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的時候，赫連三月偶爾也會情不自禁地想，如果自己從來沒打算過當刃禦師、如果異陸血災什麽的從來都不曾存在過，她的人生是不是會更加美好、更加有前途可言。
    但她又不是很敢想，怕自己想來想去真的接受不了現實，怕動搖了自己當初的決心。
    身旁的小露奈似乎看出了主人的複雜表情，很乖巧地在沙發上挪了挪湊近，將腦袋埋在赫連三月的懷裏：
    “媽媽，你今天的心情一直都不怎麽好嗎？”
    赫連三月愣了下，輕輕地掀開露奈的劉海，摸了摸她的額頭：
    “說了很多次了，不要隨便叫我媽媽哦，乖。”
    “露奈知道，但是露奈現在想這麽叫嘛......”
    赫連三月歎了口氣，將露奈攬進懷裏：
    “心情確實很差，不過有了露奈在旁邊，我感覺也會好很多呢。”
    露奈是她無意間在別的自治城發現的無主刀娘，當時的赫連三月在一次血戰中折損了自己的唯一一位刀娘，卻又在緊隨其後的一次出勤中撞見了衣衫襤褸躲在街角的露奈，
    身為精英刃禦師的赫連三月一眼便看出了露奈身為刀娘的戰鬥潛力，但她更多的是對這個無家可歸的孩子的憐憫。
    於是她收養了露奈，並精心嗬護著她培養著她，以最低的訓練強度進行磨合，不過好在露奈很懂事，不僅聽話，和自己的鏈接強度也很高，
    慢慢地，赫連三月便也不打算讓下屬再找一個新的刀娘了，而是打算正式將露奈作為自己的主戰刀娘。
    做出這個決定時，赫連三月其實猶豫了很久，畢竟不久前她才剛剛失去一位親密的戰友，
    但同樣的，身為刃禦師的赫連三月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將一位刀娘雪藏、不讓其戰鬥，無異於剝奪她們存在的意義，所以她依舊選擇了這麽做，哪怕是為了表示對露奈的尊重。
    露奈的確是一個好刀娘，雖然個子很矮長得也很可愛，但那副學生般的可愛麵孔到了戰場上卻總是會沾上鮮紅的血，每當她渾身沾滿血怪的碎片爛肉走過來和自己炫耀又殺了多少時，赫連三月的瞳孔總是會忍不住猛顫。
    但刀娘無論怎麽說都是刀娘，這是無可否認的事實。
    所以赫連三月逐漸接受了這些，但緊隨其後的頭疼，便是露奈對自己的態度。
    也不知道她都經曆過什麽，每當赫連三月問及她之前的經曆時，露奈都隻是說自己完全不記得了，就像失憶一樣，
    但她卻逐漸對自己產生了一種按理說不該出現的依賴，就像剛剛破殼的雛鳥會對第一個見到的生物產生戀母情結般——露奈把赫連三月當成了她的媽媽。
    在她第一次以“媽媽”稱呼自己時，赫連三月是感到十分意外且訝異的，她也隻不過是和巫連西蒙那些人年紀相差無幾的青年少女，雖然也勉強摸到了年輕媽媽的門檻，但總不能說就這樣稀裏糊塗地當媽了吧。
    所以她在有意控製露奈的這種叫法，而後者則時而聽話時而不給麵子——就像今天這樣。
    雖然說赫連三月本身也一直把露奈當女兒來養，畢竟她真的又可愛又懂事，但無論怎麽樣，刃禦師和伶刃姬的這層關係都是不可逾越或忽視的。
    “這樣啊~露奈在媽媽......主人身邊也覺得很安心！”
    說著，露奈緊了緊抱在赫連三月身上的手臂，靜靜地埋頭躺著，過了不久，她的呼吸節奏逐漸平緩，胸口也在規律起伏著，緊閉著的睫毛輕輕扇動，當真是一副安心的姿態。
    她在赫連三月的懷裏睡著了。
    而目睹著她的睡眠全過程的赫連三月忍俊不禁地笑了笑，伸手想要揉揉露奈的頭，卻又怕把她驚醒，於是又緩緩把手收回，隻是靜靜地注視著她。
    夕陽逐漸沒入地平線的邊界，當最後一絲光芒終於也隨之隱沒在蒼穹中時，藍色的夜幕悄然籠罩。
    車窗外的模糊迅速景色也隨之變暗，能看見的隻有路邊近旁飛速掠過的欄杆，以及遠方其他自治城或是散居住區的星星燈光，勉強充當能夠判斷列車還在不在行進的參照物。
    赫連三月的視線不自覺地盯著窗外，就這樣抱著睡著的露奈發呆，期間自己也忍不住睡著了兩三次。
    而就在她又一次從淺睡中睜開眼時，卻忽然間發覺那些燈光掠過車窗的速度似乎慢了些。
    她輕輕皺了皺眉頭，覺得是自己看錯了，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
    可再一睜眼，她卻發現那些燈光的速度更慢了，慢到已經沒有了殘影、已經能夠清晰地看見那些燈光從條狀變為圓點。
    這次赫連三月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列車的速度在減慢。
    窗外景物掠過的速度越來越慢，直到徹底停下，
    整條列車停在了軌道上，而且因為減速周期較長，並沒有發生急刹車般的廂體顫動，也就並沒有把任何人驚醒。
    赫連三月的反應很快，在確定列車真的停止了行進後，她連忙將熟睡著的露奈放在沙發上，動作輕而迅速，同時起身意圖去休息室將其他的刃禦師叫醒。
    但就在她的手剛剛觸碰到門把手時，列車忽然又緩緩顫動了一下，旋即窗外的景色再一次開始移動，點點燈光逐漸拉成長條，恢複了一開始的動力。
    停車的時間隻有十幾秒。
    赫連三月定在原地，目光疑惑而又警惕地看向窗外，想不明白為什麽列車會突然停住一會兒。
    這附近並沒有中轉站，何況這趟列車也不會承載其他的乘客。
    是動力組出現了故障？還是臨時換班的銜接不夠流暢？
    但負責這種特殊任務的乘務組和車長，按理說是絕對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的。
    除非......
    赫連三月的瞳孔猛地縮小，但縮小的原因並不是因為她突然想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
    而是她突然發現，兩道一高一矮看不清麵龐的人影不知何時從昏暗的車廂中出現，此刻就站在自己麵前的這道車廂隔斷門對麵，隔著一層玻璃靜靜地注視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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