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過目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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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利完成了體育中考,終於沒有了每天上跑到的固定1000米項目,身邊的同學們似乎都同時進入了心無旁騖的備考狀態。
束龍卻根本沒有停下來喘口氣的空檔。
4月19日在意大利薩爾諾的KZ組開幕戰,也就是三年前第一次遇到Max的那個賽道。
這一次沒有像維斯塔潘那樣發生加油站慘劇,束龍從排位賽階段到決賽結束都一直牢牢占據著第一的位置。
因為加入了檔位的設定,車手對於發動機的轉速以及對輪胎摩擦的感受需要更為細致,這反而放大了束龍自身條件的優勢,與第二名之間的差距甚至比在Rotax Max係列賽的時候還大。
與其他類別的卡丁車不同的是,KZ的發車采用的是靜態發車,這就意味著隻要束龍發車的順位在前排,那麽這一場裏“攻防”這個詞就幾乎不會出現在他的字典上。
精確的檔位把控,細膩到極致的油門操作,還有子彈出膛一般的爆炸性起步反應。
對於一個起步就拉開了第二名三個車身的身位這種匪夷所思的場景,解說們一開始還是敲桌子打板凳式的驚歎,到後麵逐漸麻木到變成一句“哦,那我們來關注一下後排的位置爭奪。”
5月24日的西班牙蘇埃拉賽道,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劇情,解說們幾乎已經對誰是冠軍這件事失去了猜測的激情。
當某一個結果在開始前便徹底失去了懸念,想來不會有人覺得這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前麵幾年的比賽,幾乎每一年在最後收官戰的比賽結果出來之前似乎一切都還有變數。
奧康、阿爾本、勒克萊爾、維斯塔潘還有周冠宇和諾裏斯。
幾乎每一屆或多或少都有那麽幾個冠軍的有力爭奪者,都說戰士的偉大是因為有著同樣偉大的對手承托,這句話放在賽車手身上也是一樣的。
但唯獨到了束龍這裏像是徹底斷代了一樣,這才第二站結束今年的年度冠軍就基本已經不會出現其他變數了,所以到底是某個人太強還是其他人太弱?
這個問題不僅僅存在於觀眾和解說之中,對於各支上級方程式車隊的領隊和青訓體係的話事人也同樣是如此。
這就導致了一個非常尷尬的情況,原本應該是受到各路體係瘋搶的超級新人,居然莫名陷入到了一種被冷落的狀態。
似乎所有人都在觀望,等待著那華麗的戰績之下可以偶然露出一隻虛浮的馬腳。
有人說,那些領隊都是傻的嗎?不會去看看圈速?
事實上圈速才是最具有迷惑性的地方,賽道的抓地力在一個維護周期內是一種先增後降的演化趨勢。
束龍的圈速比此前的每一屆的圈速都快,可能隻能說明經過胎膠的不斷堆積,賽道現在的抓地上限更高。
至於為什麽束龍的對手們平均圈速都比前麵那幾屆的慢呢?
大部分人隻會覺得是因為他們菜,隻會感歎歐洲整體賽車水平的斷代和下滑,絲毫不會去考慮是不是因為賽道的老化導致了抓地力上限的減弱,因為那解釋不了為什麽有人就能跑出那個速度。
回到國內,一切照舊。
就連曾經的世界冠軍頭銜都無法在同學中掀起多少風浪,區區兩場的勝利自然也做不到。
反正大家叫束龍車神也都叫習慣了,默認他開車很牛逼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嘛?
最多就是班主任給全班報喜的時候起了一陣子的哄,然後毫無成本地附上幾句牛逼。
沒辦法,這比賽在國外也隻有部分資深賽車愛好者才會比較關注,國內就更沒人看了。
就像某一天你的朋友給你介紹某個人是什麽門球世界冠軍,乍一聽臥槽世界冠軍那不老牛逼了啊,然後所以嘞?
