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氏心裏十分清楚賀大爺，深深地歎息了一口氣。隨後她那原本黯淡無光的眼眸突然快速地閃過了一絲光芒，卻又輕輕地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罷了，隨他去。”
    沒過多久，湖雲進來傳話：“夫人，大爺來了。”
    賀大爺步履匆匆地的進來了，湖雲給他上了杯香片，賀大爺拿起茶碗還沒來得及喘口氣，葉氏就麵無表情地向他拋出了一個猶如重磅炸彈般的消息：“肖瑾鶯死了。”
    賀大爺心底大吃一驚，整個人都呆住在了原地，手中正端著準備送往嘴邊的彩繪黃花碗險些失手滑落給砸碎了，隨即硬生生地將內心深處翻湧而起的驚濤駭浪強行壓製了下去。
    他緊緊地握著拳頭，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之中，好半天才勉強讓自己恢複了表麵上的平靜，故作鎮定地回應葉氏：“什麽時候的事情？你又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說話間，賀大爺那雙銳利的眼睛如同鷹隼一般直直地盯著葉氏，目光中隱隱約約的流露出一抹懷疑之色。
    葉氏也不怕他，一臉坦然，絲毫不以為意。她不慌不忙地拿起茶壺給賀大爺斟滿了一杯熱茶：“父親在我回江州前告訴了我，妾身本想和您說，可是您去了業州談事，父親特意囑咐過，如果您回到江州，一定要讓妾身把這件事轉達給您知曉。”
    說完這些話後，葉氏便靜靜地站在一旁，不再言語，隻是默默地注視著賀大爺的反應。
    此時的賀大爺哪還有心思再喝什麽茶水。過了兩秒，一股怒意上頭，他猛地將手中的茶碗狠狠地砸向地麵，“砰”的一聲巨響，碎片四濺開來，嚇得屋子裏的眾人皆是渾身一顫。
    父親是怎麽知道肖瑾鶯的事的？他轉念一想，便隻有賀景春有這個可能，定是他被自己收拾了，這崽子心懷怨恨，所以才跑到父親麵前去告狀！
    想到此處，賀大爺的眉頭緊緊地皺成一團，仿佛能夾死一隻蒼蠅。他那雙原本還算溫和多情的眼睛此刻也變得陰鷙起來，眼神隱晦的閃過怒意。
    這養不熟的小畜生，早知道不如把他弄死了好！倒省得給我招出這許多事來。
    他憤怒的伸出右手，使出全身力氣一把抓住葉氏的手腕，不由分說地就將她硬生生地拖拽到了自己跟前。葉氏根本沒有預料到賀大爺會突然做出這般舉動，猝不及防之下身體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站在一旁的陳媽媽和湖雲見狀，不由得驚呼出聲。
    葉氏脾氣也是噌地一下就上來了，她柳眉倒豎，毫不畏懼的盯著他，厲聲道：“大爺，這裏是葉家，不是你賀家府邸！”
    “瞧您這般惱怒，莫不是要坐實了您寵妾滅妻的舉動？！何況肖瑾鶯已經是青樓女子，哪裏還算得上什麽姨娘呢！父親前些日外出去了齊府，正好遇上了肖瑾鶯在外頭，一打聽才知道您竟然也去見了她許多次，甚至還打算替她贖身？”
    她抓住了話頭，像是抓住了對方致命的把柄一般，愈發不肯罷休，繼續如餓狼撲食般緊咬不放：“大爺，妾身是您的妻子，自是不願見到您的名聲受損，可一意孤行，執意往火坑裏跳，這妾身拉不住您。但您也為賀府的名聲想一想，咱們府上的兩位哥兒都已考取了秀才功名，若是此事傳揚出去，讓春兒以後如何在他們麵前立足？”
    未等葉氏把話說完，賀大爺便冷冷的開口：“我管那畜生如何？養不熟的白眼狼，不如......”
