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點13分。
    魔都中心大廈99樓。
    第一會議室。
    葉歡顏麵容沉靜而冷酷的坐在主位上，和楓葉資本的高管們還在加班開會。
    今天是7月4號，周一，大家開的是第二季度總結會和第三季度預算計劃會議。
    三個月前，同樣是在第一會議室，高管們開了第一季度總結會和第二季度預算計劃會，隻是——
    隻是當時會議室的主位坐的是任總，而不是葉總。
    當時梵清惠還是第一秘書，現在已經是總裁助理了。
    於是，升任第一秘書的方怡負責主持會議。
    能夠參加季度會議，就是楓葉資本高管權力最重要的體現方式。
    從這個意義上來講，原本的第二秘書方怡實現了某種隱形的門檻躍遷。
    不過最受大家豔羨的對象卻不是方怡，而是被破格允許列席會議的洛青音。
    洛青音此時已順利拜入複大經濟學院張君院長門下，成為了正式的金融方向研究生，不再在楓葉資本兼職實習秘書。
    隻是，一年收八百萬的團隊顧問服務費啊——
    帶頭人、洛青音的導師張君院長很是善解人意，直接安排了“國內投資公司組織及運營模式現狀分析”的課題布置給洛青音。
    同時張君院長又將洛青音指定為與楓葉資本對接事務的聯係人，讓洛青音可以名正言順的繼續在複大和楓葉資本之間兩頭跑。
    因此，洛青音還是指定的院企合作對接人，隻是之前她是楓葉資本指定和張君院長團隊溝通的對接人，現在反了過來。
    然而，洛青音在楓葉資本的地位和待遇反而有了提升。
    因為她雖然不再擔任實習秘書，但卻被葉歡顏總裁安了個“總裁顧問”的職務。
    楓葉資本給洛·總裁顧問·青音的顧問薪酬是她實習秘書薪酬的四倍，葉歡顏總裁還單獨特批給洛青音配了一間獨立的小辦公室“總裁顧問室”。
    顧問薪酬還不算什麽，四倍實習秘書的收入在楓葉資本也隻能算中等收入。
    何況楓葉資本為了維護一些特殊關係，跟其他許多投資公司一樣，一直長期高薪養著一些根本不用幹活、不必來上班的魔都權貴子弟。
    但是獨立辦公室這待遇，就接近楓葉資本各部門負責人的水平了。
    不過眾人在詫異之後，想到洛青音作為任總唯一關係戶的特殊身份，又覺得理所當然。
    特別是隨著任總“因病休養”、不過問公司事務的時間越來越久，楓葉資本這些腦子靈活的職場精英們，越發覺得葉總裁這麽強拔洛青音的待遇，完全就很合理。
    這是好事！
    至少說明任總不是被葉總裁架空了，或者——
    葉總裁趁著任總“病休”，起了什麽有的沒有的權謀心思。
    盡管從任總和葉總之前的互信和情誼來看，這種可能性本來就很小，然而——
    巨大的財富和權力麵前，兄弟互相插對方的兩肋(簡稱“兩肋插刀”）、夫妻彼此抖對方見不得人的醜事簡稱“夫唱婦隨，坦誠相見”）……此類的事情多了去。
    反目奪權，本就職場正常。
    相親相信，才是怪哉稀罕。
    任總和葉總，隻能說是互相成就、引為知己，連男女朋友都不是，差著夫妻還遠得很呢！
    因此，葉總裁即使真的就是去奪權了，楓葉資本絕大多數員工和九成的高管，也隻會在第一時間的稍微訝異之後，感到很理所當然。
    接著，大家就會迅速分析評判局勢，選擇最有利於自己的立場……
    能夠在魔都這種繁華而冷酷的城市、能夠在吃人不吐骨頭的投資圈成為精英的成功人士們，
    不論之前曾經有過多少厚道良善，
    在時代的大潮下拚殺到現在，
    早已是血已半冷、心堅似鐵的冷漠無情之輩了。
    精致的利己主義隻是一線城市生存的必須，而隻有外表偽裝成人模人樣、內裏麵目全非的“類人生物們”才能不斷向上攀爬。
    城市森林，其實就是動物世界。
    弱肉強食，是溫情麵紗下的城市真相。
    而弱肉強食，食的是什麽？
    城市森林裏，什麽動物最多呢？
    當然，就是人了。