但凡是個什麽乒乓球的省冠軍可能都比較能引起大家的共鳴,賽車這種東西對於普通人來說還是太過遙遠,眼下擺明是中考更要命一些。
饒是束龍都在最後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報了幾個突擊的補習班,即便他事實上其實也不那麽需要,但這東西主要還是圖一個心安。
至少在考試前的這幾天,還是裝作好好努力了一把的嘛。
考試遠比想象中要來的簡單,走出了考場的束龍一身舒坦,緊接著的就是估分和對高中選擇的誌願。
隨著考試結束一起圓滿的,就是熬了許久的【過目不忘】終於達成了100%的進度解鎖。
有什麽好處先不說,它帶給束龍的第一個效果就是疲憊。
過於活躍的大腦讓並不適應的束龍亢奮難眠,每天晚上明明閉上了眼睛感覺很困了,白天發生的一幕幕卻仍然在腦海中不斷地浮現。
今天的放完了放昨天的,昨天的放完了放前天的,簡直就像是一個點了無限列表循環的放映機,一直到束龍的精神實在是扛不住了才在床上一頭昏迷了過去。
許多人可能有一個誤區,那就是大家下意識地都會覺得涉及到肌肉相關的運動才是對體力消耗最大的。但事實就是,大腦才是人類每天看不見的卡路裏殺手,是人體對能量損耗占比最高的部位。
肌肉在我們休息的時候可能它就真的休息了,但無論我們每天是在運動還是思考還是休息,哪怕已經睡著了大腦都一直在孜孜不倦地消耗著身體裏儲存的能量。
現在束龍每一天最直觀的感受,那就是明明身體各部位的體感還遠遠沒有達到耐受的極限,但就是感覺整個人沒精打采的提不起勁來。
像是一台沒有油的大V8,甭管你的配置到底有多高,但就是打不著。
直到張馨懷疑是不是孩子在發育期為了控製體重飲食太沒油水了,家裏才紮紮實實整了幾頓大魚大肉好好讓束龍難得放開肚皮吃了幾天,這樣的症狀總算是略有好轉。
當年【摩擦掌控】這個詞條完全解鎖時,更多的是突然間感官世界被徹底顛覆的質變,其實認知刷新了之後習慣起來還是很快的。
反觀【過目不忘】的影響更像是一種持續扣血的debuff,【火眼金睛】完全解鎖時好像也沒有碰到這種鬼屎的事情。
可能也跟現在卡丁車的比賽速度上限不算高而且比賽時間短有關,一場比賽在沒有意外的情況下通常十五分鍾左右就能解決,以至於束龍的體能完全扛得住。
而【過目不忘】的第二個副作用,可能就是束龍突然變得有些悲春傷秋了起來。
因為能清楚地記得身邊的人每一天身上發生的變化,時光流逝的痕跡在束龍的眼裏變得有些過於清晰。
初中三年的生涯似乎也有些短暫的過分,總覺得明明才剛適應了和這一批同學相處的感覺,下半年就又要迎來一批完全陌生的人了。
明明是同一個卡丁車賽季,這一場結束後好歹還能跟俞沐傑和滕慰峰這樣關係比較近的朋友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悅,下一場比賽的結果又能去找誰說呢?
當一段記憶已經在內心鐫刻下了足夠深刻的印記,我們往往隻會希望繼續加深原本的刻痕,而不是狠下心來用新的記憶去填補替代它。
暑假的7月12日,KZ2歐洲係列賽的第三站於比利時亨克賽道開啟。
往日裏如入無人之境的束龍這一站卻仿佛被人下了降頭一樣,幾乎全程都完全不在狀態。
排位賽小組第三,預賽似乎稍微清醒了一點,但預決賽又被打回了原型,最後決賽排名第六於第三排起步。
解說員都不由得打起了精神,鬆了口氣的同時莫名又有種傳奇隕落太快的悵然。
燈滅起......跑?
