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挺搞笑的。”
    範九安終於得出了結論，平淡的聲音在寂靜中響起。
    這聲音如同驚雷在伊伊耳邊炸響，她身體劇烈地一顫，像是溺水之人被猛地拽出水麵，大口地、無聲地吸了一口氣，終於從那詭異的、令人窒息的夢魘中掙脫出來。
    她用力眨了眨眼，視線重新聚焦，眼前哪有什麽深淵威壓？隻有那個嬌小的身影，穿著普通的書院服飾，頂著一張人畜無害的娃娃臉，眼神清澈無辜，甚至還帶著點未褪盡的稚氣，分明就是個再尋常不過的小姑娘。
    剛才……剛才那種幾乎讓她魂飛魄散的恐懼感是怎麽回事？伊伊心頭湧起一股強烈的荒謬感和羞恥感，幾乎要為自己的胡思亂想而發笑。
    “我一定是瘋了……”她暗自嘀咕著，抬手用力拍了兩下臉頰。
    “夫子早。”
    “夫子早。”
    魚貫而入的少女們打破了三人之間詭異的氛圍，視線觸及到那個高大的身影時，眸中閃過一抹驚豔。
    “竟然在這裏見到了男子，他長得好好看啊！孟孟，你知道這是誰嗎？”
    孟琉璃看向身旁眼神亮晶晶的女孩，她的名字很特別，叫秦安寧，長相和性格也和她認識的那個秦安寧有些相似，因此對她多了幾分耐心，學著她的樣子捂唇小聲道：“聽說是新的夫子。”
    “啊？可是我們就要走了，這麽帥的夫子，以後就見不到了。”女孩語氣中透著濃濃的可惜。
    孟琉璃挑眉：“去哪？”
    女孩謹慎地看了看周圍，見其他剛進來的同學將這邊遮住，用氣聲道：“我告訴你，你可不能跟別人說——”
    等孟琉璃點頭了，才繼續。
    “——我偷聽到爹娘說，被安排在這個班的，都能保送到城裏的書院！”
    孟琉璃剛想細問，被伊伊一句”考核開始“給打斷。
    她拿到考卷，看著上麵熟悉的題目，眉頭一挑，這都是她們平時上課練過的，並且每道題不止做過一遍，生怕她們記不住似的。
    拿起毛筆，蘸了蘸墨水，孟琉璃在紙上寫起來，一手簪花小楷漂亮又整齊，就連她自己都疑惑，從來沒練過毛筆字，但提起筆就能寫，更像是肌肉記憶。
    難道在不知道的時候練過，或者失去了某些記憶？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逐漸有人放下筆，在伊伊的一聲“考核結束”後，範九安走到最後開始收考卷。
    漆黑的眸子在一張張試卷上掃過，不僅字體差不多，寫出來的內容幾乎一模一樣，收到孟琉璃的考卷時，詫異地看了她一眼，隨即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
    收完全部考卷，範九安剛要走，被喊住：“範夫子，你先去內室休息片刻，待我批改完成，宣布成績後才算結束。”
    “我同你一起。”範九安收回腳。
    “不用，答案都在——”伊伊一指自己腦袋道：“——這裏，批改起來很快的，你進去喝盞茶的功夫就差不多了。”
    範九安沉吟著道：“不如你先挑出最接近滿分考卷，我照著批改，總不能幹等著不是。”
    他說著就要去抽取部分考卷，暗自腹誹，這些學生寫得都一樣，還需要什麽答案？
    “範夫子！稍後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請不要耽誤大家時間！”伊伊的聲音帶了些不容置疑的威嚴。
    範九安臉色冷下來，定定看了她幾秒，收回手站直身子。
    許是意識到自己反應太過，伊伊擠出一抹笑容解釋：“我隻是太想快點見到——”
    一句話還沒說完，範九安已經拂袖而去，留給她一個冷漠的背影。
    伊伊垂眸，一抹狠戾閃過，壓下心頭不滿的情緒，嚴肅地看向滿室學生，眾人在她的壓迫下紛紛低下頭，裝作什麽都沒看到。
    她坐下，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考卷後，寫下分數，如此十幾次後，目光忽地一滯，朝下方學生中瞧了一眼，帶著不滿和不屑，眉頭微皺，隨手抽了一張紙開始寫起來。
    察覺到打量的視線離開，孟琉璃唇邊揚起淡淡弧度，抬眼一瞧，台上之人正在奮筆疾書。
    看樣子，應該是批到自己的試卷了，不知道她會怎麽處理呢？
    等了不知有多久，安靜的教室才有了聲響。
    “同學們，我有一件喜訊宣布。”伊伊的嗓音裏帶著笑意。
    內間的範九安聽得清楚，眉頭微挑，這是要宣布婚事？
    那聲音繼續：“所有人考核成績都將近滿分，回去收拾收拾東西，明日便會有馬車送你們到城中書院！”
    女孩們小小的驚呼聲響起，和周圍同學分享這一喜訊。
    孟琉璃勾唇聽著旁邊人說話，笑意卻不達眼底，她填寫的是正確答案沒錯，但卻不是正確的位置，這也能將近滿分？
    範九安走出來道：“若我記的沒錯，你交代過本次考核必要公平公正，我也該檢查一遍考卷吧。”
    這次沒被阻止，他拿起考卷一張張看得很快，片刻後放下道：“沒問題。”
    沒問題就是最大的問題。
    待女孩們都離開書院，伊伊帶著範九安去了旁邊的教室。
    教室門緊閉，她敲了幾下，開門的是王貴。
    範九安掃視一圈，心中升起一抹怪異。
    這個教室也都是女孩，穿著的衣服跟他那個教室的一樣，為什麽他總覺得有哪裏怪怪的。
    “伊夫子，我可以看下我的考卷嗎？”
    伊伊猛地轉頭，隻見孟琉璃正站在她身後，笑容甜美地看著她，頓時腳步一動，擋住她怒喝道：“考卷豈是你想看就看，還不快回去！”
    孟琉璃縮了縮肩膀，大眼中蓄起淚珠，要掉不掉地對著門口三人道歉：“對、對不起。”
    確保她出了書院，伊伊才進教室，接過另一個夫子手中的考卷，越看臉色越冷：“就這水平，你們到底有沒有用心學習？”
    範九安站在她身邊，隨意瞥了眼考卷，字跡潦草，答非所問，看著像是題目意思都沒搞懂。
    同樣的教育方式，真的會有這麽大的差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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