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致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喉間像卡著片浸了紅茶的玫瑰花瓣，又澀又腥。
    安東尼努斯的話像把鈍刀，正沿著他精心構築的政治藍圖邊緣慢慢剖開——那個將流夜語捧上 s級的計劃，本是為了在聖衛庭總部與龍國長老會之間找到平衡，卻被這個英國人用輕描淡寫的語氣戳破了根基。
    “爵士，我......”他剛開口就被打斷，安東尼努斯晃動著空茶杯，銀匙碰撞杯壁的聲響在晨露中格外清脆。
    “別和我說這些有的沒的。”安東尼努斯的語氣輕快得像在討論點心的吃法，瞳孔卻在墨鏡後灼灼發亮，“你以為總部那些老東西會相信，一個十八歲的小子能單槍匹馬斬了軍隊級別的噬魂者？”
    “我們從未想過欺騙總部，”風致深吸一口氣說道，“隻是希望給流夜語更多成長的時間——他才十七歲，卻已經能獨自擊殺軍隊級噬魂者。”
    “是啊，我知道，所以我猜想著順水推舟，但經過我的‘品鑒’，流夜語的實力遠不如我想的那樣...這也是事實。”
    風致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尤妮絲手腕的聖衛庭紋章上。
    作為安東尼努斯的貼身侍從，這個看似柔弱的女仆此刻投向風致的目光裏帶著冰錐般的寒意，仿佛在說：你竟敢質疑爵士的判斷？
    當然，風致也不可能連這點道理都不懂。
    隻是依舊無法理解，臉色相當嚴肅——
    “保護？還是利用？”安東尼努斯突然前傾，風衣帶起的氣流掀飛了桌上的糖罐，砂糖灑在白色桌布上，像落了一地碎金，“不過現在看來，你想要打造的‘兵器’其實是把雙刃劍——劍柄上還纏著兩個不錯的劍穗。”
    風致的後背貼上了鑄鐵椅的雕花靠背。
    安東尼努斯提到的“兩個劍穗”，自然是指流夜語的同伴紗霧與早葉。尤其是紗霧，作為樞燁家的次女，她的魔修天賦本就被家族嚴格保密，卻在這次戰鬥中不得不暴露在總部眼中。
    “難道與流夜語一同戰鬥的那兩個人也很厲害？”
    安東尼努斯一麵說出自己的推測，一麵扯了扯女仆的袖子。
    “例如，如果說用幾個像在這裏的尤妮絲一樣的a級救贖者來作戰的話，或者是——”
    “可是，報告不是說那隻九頭大蛇是必須傾龍國分部所有力量才能討伐的噬魂者嗎？”
    “嗯，那是不想有犧牲者出現的聖衛庭組織的一貫作法。不過，如果不怕犧牲，豁出性命瘋狂戰鬥的話，即使隻是幾個a級，打十次總有一次會獲勝吧。”
    “甚至萬一能夠抓住一次奇跡的話，三個人或許也能全數生還回來。如果認為這次隻是碰巧發生神跡，也不算完全不合邏輯。我們對“祖龍”有先入為主的觀念，所以過於高估了流夜語，忽略了他的背後還有兩位少女。”
    “而且，你似乎有些太小看龍國分部了，如果不是因為『祖龍』，我想不到半點和你合作的可能性。”
    “這...”風致把手放在嘴邊，稍微陷入沉思。
    老實說，安東尼努斯的話聽起來相當牽強......
    但對本身並非[救贖者]的風致來說，他身邊可供判斷的資訊總會變得模棱兩可。
    如果聖衛庭本人都這樣說了，也隻能這麽認為了。
    而且，他不認為安東尼努斯在此刻說謊會有什麽好處。
    “她叫紗霧來著嗎？令妹其實是個很優秀的[救贖者]呢。”
    你要引以為傲啊。安東尼努斯用坦率的語氣稱讚道。
    怎麽可能——如果說他沒有這麽想過，那是騙人的。
    而這又是先入為主的例子。也就是說，剛好與風致所深信不疑的事相反——因為流夜語是『祖龍』，所以一定很厲害。
    因為紗霧是自己的妹妹，所以一開始就小看她。
    “畢竟你對自己的評價也有不肯妥協之處，會不會對自家人的及格分數線打的太高了一點？這麽看來，樞燁家或許藏著很多能人雅士喔。”
    即使被安東尼努斯嘲弄，他也無法反駁。
    “所以爵士的意思是，”風致斟酌著措辭，“流夜語的勝利，不過是依仗同伴的協助？”
    風致勉強隱藏住自己的企圖落空所產生的失落感。
    s與a級之間，存在著一道厚重的壁壘。
    原以為流夜語至少是快要進入那個壁壘之前的領域的人——
    難道說，其實必須合三人之力——紗霧及另外一人——才能達到那個水準嗎？
    “我認為即使隻有相當於a級的程度也很足夠了。那也是十分了不起的。無論是流夜語還是令妹。”
    安東尼努斯一邊苦笑，一邊打圓場地說道。妹妹是那麽厲害的魔修，的確是令人很高興的誤算。
    不過，風致更強烈地認為自己錯失了s級那條大魚。
    安東尼努斯仍繼續苦笑著——然後——好像想到什麽極好的點子而彈了一下手指。
    【究竟是什麽事？】
    風致偷偷觀察著他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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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慮到我無法答應你的請求，”安東尼努斯忽然換上輕快的語氣，彈了個響指，“所以想聽聽我的請求——”
    “您的意思？”
    “讓令妹去英國留學如何？”
    安東尼努斯坦率地說出來，風致也小心不讓自己的吃驚顯露出來。
    同時采取謹慎的態度，並沒有立即回答。
    英國也有[救贖者]培育學校，爵士說想招攬妹妹到那裏就讀。不過，那裏比九世學園的水準還低，感覺不到有叫她去的好處。
    然而——
    “風致你也知道吧？英國總部缺乏優秀的魔修，正傷腦筋呢。所以我們很想招攬前景大好的紗霧進來。”
    “當然，我答應你，她在英國畢業後可以當幹部。怎麽樣？雖然把稀少的魔修挖過來會讓龍國分部很為難，但對樞燁家來說並沒有壞處吧？”
    聽著安東尼努斯的敘述，這次風致必須忍住不笑出來了。方才所感到的失落等情緒，轉眼之間已煙消雲散。
    安東尼努斯那樣的請求對風致來說是很吸引人的。
    “嗯，是不壞。”
    他飛快評估後立即回答。
    樞燁家已經與龍國分部建構牢不可破的關係。如果紗霧又能在英國總部占有一席之地的話，那麽樞燁家在聖衛庭組織中的權勢更不可撼動了吧。
    即使說謊也要把流夜語培養成s級，而邀請安東尼努斯爵士前來助陣。雖然這個計劃輕易地受挫，但卻以出人意料的方式獲得回報。
    “我就知道如果是風致的話一定會答應！那麽，再來就要看紗霧本人的意願了。”
    “啊，您不用擔心這件事。”
    風致極為泰然地斷定，並打包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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