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吃飯吧。”不等宋知霽回應，梁傾轉身朝向坐在床上的他，小手越過他的身體到床的另一麵拉起邊緣的用餐桌。
    她的身上帶著沐浴露的香味，此時一靠近，就彌漫在了宋知霽周圍。
    宋知霽眸子暗了一瞬，隨即往後靠了一步，他隻看到梁傾的精致的側臉。
    梁傾正專心致誌地看著用餐椅，修長的手指旋轉著調試高低的螺旋，耳邊的發絲散落下來。
    少年被這一幕迷了心智，此刻忘了一切，下意識地抬手想幫她捋起發絲，在要靠近少女發絲的那一刻，少女突然起了身。
    隨著調試好高度的“哢噠”一聲。
    少年如大夢初醒，猛然收回了手，懊惱地垂下眼眸。
    難以言狀的痛苦襲上心頭，他逃似地側頭，把目光投散在窗外。
    可是梁傾的身影倒映在窗玻璃上，她的一舉一動無可避免地映入他的眼眸。
    少女仍保持專注的模樣，從保溫袋裏拿出飯盒，打開蓋子，擺好碗筷。
    可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宋知霽不解。
    會來醫院看他已經是一件非常離奇的事情，何況是給他帶飯，更別說對他這麽體貼。
    可這卻實實在在發生在宋知霽的眼前，如果是以前，他覺得自己會欣喜若狂。
    可是如今，他卻感到無盡的悲涼。
    梁傾仍舊不愛他，他知道。
    她的眼睛裏雖無從前的厭惡，卻也不含一絲愛意。
    他覺得痛苦的是，盡管他清楚地知道這一切，她的一舉一動還是那麽容易地能牽動他的情緒。
    “宋知霽，”少女略帶疑惑的表情在窗玻璃上呈現，“吃飯了。”
    宋知霽雖應聲回過頭，卻一動不動地瞧了桌子上的飯菜很久。
    室內靜默了好一陣子。
    梁傾看著他晦澀不明的神色，有些無奈。
    難道宋知霽還是有陰影嗎？
    為了讓宋知霽吃下去，她撒了謊，“這是買的。”
    聲音響起，卻仍沒有喚回宋知霽的心神。
    他仍注視著麵前的一切，掩蓋在床單下的右手輕輕顫抖。
    這分明不是買的，和她之前在教室裏吃的一模一樣。
    梁傾不僅來看他，還做了飯。
    相比以前不堪入目的菜色，眼前的可以說是色香味俱全，令人胃口大開。
    宋知霽內心五味雜陳，他實在想不出梁傾為什麽要做到這種地步。
    他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
    況且明明就是自己做的，卻要撒謊是買的。
    不知怎地，宋知霽感到憤怒，比之前得知梁傾是買的卻騙他說是自己做的來得還要更生氣。
    好笑。
    他突然發難，“梁傾，你這人真好笑。”
    梁傾愣了一會，對上他飽含怒意的視線，有些呆滯，似乎是對他突如其來的情緒感到驚訝。
    她不經意皺了一下眉。
    他眼睛死死盯著她，“明明是自己做的，卻要說是買的。”停頓一會後，又補了句，“買的，卻要說是自己做的。””
    “你說你，好不好笑？”他說完，嘲諷似地笑起來。
    梁傾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站在床邊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宋知霽看得累了，便毫不留情地趕人，“你走吧。”
    梁傾沒動，帶著複雜的眼神看著他。
    她總是輕易地挑動他的情緒，而她卻不能被他影響分毫。
    或許是因為這種不平衡的心態，宋知霽再也壓製不住內心的不滿，他怒聲吼道，“既然你都沒有什麽要對我說的，你還留在這裏幹什麽。”
    “我讓你走你沒聽見嗎？”
    “對不起，是我的錯。”幾乎在同時，梁傾的道歉脫口而出。
    剛才複雜的眼神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她嚴肅的表情，以及誠懇的言語。
    “以前，現在，都是我錯。”
    宋知霽的手攥得發緊，指尖微微發白，仍豎著寒氣。
    梁傾卻敏銳地感覺到他的怒氣消了不少，至少，他沒有再讓她走。
    於是，她趁熱打鐵，“我不想騙你，但我以前傷害了你，害你得胃病，我很後悔。”
    宋知霽低頭看向紮在手裏的針，冷淡地說“事到如今說這些沒意思。”
    梁傾幾乎秒接，微帶哽咽，“我想為我的錯誤向你道歉，對不起。”
    宋知霽抬起頭，對上了她發紅的眼眶，攥緊的拳頭不自然地攤開。
    “我隻是怕你不肯吃我做的，所以我才騙你。真的對不起。”
    梁傾吸了吸鼻子，說完這句話後，便拿起保溫袋跑出了房間。
    梁傾的道歉來得突然，使宋知霽感到始料未及，他煩惱地揉了揉自己的頭發，看著梁傾做的飯菜心情有些複雜。
    梁傾通紅的眼眶再次浮現在他的腦海裏，還有她的那些話，都在腦子裏不斷重播。
    現在她是因為他的心情才騙他。
    這種想法開始在他腦海裏發酵，情感驅使他動起筷子，吃完了梁傾給他帶來的飯。
    他看著眼前的空飯盒，神色不明。
    門再次打開，這次進來的是另一位護士小姐。
    護士小姐看著桌上的空盒有些驚訝，她正是來問宋知霽今天想吃什麽的，“你吃過了呀？”
    宋知霽輕點了下頭。
    護士小姐認出那是自用的保溫飯盒，笑起來，“有人來看你了呀。”
    聽到她輕快的語氣，宋知霽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最後還是“嗯”了一聲。
    旁觀的護士小姐看著他微紅的耳朵，心下了然，笑盈盈地幫他收拾桌上的東西。
    哪知手剛靠近，一向風輕雲淡的少年竟有些著急地製止了她，“這個，我還是要的。”
    護士小姐其實隻是想幫他清洗一下，沒想到少年卻以為她要扔掉。
    被誤解了她也不生氣，反而笑得愈加燦爛，“知道，洗好幫你送過來，別著急。”
    “著急”二字和護士小姐的笑聲使得他心情很是煩躁，他微微點了下頭，眼神投向窗外。
    護士小姐走了有一會了，宋知霽卻沒有把目光從窗外收回來，看著在風中搖曳地白樺樹樹葉，他的內心仿佛也跟著樹葉上上下下，隻不過樹葉是因為風，而他是因為梁傾。
    意識到這一點，他覺得有些可悲。
    他抬起手隔空用手指描繪著樹葉的形狀，眼神黯淡。
    “樹葉是抓不住風的。”宋知霽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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