠然自得地舔舐著自己的小爪子。
    與此同時，權念成抬頭望向遠處的青楓山，發現整座山峰都被一層厚厚的黑色怨氣所籠罩，好似被一片陰霾所吞噬。
    他心裏清楚，這種情況意味著自己必須盡快閉關修行，想辦法將這些彌漫的怨氣煉化成為自身的修為，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這時，沅娘緩緩站起身來，她動作輕柔地開始收拾桌上淩亂的碗筷。
    而賀定安重回他守護的地盤上，如同忠誠的衛士一般。
    葉祁見狀，也不再多言，轉身投入到處理那些殘存陰兵的繁忙事務之中去了。
    一時間，每個人都各司其職，忙得不可開交。
    雲虹見無人有空搭理她，便獨自一個爬上山。
    在她尚年幼之時，曾有過一段朦朧的記憶，在那高聳入雲的山頂懸崖邊，隱約矗立著一座木屋。
    但這段記憶猶如被晨霧籠罩般模糊不清，僅留下一抹淡淡的影子。
    隨著時光的流逝，這若隱若現的影像始終縈繞在她心頭，驅使著她踏上那條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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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雲虹毅然決然地翻越了一座又一座巍峨的山峰，曆經千辛萬苦，終於抵達了一處焦黑的崖邊。
    眼前的景象令人觸目驚心。
    這裏到處都是熊熊大火肆虐過後留下的殘垣斷壁和灰燼，毫無半點兒生命的跡象。
    原本滿懷期待的雲虹，此刻心中不禁湧起一陣深深的失望。
    正當她準備轉身離去之際，目光忽然被一片狼藉中的幾本書籍吸引住了。
    這些書本已然被火焰吞噬掉大半，殘破不堪。
    盡管如此，它們依然頑強地殘留於這片荒蕪之地。
    雲虹心生好奇，迅速化為人形，邁動著那雙小巧的腿兒走向那些書籍，並小心翼翼地將其拾起。
    當她翻開手中的書本仔細端詳時，她發現自己竟然能夠自然而然地說出每一頁文字缺失的下半部分。
    這種感覺就好似在未曾降臨人世之前，常常會有人溫柔地念書給她聽一般。
    隻是，任憑她如何努力回憶，那人的麵容依舊模糊不清，唯有那溫暖而熟悉的聲音，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心間。
    此時此刻，那曾經回蕩在耳畔的聲音亦如黃鶴一去不複返，消失得無影無蹤。
    雲虹默默地坐在這片廢墟中央，全然沉浸在手中的書籍世界裏，她聚精會神地讀著，不知不覺中竟也漸漸認識了不少字。
    沅娘宛如幽靈般悄然現身於雲虹的身後。
    專注於讀書的雲虹對此渾然不覺，絲毫未察覺到沅娘的存在。
    直到許久之後，雲虹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根本無從知曉沅娘究竟在背後默默注視了她多長時間。
    “已修得人形，為何隱瞞？”沅娘柔聲問道，生怕嚇到眼前這個小家夥。
    隻見雲虹站在那裏，有些手足無措地支支吾吾著，兩隻小手不安分地扭動著、揉搓著自己的衣角，同時還壓低了聲音，像是自言自語般地小聲嘀咕道：“我……我隻是不想讓大家想起那些傷心事。就算他們一直督促我努力修煉也好，至少這樣一來，他們就不會老是沉浸在悲傷當中無法自拔。”
    沅娘聽後，心中不禁一軟，她緩緩地坐下身來，伸出一隻手輕輕地摟住了雲虹小小的肩膀，溫柔地說道：“所以每一次我們讓你去修煉的時候，你都會表現得那麽積極主動，就是為了能讓大家因此而感到開心，是嗎？”
    雲虹用力地點點頭，一雙大眼睛裏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她認真地回答說：“特別是江爹，每次當他看到我的修煉有了進步的時候，臉上就會露出那種欣慰的笑容。我可喜歡看到江爹笑啦，所以我特別希望能夠讓他多多展露笑顏。”
    沅娘靜靜地凝視著雲虹那張天真無邪的臉龐，心中暗自感歎這孩子實在懂事，但與此同時又不免有一絲心疼湧上心頭。
    因為雲虹其實並不真正明白大家為什麽總是顯得那樣悲傷難過，她卻在用屬於自己的那份純真和善良，想盡辦法試圖讓周圍的人都能變得快樂一些。
    向來就對孩子們充滿疼愛的沅娘，此時此刻看著雲虹更是多了幾分憐惜之意。
    於是她微笑著向雲虹承諾道：“若你確實不希望他人知曉你已經成功修得人形，那麽我一定會幫你保守這個秘密。”
    雲虹那雙如同清澈湖水般天真無邪的眼眸裏，閃爍著點點繁星似的光芒。
    她那粉嫩如花瓣的小手緊緊地抱住了沅娘纖細的腰肢，嬌聲說道：“那這件事可就隻有你知我知！千萬不能告訴別人！”
