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不在南市，她去哪了？”任無鋒問顧九阿道。
    “小師姑說是去十萬大山。”無奈上了欺師滅祖的賊船的顧九阿，老實回答道。
    任無鋒心中一動，問道：“十萬大山是古巫遺族的棲息地，有幾位知秋境的大巫在，可不是什麽可以隨便闖的地方。
    納蘭去那裏幹嘛？”
    “小師姑沒說。”
    顧九阿搖頭，癟嘴不屑道，“古巫遺族又如何？天下知秋境，誰個敢對我們隱山聖女出手？
    我們隱山的長老會能夠推平弄死他。
    而知秋境之下，除了師兄你，還有誰可能是小師姑的對手？”
    任無鋒對他的委婉拍馬屁充耳不聞，而是看著顧九阿。
    任無鋒微皺著眉頭，問出了一個一直很疑惑、但出於對師門的尊敬從來沒有去調查過的問題：“師弟，我一直覺得山上有點怪怪的。
    雖然我們的功法本於道藏三千，但是不少術法禁術又比較詭譎，甚至可以說有些邪異。
    各個長老包括師傅他們的行事風格，也跟我認識的龍虎山、武當、青城等道門正宗迥然有異，有些離經叛道的意味。
    我當年隨師傅遊戰四方，也發現絕大多數的宗門、世家都對我們隱山有敵意。
    而我們山上的藏書閣，竟然有各派的秘法秘術，類似天山派的無花劍訣這樣的鎮宗功法都有——”
    任無鋒有點莫名其妙，盯著顧九阿，繼續道：“有一段時間，我甚至懷疑我們隱山就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昆侖。
    但是，那些傳承久遠的宗門、世家幾乎都對我們不善。
    所以，我們又不可能是正道領袖昆侖。”
    顧九阿在旁邊點頭，笑容奇怪道：“我們當然不是昆侖。”
    任無鋒一臉費解，看著一年前才正式下山的沙包師弟、隱山嫡傳、任無鋒被逐出山門後本代的第一天驕，表情嚴肅而認真，問道：“因此，師弟，你告訴我，我們隱山實際上是哪座山頭？”
    任無鋒頓了頓，換了個更準確的說法，道：“或者說，在叫隱山這個名字之前，我們的宗門廣為流傳的名字是什麽？”
    顧九阿仔仔細細看著任無鋒，眼神和表情都帶著某種訝異，道：“師兄，我以為你早就知道的了，原來你還不知道啊。”
    任無鋒搖了搖頭，神情莊重，道：“我不想從隱山之外的人口中，知道自己宗門的真正淵源。”
    顧九阿眼神和臉色都恢複了平靜。
    這本來也不是什麽特別大的隱秘，修行界真正有分量的宗門、世家的高層和嫡傳其實都知道這件掌故。
    其實師兄隻要去調查下就也會知道的。
    既然師兄現在問起，不敢得罪不良師兄的顧九阿也不打算故弄玄虛。
    因此，顧九阿攤手，道：“其實師兄你這麽天縱英才，心思縝密，絕頂聰明。
    你應該已經猜到了的。”
    任無鋒心裏已經在歎息了，果然嗎——
    顧九阿瞧著他的臉色，也知道他大概懂了。
    然而顧九阿還是繼續細細解釋道：“隱山之前不叫隱山，而是行走於灰暗中的影子。
    隻是上世紀三十年代國戰以來，我們宗門諸多前輩死於與教廷、列強、島國等修士的國運爭殺中。
    先輩為擺脫外族奴役，與大半個世界為敵，付出了無數血與火的代價，甚至連逍遙境的神聖者都隕落了——”
    顧九阿講得這裏，忍不住停頓了下來。
    任無鋒聽到這裏，也是心頭震動，臉上情不自禁露出了震驚之色。
    任無鋒不由自主倒吸了一口氣。
    這可是天人合一、歲壽兩百的逍遙境強者！
    堪稱神而明之的存在！
    按照修行界的常識，除非是同時受到三位同境神聖的圍攻，否則逍遙境幾乎就不可能橫死隕落！
    這樣的鎮宗至強者、底蘊存在，竟然會在國戰爭殺中隕落！
    可以想象當時的國戰是多麽慘烈！
    而宗門又付出了何等慘重的代價！
    顧九阿沉默了幾秒，才繼續道：“如此視死如歸，差不多打絕了兩代人，國戰才獲得了勝利。
    之後的內戰，我們宗門保持中立，未曾參與。
    當朝始建，元勳們胸懷環宇、氣魄非常，感念我們宗門熱血以爭，欲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建設國家。
    在新朝斡旋下，先輩與各宗門、世家訂立約契，終於使影子走出了灰暗。
    宗門最終得以以隱山之名，與其他宗門、世家一樣，卓然獨立於修行界。
    摒棄舊名。
    捐棄沉怨。
    行走於光明中。”
    於是，任無鋒終於明白了為什麽那些傳承久遠的宗門、世家明明看自己和師傅，不，確切的說，是看隱山不爽，卻依然以禮相待。
    根源原來在這裏。
    初代那一幫人確實都是有大胸襟、大氣魄的！
    摒棄舊名，捐棄沉怨嗎？
    隻是恩恩怨怨，又豈是那麽容易放下的？
    “因為宗門肇始，本就是道門中的別支，所以我們隱山才依然歸於道門，以道門自居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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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無鋒大概梳理清了一切，確認問道。
    話已經說到這裏，自然就更沒有什麽隱瞞的必要了。
    顧九阿點頭，麵露嘲諷，嗤之以鼻道：“隻是那些所謂的道門正宗名門， 依然看不起我們，覺得我們是邪門歪道，道門異類。可惜——
    顧九阿得意洋洋，道：“可惜他們的嫡傳之前打不贏師兄。
    現在，也打不贏被師兄和小師姑磨礪後的師弟我！”
    任無鋒此時完全平靜了下來，摸了摸鼻子道：“我們本來就是邪門歪道，他們的感覺沒有錯。”
    顧九阿哈哈一笑，點頭道：“啊對對對！
    我最喜歡看那些名門正派一個個看我不順眼、卻全都拿我沒辦法的鬱悶模樣。”
    任無鋒搖了搖頭，沒有接話。
    雖然情況比他原以為的要好，但是心裏的猜測被最終證實，任無鋒的心情依然是有點沉重的。
    越女劍殺伐過重，曆代積累，仇人遍神州。
    然而越女劍亦正亦邪，有仇人，也有盟友朋友。
    而自己宗門，倒真可說是舉世皆敵，隻有仇人，沒有盟友，沒有朋友。
    畢竟，哪個宗門敢跟灰暗中的影子做盟友？
    現在，有一個壞消息：隱山之前的名字叫魔教，或者說，魔門。
    而魔教傳承數千年，和神州所有存世的宗門、世家都有血仇。
    同時，也有一個好消息：既然我們是魔教，那麽欺師滅祖似乎也是常規操作了——
    什麽？！！
    娶了自己的師姑？！！
    簡直就是大逆——
    哦！
    魔教啊，那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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