    他話剛說出一半，猛然間意識到這是葉家，現在不是發脾氣的時候，隻好強行咽下後半句尚未出口的狠話，硬生生的忍住了話頭。
    葉氏聞言大怒，她揚起手掌，眼看就要狠狠地扇過去一耳光。就在這時，一旁的陳媽媽眼疾手快，迅速伸手攔住了葉氏。
    葉氏被阻攔之後，心中的怒氣不但沒有絲毫消減，反而愈發洶湧起來：“你還好意思指責他？你自己所做的那些醜事難道還不夠多嗎？”
    她那雙原本堅毅的眼睛此刻已經因為極度的氣憤而變得通紅，眼眶中甚至隱隱泛起了淚光，聲音也因激動而顫抖著，幾近哽咽：“我也不和你說別的，別的我不懂。可父親和我說了，現下二弟和三弟官途正好。特別是二弟，等上頭左寺正這兩年致仕了，他很有可能坐這個位置。”
    “可你倒好，竟然在這種關鍵時刻做出如此敗壞賀府聲譽的事情來。要是因此引發了什麽變故，影響到他們的前程，父親和二哥會對我們大房如何？你到底有沒有想過！”
    她說完了，忍不住氣得直哭，用手帕擦拭著眼角不斷湧出的淚水。
    賀大爺冷靜下來，便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了房間，步伐顯得有些匆忙而沉重，隻留下葉氏獨自在原地哭泣不止。
    末了，葉氏狠下心來，她顫抖著伸出手，撿起地上的破瓷片，咬牙閉著眼睛就往自己潔白的手臂上劃了一道長長的疤痕。瞬間，一陣刺痛襲來，鮮血從傷口處湧出，沿著手臂流淌而下，染紅了她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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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景春正被李氏拉到葉節的的院子裏看著婚房擺設，就看到湖雲急忙趕來。
    她一眼望見滿屋子的人，臉上露出一絲驚慌之色，但隨即像是想起了什麽重要的事情，也顧不得什麽禮節，徑直走到景春身旁，彎下腰來與他附耳低語了兩句。
    景春嚇得一哆嗦，臉色變得煞白，眼中透露出驚恐的神情。他來不及多想，轉身拔腿就向葉氏所在的方向狂奔而去。由於跑得太急，差點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尤其是站在一旁的李氏。
    湖雲說話的聲音不大不小，被她聽到了。她敏銳地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連忙朝著自己的心腹使了個眼色。那心腹丫頭心領神會地點點頭，找了個借口跟上去了。
    景春跑到屋子裏，不敢耽擱片刻，立馬拿來藥箱給大夫人上了藥，他輕輕地擦拭著大夫人手臂上那道細長的傷口，心疼的說道：“母親，您怎麽就不小心劃傷到手臂了。眼看著天氣就要逐漸炎熱起來了，如果這傷口再深一點，發炎了可怎麽好。”
    大夫人則笑著抬起沒有受傷的那隻手，輕輕撫摸著景春的腦袋，安慰他：“傻子，人總會有失手失誤的時候呀，你不必擔心我。你從家裏帶回來的藥很好，你看，敷上去隻是一會兒，我便不痛了。”
    景春知道她是在哄自己，也知道了賀大爺來過，一想到這個，景春的心情瞬間變得沉重起來，他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去，眼眶開始微微泛紅。
    上好藥之後，他一言不發的將頭靠在了葉氏的膝蓋上。
    葉氏知道他這是心情不好了，便伸出手，溫柔地撫摸著景春的頭發。
    她輕輕地揮了揮手讓屋內的人出去，便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他聊起話來，景春心裏難過，回葉氏的話都是如蚊子哼哼一般。
    她的手撫摸著景春的耳朵，眼裏帶了些許愧疚，又不能和他說什麽，隻得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他聲細如蚊的聲音來回自己的話。
    景春趴在葉氏的膝蓋上，聽著葉氏那溫柔的聲音，濕著淚眶漸漸的睡過去了。
    繡安堂內，李氏忙完事情後，正在和葉老夫人說話：“......兒媳看春哥兒嚇得不輕，那張臉煞白煞白的，就讓人跟過去瞧瞧，一打聽才知道，是姑爺之前來過，兩個人似乎起了爭執，還把姑奶奶的手臂給劃傷了......”
    “什麽？！”葉老夫人一下子猛地站起來，李氏一驚，連忙把她扶著坐了回去：“母親不用太擔心，春哥兒已經回去上藥了，姑奶奶不說，想必是沒什麽大礙的，況且姑奶奶不是還要在葉家住一陣子？到時候咱們細問問也就是了，可不能讓她在咱自己的家裏受了委屈。”
    李氏這話說的熨帖，葉老夫人也隻得暫且忍著不表：“一切都等新婦進了門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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