    說完，雲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重要的事情一樣，連忙鬆開沅娘的腰，伸出自己白嫩嫩的小手，隻見她的小拇指直挺挺地伸著，一臉認真地對沅娘說：“我們拉勾吧！要是誰說出去了，誰就是汪汪叫的小狗哦！”
    沅娘看著雲虹可愛的模樣，不禁笑了起來，然後也伸出自己修長的手指，輕輕地勾住了雲虹的小拇指，溫柔地回應道：“好。”
    兩人的小拇指相互勾在一起，許下了這個隻屬於她們之間的秘密約定。
    得到沅娘的承諾後，雲虹頓時高興得像一隻歡快的小鳥，她從地上一躍而起，在這一片荒蕪的廢墟之中盡情地奔跑、跳躍著。
    她的笑聲清脆悅耳，猶如山間潺潺流淌的溪流，回蕩在整個空曠的地方。
    雲虹一會兒轉圈圈，一會兒又揮舞著雙手，用自己獨特的方式向世界宣告著此刻內心的喜悅。
    站在一旁的沅娘靜靜地注視著雲虹，眼神中充滿了慈愛和憐惜。
    她心想，也許對於雲虹來說，不知道那些殘酷的真相反而是一件好事。
    就讓她在快樂中長成一朵向陽綻放的花，而不是滿心被仇恨所籠罩。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聲此起彼伏、高低錯落的呼喚聲響徹整個山穀。
    那聲音如同潮水一般，一波接著一波，不斷地回蕩在山間。
    “雲虹！”有人大聲喊道。
    這呼喊聲好似具有某種魔力，一下子就引起了雲虹的注意。
    隻見她的耳朵微微一動，像是捕捉到了什麽重要的信息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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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緊接著，她毫不猶豫地瞬間變回虎身。
    而後，她邁著輕盈而矯健的步伐，緊緊跟隨著沅娘，朝著山下走去。
    說來也巧，她們下山的途中恰好與正匆匆忙忙上山而來的江舟樓迎麵碰上。
    雲虹一眼就看到了江舟樓，立刻興奮地迎上前去，親昵地用自己毛茸茸的腦袋蹭著江舟樓的雙腿。
    當她抬起頭望向江舟樓的時候，卻發現他滿臉都是掩飾不住的疲憊之色，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倦意和焦慮。
    不用猜也知道，想必又是被噩夢所驚擾，一夜睡不好。
    江舟樓見到雲虹安然無恙，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是落了下來。
    他緩緩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伸出雙手，緊緊抱住雲虹那顆碩大的虎頭。
    他的身體因為長時間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還在不停地微微顫抖著。
    “雲虹，別讓我找不到你，好麽？”江舟樓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說道。
    周圍的人們聽到他如此懇切的請求，一個個也都不由自主地心頭一緊。
    雲虹似乎聽懂了江舟樓的話語，懂事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她心裏很清楚，江舟樓希望能夠時時刻刻都能看到她的身影，隻有這樣，他才能稍稍感到一絲安心和放鬆。
    找到了雲虹之後，大家便一起繼續沿著山路向山下走去。
    沒走多遠，雲虹忽然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目光落在了不遠處地上的幾本破舊書籍上麵。
    站在一旁的沅娘心領神會，連忙走上前去，彎腰將那些已經被火燒得殘缺不全的書籍撿起來。
    她對著雲虹微微一笑，示意她不必擔心。
    雲虹見此情形，高興地甩了甩尾巴尖尖，以示自己內心的喜悅之情。
    隨後，她又迅速轉身，邁開大步，歡快地追上前麵其他人的步伐，一行人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了蜿蜒曲折的山路上。
    一連數日，雲虹始終如一地守候在江舟樓身邊，一步也未曾離開，隻為能讓他真正地放心下來。
    有時候當江舟樓陷入深深的沉睡之中，雲虹會小心翼翼地起身離去。
    她沿著蜿蜒曲折的小徑，腳步匆匆地尋找著沅娘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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