    許多時候，不是成功的精英們想要“吃人”，而是“不吃人”就會“被人吃”。
    後來，“吃人”就成為了他們的習慣和本能。
    能責怪這些成功的“類人生物們”嗎？
    不能。
    因為，他們本來也是被世道和時代裹挾著，沒有太多選擇餘地。
    因為，他們也已經為此付出了代價。
    一點點“非人化”、“動物化”就是他們付出的代價。
    因為，他們本來也可能是我們，現在也可能是我們的親人或朋友。
    何況，還有那麽多人向往著成為那樣光鮮亮麗、叱吒風雲的存在——
    責怪？
    你搞笑的嗎？
    就憑你這不知所謂的小子……
    反正，自有大儒為此輩辯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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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但是，葉歡顏對於“吃人”沒有什麽興趣。
    如果一定要說吃睡，葉歡顏隻想吃掉任無鋒。
    葉歡顏是個內心很強大的女人，她做事從不後悔。
    即使她做錯了，她會認，會複盤銘記教訓，下次絕不再犯。
    然而，葉歡顏從不後悔，即使撞得頭破血流，也不後悔。
    按照葉歡顏自己的說法——
    “後悔有用嗎？
    後悔，能夠改變已經發生的事實嗎？
    如果後悔有用，我願意每天都後悔。
    哦！
    既然後悔沒用，不能使時光倒流，不能讓那些蠢事錯事重來，那麽，我為什麽要浪費時間和情緒去後悔？”
    從不後悔的葉歡顏，最近常常在後悔。
    她後悔著自己沒有早點吃掉阿飛。
    因為如果她吃掉了阿飛，也許她便有機會懷上阿飛的孩子。
    有了阿飛的孩子，葉歡顏就能夠有個可以慰藉的內在力量。
    用以支撐著她，繼續平靜堅持下去，在沒有他的日日夜夜裏。
    葉歡顏最近覺得很累，很累，特別累。
    以前葉歡顏也累，然而那隻是身體的疲憊，她的心裏是振奮鼓舞的。
    以前葉歡顏知道，盡管阿飛這個懶散的甩手掌櫃不可能常來公司，然而他還是在看著她，看著她和他共同事業的結晶的。
    而且，他終究每個月都會來幾天的。
    不來公司的時候，私下裏阿飛有時候也會約自己吃飯或者小聚。
    那時候他是在的，真實無虛、明確清晰的存在著。
    而隻要知道他在，葉歡顏就覺得無比的踏實和有底氣。
    隻要你在看著我，即使與全世界為敵，我也一無所懼。
    葉歡顏就是這麽一無所懼、雷厲風行的叱吒著風雨，強勢而篤定。
    然而——
    他突然就不在了。
    甚至，甚至，甚至很可能永遠都不會在了……
    每次想到這件深淵般的事情，葉歡顏的心就忍不住顫栗發抖。
    葉歡顏不記得，這三個月她有多少次是從噩夢中驚醒的了。
    她能夠主動睡著的次數越來越少，最終她不得不隱秘的求助於心理醫生和安眠藥。
    葉歡顏覺得自己真的很累。
    她感到有生以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無助。
    葉歡顏本來是一隻矯健冷酷的獵豹、一頭凜冽彪悍的雌虎。
    而失去心靈所係的伴侶依靠後，強勢的商業奇才葉歡顏總裁已成迷失的小鹿、驚弓的孤鳥。
    可是，葉歡顏必須藏著自己的脆弱、恐慌和無助。
    獅虎一旦衰弱，立刻就會被豺狼鬣狗或者窺伺王座的其他獅虎獵殺。
    在血腥無情的投資圈，更是永遠不缺乏貪婪的獵殺者們或者寄望一舉成名的後輩新貴。
    在阿飛不在的危險時日裏，葉歡顏知道自己必須保持堅強冷靜的形象。
    隻有如此，才能夠讓人們意識不到楓葉資本的虛弱，杜絕可能發生的挑戰，抵禦住那些豺狼鬣狗、獅虎鯊鱷可能分食的楓葉資本的企圖。
