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刺殺!你這燕國地圖也太短了吧?
字數:6060 加入書籤
“五兩銀子就想拿走我精心打造的頭獅板,你還不如去搶!”
即使聽到王澄口中說出“假貨”兩個字時,周三炮也忍不住當場跳腳。
為了造出這件他授籙列班以來的第一件贗品,來上一個開門紅,單單從那些海撈子手裏淘換老舊板材就花了幾十兩銀子。
又在獅子眼睛上刷了一層精心煉製過的寶漆,從特定的角度看去好像真的寶光氤氳不似凡品。
這小子一還價竟然就還了九成九?
從腳底板砍一刀是吧?
王澄心道‘瞧您說的,搶哪有撿漏你們這些贗手的家底來錢快?’嘴上卻十分認真地糾正了對方的誤解:
“不,你聽錯了,我剛剛說的是,你給我五兩銀子。
‘贗手’朋友!”
最後四個字加重了語氣。
“我給你錢處理假貨?你是水班的【朝奉郎】?!”
後者大腦當場宕機,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王澄是什麽意思。
雖然是問句,卻十分篤定,徹底確定自己這是不小心撞上了克星,出師未捷就栽了個跟頭。
隻是不清楚這個朝奉郎到底看出了多少,值不值得自己認輸,認慫。
正常情況下【贗手】造假不怕被人事後拆穿找上門來。
因為那叫“打眼”。
贗手造假一行也有禁忌行規“十不”:
“不鑒定、不教學、不爭論、不保真、不欠錢、不退貨、不反悔、不問來曆、不問進價、不打槍(低價出售正品)。”
經驗不足、判斷失誤或者假貨仿製手法太逼真,導致以高價購入贗品,在收藏者圈子算是常見的“交學費”現象。
跟占便宜的“撿漏”一樣,買定離手,吃虧的一方隻能自認倒黴。
不能撿漏的時候你歡天喜地,打眼的時候就惱羞成怒,這不合規矩。
但要是當場被人人贓俱獲可就遭老罪嘍!
跟賭徒差不多,沒有被抓住的叫賭神,被抓住的就是出老千;也跟隔壁老王差不多,沒被抓住就是情聖,抓住了就是奸夫...
無論賭徒、老王還是贗手,遇到蠻橫的被剁掉一肢,徹底廢掉飯碗都不奇怪。
加上,職官【贗手】還有禁忌在身,因為學藝不精被當場戳破的後果更嚴重,甚至有可能是慘烈。
王澄看到他臉上的遲疑,就知道這夥計以為自己在誆他,卻又想保住頭獅板,毫不猶豫地加了一把火:
“桐油、大漆、鬆節油、黃丹粉、十萬海珍鳳尾比目魚的眼液....”
這次周三炮毫不猶豫地從懷裏掏出五兩銀子,雙手捧著送到王澄麵前,眼神都清澈了起來:
“是兄弟我不懂事,剛剛說話太大聲了,這五兩銀子請您一定要收下。”
也不能怪他跪的快,實在是因為王澄剛剛報出來的,正是他辛苦煉製出來的,以假亂真的寶漆配方!
為什麽不直接動手?
贗手是騙子不是強盜,打劫什麽的太沒有技術含量了。
況且,眼前這個少年真人不露相,【朝奉郎】在水班中地位向來不低。
自己到人家地頭行騙,要是不自己體麵,人家恐怕就要幫自己體麵了。
真動手,他怕不僅要破功,甚至還有可能被打斷五肢。
“哈哈,好說,好說。”
王澄目的達成笑容滿麵,隨手接過那五兩銀子,又讓身邊跟著的張文抱起了那塊頭獅板,卷起了攤子上的所有贗品。
【贗手】周三炮則丟下攤子扭頭就走。
張文看著對方灰溜溜逃走的背影,有些奇怪道:
“大船頭兒,這頭獅板不是假的嗎?
咱們帶這玩意兒回去幹什麽?”
王澄喜不自勝地伸手摸了摸獅頭板上的獨角:
“誰跟你說這是假的?
這東西確實是假貨,但不能說全是假貨,而是以真造假,那位贗手不識貨而已。
你回去就把它裝到張福順號,再準備三牲供品,我給你們開開眼。”
張文這個【吉良命】腦子活,遇到王澄這位貴人之後成長飛快,一經提醒就立刻明白過來:
“您的意思是,他想把假貨偽裝成真貨賣給咱們,實際上這東西真的是個真貨?
最後不僅沒有騙到人,還反過來被您給騙了?”
王澄瞪了他一眼:
“朝奉郎的事怎麽能叫騙呢?這叫市場監管懂不懂?
我大發慈悲,沒有當場拆穿這個【贗手】,還讓他長了教訓,精進了本事,他還得謝謝咱呢!”
