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珩，小珩。”
    迷迷糊糊中，蘇珩聽見了一個熟悉的女聲。
    他從睡夢中被喚醒，揉了揉太陽穴，微微睜開眼睛，看清了女聲的主人。
    麵前的女人約莫二十七歲，一頭黑色大波浪卷發垂著，麵容美豔精致。
    她半蹲在沙發旁邊，神情關切地望著蘇珩。
    蘇珩從沙發上坐起來，聲音有些沙啞“姐，你回來了。”
    蘇顏微微點了下頭，柔聲詢問“你怎麽在這兒睡著了？”
    蘇珩撫著額頭，沒什麽精神地回了句“有些累。”
    隨後想起些什麽，補了句，“你讓我幫你拿的東西我放在廚房桌子上了。”
    蘇顏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好，辛苦你了。”
    “姐弟還說這些，”蘇珩笑了一下，“對了，姐，你是吃完飯回來的嗎？”
    蘇顏顯得有些疲憊，搖了搖頭，“還沒，今天事情比較多，還沒來得及吃。”
    蘇珩立刻站了起來，按著蘇顏的肩，力道不重，他讓她在沙發上坐下後，準備到廚房裏去。
    “姐，你先休息下，我做點宵夜給你吃。”
    蘇顏卻阻止了他，“不用了，你累了早點休息，明天該去上學了。”
    蘇珩僵住動作，想說“不”字，卻在看見自家姐姐變得有些嚴肅的表情時閉上了嘴。
    他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蘇顏無奈地拍了拍旁邊空著的位置，讓他過來坐下。
    蘇珩聽話地坐了下來。
    蘇顏問“告訴姐姐，這陣子你為什麽不想去上學？”
    她問得直白，蘇珩卻不敢直說，隻打了個馬虎眼，“沒什麽，身體有些不舒服。”
    蘇顏卻擺明了態度，並不打算讓他就此糊弄過去，“你不用瞞我，說實話。”
    “真的沒什麽。”蘇珩還是不願意說。
    “是因為美術比賽的事，對嗎？”
    蘇顏雖然用了疑問句，語氣卻十分篤定。
    她的直接讓蘇珩一時間不知道怎麽接話。
    他張了張嘴“姐，我……”
    蘇顏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拍了幾下，以示安撫，“告訴我吧，小珩。”
    蘇珩看著自己姐姐那張有些疲憊的麵孔，覺得有些內疚。
    姐姐平時工作那麽辛苦，好不容易回趟家還要讓她操心。
    興許是不想讓姐姐再為自己擔心，或者是因為今晚和梁傾的交談讓他百感交集急需宣泄。
    蘇珩第一次坦白的告訴別人，他放棄美術的真實原因。
    蘇珩低下頭，整個人很頹廢“我沒有信心再繼續畫畫了。”
    蘇顏聽完沉思了片刻，情緒沒有什麽起伏。
    “為什麽？”
    蘇珩用手肘支著膝蓋，雙手抱頭，“我太差勁了，我畫的東西誰都能畫，別人畫的出來的東西我一輩子都畫不出來。”
    蘇顏沒有對他的回答做出評判，而是問他“畫畫對於你來說是什麽？”
    忽然，蘇珩腦裏紛亂的思緒被這個問題驅散了。
    畫畫對於他來說算什麽呢？
    他畫畫那麽多年，卻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第一次出現在他的生命裏。
    他深思了很久，許久都得不到答案。
    他沒回答，蘇顏也不出聲，隻是靜靜地坐在沙發上陪伴他。
    蘇珩回憶起很久以前的事。
    一開始，他隻是覺得一無所長，迫切給自己找點什麽事做。
    後來，他從中得到樂趣並癡迷於它，並得到了不俗的成果。
    畫畫對他來說是榮耀，是慰藉，是夥伴。
    他得出了答案，卻不敢將這個答案說出口。
    蘇顏一直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他的神色變化自然沒能逃過她的眼睛，“你得出答案了是嗎？”
    “也許是，也許不是，我不知道，姐。”
    蘇珩還是不敢認同自己心中的答案。
    如果畫畫對他來說是榮耀，是慰藉，是夥伴，那他為什麽那麽輕易的就拋棄了它呢？
    “好，那麽我換一個問題，你放棄畫畫後，你快樂嗎？”
    他沉默了一會兒，最後吐出“不快樂。”三個字。
    “那你為什麽不給自己一次機會？”
    “姐，我嚐試過，可是我做不到，”蘇珩自嘲地笑了一下，“如果有一天你發現自己最引以為傲的東西什麽也不是，那麽每當你想起這件東西，你隻會覺得羞恥。”
    蘇顏聽完，表情正色起來，“小珩，我一直以為你畫畫是為了別人而畫，但現在我才知道你是為了自己而畫。”
    “但如果你是為了自己而畫，你更不能輕言放棄。”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的確不可能永遠做第一，但是從另一個角度說，第一又是由誰來評判的呢？”
    “如果你這一生都在和別人做比較，那麽你注定痛苦。”
    “蘇珩，我們每個人需要戰勝的其實隻有我們自己。”
    蘇顏說完這些話，站了起來，重重地拍了拍蘇珩的肩膀，“蘇珩，你是我的弟弟，我見過你無數次三分鍾熱度的樣子，但我也見過你對美術的癡狂，無論什麽時候，我都為你感到驕傲。”
    在她回房間之前，蘇珩聽到她說“不要去想別人怎麽想你的畫，想別人的畫，不要想自己的畫能得到多少成就，甚至不要去想畫畫的意義，而是在你動筆的時候，去感受那種感覺。”
    等到蘇顏回房間洗漱完準備睡覺時，客廳的燈還亮著，但蘇顏沒有再踏出房門一步，而是上床休息了。
    第二天，蘇顏起床準備上班後，收到蘇珩的短信姐，我回學校上課了，抱歉讓你擔心了，早飯已經做好了，吃完再上班。
    蘇顏起身拉開窗簾，將清晨的陽光放了進來，坐在餐桌前，看著蘇珩做的三明治，無奈地笑了笑，“長這麽大，會做的早餐還是隻有三明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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