    葉歡顏需要守住楓葉資本。
    葉歡顏必須守好楓葉資本。
    不是因為那些巨額的讓人眼紅的各當紅機構公司的股權，
    不是因為公司旗下那些優質的、市場價值還在不斷增長的資產，
    甚至不是因為葉歡顏商業奇才、屢戰屢勝的名譽聲望，
    隻是因為，它叫“楓葉資本”，
    隻是因為，它是他和她彼此共同的成就和見證。
    如果阿飛真的不在了，並且永遠不會再出現，那麽沒有懷上他孩子的葉歡顏，唯一和他的牽絆就是“楓葉資本”了。
    在葉歡顏心裏，“楓葉資本”就是她和阿飛的孩子。
    她也隻能這麽想，否則葉歡顏覺得自己真的可能會直接崩潰、直接瘋掉！
    她需要找到一種內在力量，用以支撐著自己繼續前行。
    以前，這內在力量是阿飛。
    如今，阿飛不在，隻能是與阿飛有關的其他牽絆。
    然而，葉歡顏依然無可避免、不可遏製的感到了無盡疲倦與疲憊。
    心理醫生說她的狀態岌岌可危，隨時都可能像煙花一樣炸開。
    葉歡顏也不知道自己能夠支撐多久，然而她一直暗自咬著牙，努力假裝著一貫的冷靜強勢。
    為了掩飾自己的虛弱，葉歡顏甚至比三個月以前更加強勢、更加嚴苛。
    這三個月葉歡顏罵的人、發的火、捏斷的簽字筆比過去一年都要多。
    而且葉總裁並不是無端發火罵人，是有合理根據的。
    於是，楓葉資本所有的員工，也都比之前更加敬畏這位冷酷而強大的女總裁。
    甚至第三股東的沈建國在葉歡顏麵前說話，也不敢像以前那麽隨意，帶著股小心翼翼。
    所有人中，也隻有洛青音受到了葉歡顏總裁的特別禮遇，在這三個月沒有被厲聲斥罵過。
    所有人，乃至沈建國都有些羨慕洛青音，然而一切順遂得跟上了直升飛機似的洛青音一點都不開心。
    雖然洛青音麵上對所有人都一直保持著溫雅有禮，笑容溫和，說話柔聲細氣又情理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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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就像洛青音知道葉歡顏實際遠沒有表現的那麽強大篤定一樣，葉歡顏也知道，洛青音其實心火如焚。
    葉歡顏還知道，這個複大學霸、書香門第出身、知書達禮的溫婉女孩，隻花了兩個月，就變成了一個爛酒鬼。
    葉歡顏現在要靠安眠藥才能入睡，而洛·未來的賢妻良母·青音，每晚不喝得爛醉的話，能夠睜著眼睛到天亮。
    至於葉歡顏怎麽知道的？
    嗬嗬，有好六七八九十次，洛青音都是在葉歡顏的家裏喝醉的，然後睡在葉總裁大別墅的客房裏。
    作為研究生兼職顧問的洛青音可以喝醉，可以不用去考慮上班或上課的煩惱。
    要保持清醒、努力工作的葉歡顏總裁，卻不可能用酒精麻痹自己。
    安眠藥更適合葉歡顏。
    雖然長期服用安眠藥，對身心肯定不是好事情，但是如今失魂落魄的葉歡顏也顧不上這些了。
    而且，從另一角度講，也許哪天不小心多服了安眠藥，自己就長睡不醒了呢——
    如果阿飛真的永遠不在了，自己倒也可以早點去見他了。
    隻是，沒有找到人，也沒有找到屍體，所以還是有一些希望的。
    也許他隻是暫時去哪裏躲藏了，自己要是稀裏糊塗死了，便宜了其他女人以後做了他妻子，那才是冤死鬼呢！
    嗯，還有希望。
    還有“楓葉資本”。
    葉歡顏，你還得繼續撐住的！
    不能就這麽輕易放棄！
    不能就這麽輕易認輸的！
    絕不能便宜其他女人！
    ……
    19點13分。
    魔都中心大廈99樓。
    第一會議室。
    坐在主位上的葉歡顏暗自給自己打著氣。
    葉歡顏的麵容冷酷而沉靜，眼神犀利而勇銳。
    洛青音作為總裁顧問，坐在葉歡顏的右手邊第一席位，與左手第一席位的沈建國相對。
