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腐朽的木板床上，少年發出一聲長吟，隨後緩緩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破敗的木質天花板，上麵隱隱可見幾條肥蛆正在黴斑間蠕動，房間裏充斥著一股腐木的氣息。
    這氣味令少年不由得皺了皺眉頭，比血河還有些難聞。
    少年撐起身子，目光上下打量著房間。
    “我記得，我應該昏迷在村子外，最後似乎看到了一個女人。是她救了我？那這裏應該是她的家。”
    說曹操曹操到。
    木門突然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一道佝僂的身影緩緩走進屋門，她走的很慢，甚至可以說有些小心翼翼。
    昏暗的房間有些看不清女人的麵容，隻能看出是個老婆婆，駝著背。
    當女人走近到床邊時，少年終於看清了她的麵容。
    隻一眼，就令他永生難忘。
    那張臉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皺紋，就如同幹裂的樹皮，她的鼻子被削去，參差不齊的傷口仿佛是被什麽利器硬生生割去似的，露出兩個孔洞在臉上，而她的眼眶一片黝黑，裏麵竟沒有眼珠的存在。
    這是怎樣的一個人，竟然還能活下去？
    少年渾身一顫，下意識往後縮了縮。
    老婆婆走到床邊，伸出手摸索著床上的少年，當她的手抓到少年的手臂時，臉上頓時綻放出一抹笑容。
    或許是感受到少年微微顫抖的身軀，她輕聲開口：“別怕，我叫柳如煙，我對你沒有惡意。”
    “謝…謝謝你救了我。”少年艱難地咽了口口水，不敢直視柳如煙空洞的眼眶。
    那漆黑如墨的空洞，仿佛能將人的靈魂吸走。
    “你叫什麽名字？”柳如煙抓起少年的手，放在手掌心，另一隻手指著自己的耳朵，“我聽不見，你用手指在我掌心寫字吧。”
    少年用手指在她掌心一筆一劃寫下三個字：“葉長歌。”
    隨後又加上幾筆：“謝謝你救了我。”
    “你從哪裏來？”柳如煙有些好奇地問道，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與活人交談了。
    葉長歌繼續在她掌心一筆一劃寫著，兩人就以這種古怪的方式交談。
    隨著交談的深入，葉長歌漸漸開始了解這個世界。
    據柳如煙所說，這裏曾經是美輪美奐的世外桃源，有一對修為高強的神仙眷侶相伴修行，沒有人知道他們叫什麽。
    但男人溫柔善良，時常與凡人做伴，人們在他的庇護下安居樂業，日子過得平靜而美好。
    直到幾十年前，那女人突然發瘋，開始大肆屠殺起這裏的人們。
    所有用眼睛看過，耳朵聽過，鼻子聞過男人氣息的人，都被女人所殺。
    那一天，鮮血染紅了整條河流，屍體堆積如山，就連天上的月亮都染上一層血色。
    隻有柳如煙幸免於難，生的意誌令她用最快的速度自戳雙目，貫穿耳膜，削去鼻子，這才活了下來。
    葉長歌聽得渾身發顫，雙手緊握，一拳打在腐朽的木牆上，硬生生打出一個坑洞。
    就隻是看一看，聞一聞，聽一聽，就要殺人，怎麽她家那男人是金子做的不成？
    柳如煙察覺到他的憤怒，突然出聲：
    “你很憤怒？”
    “是的。”葉長歌重重點頭，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自己與這些人素昧平生，甚至連麵都沒見過，可他就是很憤怒。
    這麽多的人，以這種荒誕的理由死去，怎麽可能讓他不怒？
    可他毫無力量，也隻能怒上一怒了。
    難道自己就要在這詭異的世界裏等死？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麽。
    “那男人呢？男人去哪了？”葉長歌指尖在柳如煙掌心跳動地飛快，
    “他…消失了。”
    “有人說他逃走了，有人說他被女人殺了，也有人說他被女人關起來了。”
    柳如煙的聲音突然高亢起來：“但我覺得，他隻是不知道怎麽麵對女人，暫時離開了，總有一天他會回來，為大家討個公道。”
    她的聲音透著難以言喻的堅持，仿佛這就是她能活到現在的理由。
    可葉長歌卻無法理解。
    他絕非坐以待斃的人，用無盡的時間去等待一個虛無縹緲的可能性，那不是他的作風，把希望放在別人身上，永遠不如自己去努力。
    要自己去看，要自己去嚐試。
    “那個女人在哪裏？”
    “你要去找她？”柳如煙突然激動地抓住葉長歌的肩膀，指甲深深嵌入他的皮肉：“她會把你撕成碎片的！”
    “沒關係，再怎麽樣，也好過待在這裏過完孤獨的一生。”葉長歌淡然一笑，掰開她的手，在她掌心寫下這幾個字。
    眼前的柳如煙能活到現在，因為她相信男人會回來，可他不相信。
    既然如此，那不如直接去看一看，看一看那個女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死就死吧，反正也比老死在這強。
    似乎感受到葉長歌的決心，柳如煙沉默片刻，還是緩緩開口：
    “沿著血河一直走，走到盡頭，你就能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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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天後，葉長歌走在血河邊上，手裏還拿著一個盒子。
    “沒想到有一天，我也能吃上蛋白質是牛肉的五倍了。”
    盒子裏，幾十條碩大的肥蛆正在蠕動，那是柳如煙臨行前塞給他的“幹糧”。
    葉長歌強忍著惡心將盒子蓋上，沿著血河不斷前進著。
    走啊走，走啊走。
    遠處突然出現了一根棍子狀的東西。
    走到近前一看，原來是一柄劍，劍柄上還刻著“青玄”二字。
    隨著葉長歌的到來，青玄劍散發出淡淡青光，似乎在呼喚著他。
    鬼使神差之下，葉長歌握住劍柄，輕輕一拔。
    “錚！”
    劍鳴聲響徹荒野，青光大盛，照亮了整片世界，葉長歌忍不住閉上眼。
    待到他睜開眼後，手裏空空如也，仿佛剛剛的不過是一場幻覺。
    “這是鬧哪樣呢？”
    葉長歌正疑惑著，突然又發現遠處似乎有個人影。
    慢慢走近，人影漸漸變得清晰。
    那是個身穿粉裙的女孩，正蹲在血河邊上，抽抽搭搭地哭泣。
    葉長歌警惕地停下腳步，在這個世界裏突然出現這樣一個女孩，相當相當可疑。
    女孩似乎察覺到動靜，緩緩轉過頭來，露出那張布滿淚痕的臉龐。
    美，美到令人窒息。
    而當她的視線落在葉長歌臉上，突然綻放出明媚如花的笑容。
    “找到你了，葉長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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