束龍一反常態,不僅沒有在一開始便徹底占據主動權,反而在身邊其他賽車的襯托下肉眼可見地在原地愣了一拍。
這一下直接就從第六落到了第九,意識到自己闖了大禍的束龍隻覺得冷汗瞬間浸濕了後背,頓時像是腦袋上突然被人澆了一盆水一樣驚醒了過來。
好在本身就有著麵板的詞條加持,技術上與同一批車手也有著斷層式的差距,在曆經了15圈的高強度鬥車之後終於又一路回到了頭排的位置開始領跑。
但還沒有跑幾圈,束龍的狀態就差到了連他自己都意識不到自己狀態很差的地步。
這是一種介於困與不困曖昧邊界的狀態,就像是哈利波特裏生與死之間的迷離幻境,身體還在照常接收著外界的信息並且做出相應的反饋,但意識已經睡得很香了。
明明在國內基本上已經適應到了不會影響到日常生活的程度,可這一次到比利時來倒了下時差就直接原形畢露。
轟鳴的引擎聲像是來自對岸,帶著一股朦朦朧朧的回聲音效,眼前的光景也仿佛戴上了一層迷蒙的薄紗。
夢境仿佛開始與現實重疊,曾經跑過的各條賽道開始挨個浮現,不時又會產生一種自己好像正在一場瓢潑大雨中奮力駕駛的錯覺。
解說們也開始意識到束龍的不對勁了,束龍的圈速開始此起彼伏,在賽道上的駕駛方式也變得異常狂野。
可一直緊咬在束龍身後的第二名卻隻覺得有些束手無策。
前方的束龍在他看來簡直破綻百出,偏偏每一次以為會是超車機會的時候又會被前方不同尋常的動態驚出一身冷汗,生怕被這個瘋子硬懟出去
終於在一個右彎接左彎的連續彎道前,385號賽車終於經受不住誘惑擠到了內線,結果被束龍一腳不合常理的刹車變奏在左彎的外線硬生生卡住了位置。
有點像是象棋裏的別馬腳,身位被卡沒有辦法第一時間入彎給油,發動機的失速所帶來的是難以挽回的節奏丟失,等他想起來用降檔來補救時束龍已經快跑到十米開外了。
這是一次幾乎可以稱得上肮髒的防守,雖然沒有主動去擠對手車的線路,但同樣有危險駕駛的嫌疑。
然而造成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卻完全沒有自覺,甚至說他連自己到底在幹什麽都不是太清楚。
到了倒數第二圈的時候,束龍甚至一度以為自己看見前方的賽道上飛著正互相打鬥的卡卡羅特和貝吉塔,隻得費力地去避讓路麵上被這兩個超級賽亞人轟出的大坑。
終於,一道避閃不及在視線內驟然放大的氣功波讓束龍從睡夢中再次驚醒。
“我嘞個草!”
夢裏閃避的動作被映照到了現實裏,正在大直道上衝刺的束龍忽然間莫名其妙地扯了一下方向盤,倉皇之間隻能借著車身重心轉移的慣性反拉救了一把車,賽車就這麽橫著率先衝過了終點線。
“斯坦......這是你所期盼看見的戲劇性嗎?”
“唔,我得承認這場比賽的前半部分還是非常精彩的,但這個不同尋常的結束並不在我事先預演的範圍之內。”
“沒錯,我們注意到了Long他在這一輪比賽中的狀態有些不穩定,據我所知他每一次都是臨時從中國跨越近萬公裏到這邊參賽,希望隻是因為頻繁地倒時差影響了他現在的狀態。”
當一個人被徹底捧上了神壇,眾生隻會盼著將他徹底拉入凡塵。
隻不過現在的束龍還處在向著山巔攀登的途中,身上蘊藏著無限的可能,作為一路看著束龍走到今天這步的解說,心裏多少還是帶著幾分糾結的期許。
有點像是又怕兄弟過得苦又怕兄弟開路虎。
傲慢與偏見自然是存在的,但這份傲慢並不代表著無理取鬧的敵意。
就像是刻在中華文化骨子裏的包容,這何嚐又不是一種絕對的傲慢?
正是我們發自內心地認為自己幾千年傳承演化至今的文化就是最牛逼的,無論怎樣接納新鮮事物都永遠影響不到文明的內核,所以才有著這份海納百川的氣量。
對於這些歐洲的解說們也大抵是類似的心態。
他們已經不缺光榮的曆史與傳奇的車手,有時候反而樂於去見證一些新生幼苗的成長,直至長成一棵參天大樹好好攪動一番賽車界如今一汪死水般的沉寂。
或許有一天他們發現自己的地位當真被威脅到了,那時候可能又是另一番嘴臉。
對於這些期許束龍毫無自覺,他現在心裏隻覺得自己闖了大禍。
本來屬於自己的表現機會就不算多,怎麽能出現剛才的那種狀況?
那一下絕對是一出相當低級的失誤,就算最後自己也得了第一名,但誰知道這會不會成為看台背後的那些個賽車界話事人們眼中的扣分項。
結果一下來格奧爾格的反應直接給他整不會了,聽這個外國佬的意思,現場的大部分人居然把那種橫著過錢的舉動當成了一種展現自己絕對實力的宣言?!
我是那麽浮誇的人嗎?這出門不會被打吧?
當然這還不是束龍目前需要首要操心的事情,身為年度冠軍的他又一次獲得了參加世界錦標賽的資格,時間就在兩個月之後。
在這段時間裏要如何解決現在這種負麵的狀態,可能是比提高車技本身還要關鍵的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