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連翻了個白眼，直起腰來：
    “讓你去地球開個黃段子論壇，那小腦袋瓜裏的點子肯定比十個泫壓抑的宅男哥加起來還要多。”
    他沾滿灰塵的手上，握著一支同樣落滿了灰的燭台，輕輕擦拭吹拂掉其上的灰塵，造成它的材料居然是純銀。
    這倒是意外，但眼下它在巫連眼裏具有價值的部分，可能也就是上麵插著的三個長短不一的白蠟燭了，已經都燒了將近一半，凝固的蠟油在燭台底部蓄了厚厚一層，不過好在燭芯依舊是有的。
    巫連掏出胸口內兜的打火機，那是他自從知道西蒙抽煙還經常被順火機後隨身習慣性帶著的，已經不知道給他點了多少次煙抽。
    不過他清楚地記得，上次用到它，還是給那個很有骨氣的蓋立德刃禦師隊長點煙。
    輕輕笑了笑，巫連搖了搖頭，拇指一彈，打火石擦燃火星，湊近的火苗將蠟燭點燃。
    這就是簡單的照明了，反正身上帶著的電筒會用光電池，白來的蠟燭不用白不用。
    借著暖黃色的燭光，巫連二人倒是能比較清晰地看全整個教堂內部了。
    雖然還是一樣的陳舊，一樣的了無生氣，但是依稀可以猜得出這座教堂建立之初同樣費了不少心思，該有的裝飾物一點沒有少，該有的陳設也都該有。
    就比如......趁著自己點蠟燭的工夫，紅鴞就已經跑到了牧師講台左側的一間窄小的木製隔間裏，透過棕色的木製門窗格對著自己打招呼：
    “快看快看，親愛的！這裏好小啊，但是有點好玩！像是那種公共廁所！”
    巫連拉下滿頭的黑線。
    這種話，要是被什麽神父修女牧師之類的聽到該不是要氣壞了。
    不過也罷，反正細一尋思，她媽還是這整個教派的神祗呢，神的女兒對教堂出言不遜，倒是也沒啥。
    巫連拉開木門：
    “這是懺悔室，還是少湊熱鬧啦。”
    “懺悔室？幹什麽的？”
    “呃，也可以叫告解室吧，反正就是信徒對著神父修女之類的進行懺悔祈禱的地方，做了啥虧心事兒或者有啥想不通的，就來這兒發一發牢騷，神父就能給予你指點了，呃——”
    巫連絞盡腦汁思考著對這種東西的印象，撓了撓下巴：
    “反正就是，懺悔你的罪過什麽的。”
    聞言，出乎他的意料，紅鴞居然猛地從懺悔室裏跳了出來，表情顯得有些不自然。
    巫連嘴角一抽：“反應這麽大幹啥？我又不是神父。”
    紅鴞笑嘻嘻地撓了撓後腦勺：
    “畢竟咱們殺了挺多人嘛，要真的細數一下罪過什麽的，估計夠上麵的那個什麽神收拾我成百上千遍了。”
    巫連一愣，轉而提出了不同的見解：
    “先不說咱們殺過的人有多少是死有餘辜的，就算真的成了殺神......呃，你難道還會怕遭報應一說？作為刀娘的小鴞你還會忌憚這種？”
    “忌憚倒是肯定沒有啦，不過說實話......每次聽主人你絮絮叨叨什麽，呃......神隻啊教會啊什麽的，我就感到一種很奇怪的感覺發自內心地浮現出來，好像這些東西實際上是和我有聯係、甚至會影響到我的，但是真要做什麽事情的時候，我又會習慣性地把那些想法拋之腦後，隻有在像現在這種情況時才會搬出來、特意說一說......”
    紅鴞一邊聳肩解釋著，一邊低頭看著自己的裙擺，靴尖在教堂地麵的木板上轉了又轉，活脫脫一副小孩子模樣。
    巫連感到些微的驚訝，這種樣子的小鴞倒是真的相當少見。
    沒有注意到自家主人的表情，紅鴞的話還在繼續：
    “就像......親愛的，你不是問過我嗎？問我在出生之前的感覺是什麽樣的？我的回答也是模模糊糊，因為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為什麽而出生的，
    那些遭遇......我都可以在遇到主人你後強迫著自己忘掉，但是，那種空虛的感覺卻始終去不掉，也許這就是為什麽......我會和其他刀娘比起來更加特殊吧，她們的腦子裏，應該不會想那麽多的。
    那種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來到這個世界上、又迫切想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的感覺，真的不算好受呢，親愛的......”
    巫連的目光柔和了不少，他抿了抿嘴：
    “出生什麽的......嗨，也許當刀娘的也會想媽呢？就算你都不知道自己是被什麽生出來......”
    他的話忽然頓住。
    紅鴞一把撲了上來，將腦袋埋在自己懷裏，輕輕地搖頭蹭了蹭，轉而加大了手臂抱住自己的力道。
    “說得太多了，親愛的。其實在擁有你之後，我已經不用想那麽多了，不是嗎？”
    巫連愣愣地注視著不遠處教堂的門口，隨後愣了一下，緩緩下放視線。
    一旁的燭光照亮了紅鴞的半邊臉，暖黃的光線洋洋地灑在她的側臉，他總覺得氣氛到這兒了也許紅鴞該哭一下，但是他從來沒見過紅鴞哭，現在也不該莫名其妙地期待。
    巫連一時間有些語塞，他輕輕歎了口氣，伸手按上紅鴞的頭，骨節分明的指頭輕柔地探入她銀色的細軟發絲，輕撫著，似是安慰也似是理解。
    他忽然有點後悔找這個破教堂過夜了，怎麽話題好好的突然就變得這麽沉重了？
    懷裏的紅鴞沒再說話，也沒有抽泣什麽的，隻是靜靜地把臉埋在巫連懷裏，手臂用力地抱住他，時而放鬆時而收緊，仿佛一會兒怕巫連會離開自己、一會兒又理所應當地說服自己，認為那種事情是不可能的。
    而巫連的目光卻平靜地看向教堂門口。
    維莉蒂絲的身影正站在那裏，從巫連說出那句“刀娘也會想媽”開始，她就已經出現了。
    她的表情平淡而又帶著些許安慰，這一次，她沒再莫名其妙地盯著巫連看個沒完。
    這位神祗的視線，此刻由巫連懷裏的她的女兒獨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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