    洛青音手持鋼筆，正低頭在記事本上做紀要。
    她鬢角的幾縷發絲垂下，半遮住了她那古典雅靜的美麗側顏。
    沈建國微皺著眉頭，看著投影屏幕上的第三季度預算計劃匯總表，麵露沉思。
    包括梵清惠、王雅茹在內的楓葉資本高管們一個個正襟危坐，捏著筆和記事本，等待著葉總裁最後的決定。
    雖然在季度會議匯報討論過程中，發生了楓葉資本成立以來的少有的極其激烈的爭吵，但經過接近6個小時的漫長會議，此次季度會終於到了尾聲。
    會議也到了最後也是最關鍵的部分——預算決議本就是最重大的事情。
    所有人的精神都有些疲倦，然而也都努力提起了精神和專注力，豎起了耳朵，放亮了眼睛，等待著葉歡顏的決策。
    葉歡顏看了一眼微皺著眉頭的沈建國，知道這個合夥人也意識到了危險的兆頭。
    確實，隻有在楓葉資本剛成立的第一年、在任無鋒和葉歡顏的威權未立的時候，各部門負責人之間才會不時爆發如此激烈的爭吵。
    後來，這樣的場麵，就從來沒有在季度會或者全體高管會議中出現過。
    因為，第一年後，已經沒有人敢在任無鋒董事長或者葉歡顏總裁的注視下，如此不顧形象了。
    葉歡顏銳利的目光從會議室裏每一個高管臉上一一掠過。
    葉歡顏在心裏冷笑著。
    這些高管中，葉歡顏能夠清晰掌控認知，他們中哪個是純粹出於公心，
    哪個是為了個人前途在試探她的用心，
    哪個是被其他投行或勢力收買了想做二五仔。
    還有——
    哪個是葉家那邊的人伸出想謀奪利益乃至控製權的手。
    哪個又是任氏、阿飛的堂兄弟們丟出的魚餌或者厲刀。
    果然！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那些外人勢力或者投行就罷了——
    家族那邊那些不知所謂的家夥想幹嘛?
    當著我的麵往個人腰包裏偷我和阿飛的錢？
    任氏那邊又是怎麽想的？
    是怕我侵奪了原屬於阿飛的財富和權柄，想一點一點把我清理出局？
    好像——
    任氏的人這麽想也很合理正常。
    畢竟我跟阿飛連男女朋友都不是，連樓下的品宣經理澹台琉璃都不如！
    澹台琉璃還是他離開前的正式女朋友呢
    嗬，澹台琉璃休假散心去了。
    她可以去休假散心，我卻哪能休假？去哪散心？
    阿飛，我好累啊！
    我家裏那一些不上台麵的爛親戚們好打發，伸手的砍手，伸腳的斷腳，就可以了。
    隻是，你家的兄弟姐妹為了維護你，想把我趕出我們共同創建的公司，我又該怎麽辦呢……
    阿飛，歡顏真的好累啊！
    我好想你！
    我好想你！！
    我好想好想好想你！！！
    那些文藝青年常發朋友圈說“念念不忘，必有回響”，可是，為什麽？
    我念念於君，如此無窮數，君依然毫無回響——
    嗬，文藝青年果然都是傻逼，我葉歡顏竟然會病急亂投醫到去相信傻逼發的傻話！
    ……
    葉歡顏勉強收束起了心神，環顧著會議室裏心思各異的眾人。
    她那雙衝天的劍眉揚起，桀驁煞烈之氣驟然濃烈。
    葉歡顏的表情變得無比冷厲。
    三個月來的絕望、無助、憤怒和堅持化為了一種決絕和狠厲。
    葉大總裁的殺心已起。
    在決議第三季度預算之前，掌握了所有人底牌和把柄的葉大總裁打算先判決眾生：哪個得進牢房，哪個最好體麵辭職，哪個降級降薪，哪個回去多看點書長點腦子……
    葉歡顏劍眉飛揚，張開了嘴，打算殺人誅心。
    就在這時，桌上的手機響了——
    ps：今天已更近萬字，看得過癮的話，催更的話就打賞下唄。鍵盤熱了，作者君手都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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