果不其然,那位贗手即將走出古玩一條街的時候又回過頭來拱拱手,感激道:
“謝謝啊,兄弟!”
王澄也熱情地抱拳還禮,臉上笑容格外燦爛。
不管用三牲祭祀後這塊頭獅板開出的能力是什麽,他都注定能大賺一筆。
“收獲了鎮物級的頭獅板,還收獲了別人的感激,今天真是充實的一天。不錯!”
正要招呼張文回【張福順號】實驗一下這件鎮物的威能。
剛走幾步,有個戴著鬥笠的男人忽然從旁邊一家店麵裏衝出來,在扛著一堆東西行動不便的張文肩膀上撞了一下,毫不停留匆匆離去。
“喂!”
張文回頭就要叫住他,讓他回來給自己道歉,卻發現對方早就拐進另一條街巷消失無蹤。
回頭一看,王澄已經從地上撿起了一塊晶瑩剔透的羊脂白玉無事牌。
顯然是剛剛那人遺落的。
不用【四海通寶】,隻靠這段時間在鳳麟齋磨煉出來的眼力,王澄也能估算出這無事牌大概能賣白銀二百多兩。
無論對普通人還是職官來說都算是一筆巨款。
王澄沒想占這個便宜,撿起無事牌就要還回去,卻隻看到一個一閃而逝的背影。
“船頭兒,咱今天運氣真不錯啊。
剛撿了一次漏,又白得一塊好玉。反正人都走了,咱自己收下也沒人管。”
聽到張文理所當然的建議,也是大部分人遇到這種情況的本能反應,王澄卻沒有順水推舟地裝進自己口袋。
反而猛然心生警惕:
“最近我可沒有處理屍體,從【四海通寶】那裏換取錢財。
遇到一次算我運氣,一天遇到兩次,這通天財運對得起我重達‘三兩一錢’的窮鬼骨嗎?”
雙眸透出心光白毫落到無事牌上。
卻不得不承認自己在朝奉郎一道上的造詣,完全配得上自己...入門級學徒的身份。
什麽都沒有看出來!
若無其事地切換成了【奇貨可居】,終於看到了無事牌中央一枚由雨、漸、耳三字組成的符印。
【奇貨:被魯班法一脈職官施加了厭勝術“貪財萬病瘋”的無事牌,變吉為凶。
平時卻不會顯露出絲毫異常。
一旦正式職官以下佩戴在身上,隻要出海雙腳離了地氣,不出三天就會一病不起,藥石無醫。
就算大多數中上品職官來了,也查不出問題...】
王澄心中一凜。
跟當初把他鎮在王船上的【太山千斤碇】一樣,又是厭勝之術。
而且偽裝的手段比前麵造假的頭獅板要高明太多,要不是有【四海通寶】相助,簡直毫無破綻。
“魯班法分泥、木、石三行:泥瓦匠、石匠、木匠,三者之上又有精通機械的【將作大匠】,這次下黑手的應該是個【石匠】。
要是我沒有四海通寶,又貪心地留下了這塊價值兩百兩白銀的無事牌,一旦在船上發病,誰也救不了我。
即使我有一位直歲堂官當師父也是一樣。”
連師父的要素都提前算到,並且規避,是誰要刺殺他已經一目了然。
“不過,你們這燕國地圖也太短了吧?
厭勝術貪財萬病瘋?把東西隨手一丟,隻要貪心撿回去就要我老命?
拿這個考驗預備職官?”
卻又不得不承認,這種手段簡單、直接也十分有效。
世子王澄的潛在對頭遍天下,但會刺殺王富貴這個“新麵孔”的,隻有可能是那一批士紳派的海商船頭兒。
他心裏更是有一種直覺,幕後之人不是謝和,也不是其他船頭,腦海裏莫名浮現出那位八大船頭之一【神眼】蒲壽英笑眯眯的臉!
會咬人的狗不叫,咬人一口就入骨三分。
王澄捏著無事牌,讓張文先帶著頭獅板回船上,準備貢品祭祀,自己邊走邊思考對策。
“士紳派明麵上不敢動手,暗地裏卻已經開始出招了,這東西應該怎麽處理?”
一抬頭剛好看到寶山烽堠就在麵前。
臨近年關,諸位鬼神地祇的香火越發旺盛,月港人有錢,天天都有祭祀活動,連烽堠頂端的那座小廟都煙火繚繞。
王澄靈機一動,跟著其他祭拜的人群走進小廟中。
上香祭拜過後,隨手就把那枚無事牌丟進了天妃娘娘廟前的...功德箱。
心光視野裏,好像冰塊掉進了油鍋裏,天妃的香火陡然化作熊熊烈焰,瞬間就將之完全吞沒。
刺啦!
豬肉落到燒紅鐵板上的聲音響起。
“啊——!”
隨之而來的便是一聲淒厲的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